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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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都是上帝的孩子，沙晨他們也是。”

“上帝的孩子？”

“嗯。”囡囡肯定地用力一點頭。

“那也就是說，你媽媽她一直沒讓你知道你的父親是誰了？”小囡囡又困惑了，這回她困惑得想哭，因為這也是她一直以來的疑問。

“媽媽爸爸都不知道。”她著紅眼睛，童稚言語的邏輯得文森也困惑。

“囡囡別哭，桑柔不就是你媽媽嗎？”

“桑柔媽媽是大家的媽媽，不是囡囡一個人的媽媽！囡囡…沒有媽媽，也沒有爸爸…嗚…”囡囡哭了起來，他心頭的疑惑卻頓時清明。

“囡囡別哭。”神田文森安撫她，雖沒有經驗卻出奇的有耐心，哄著抱著，囡囡居然在他懷裡睡著了。

小孩子睡著後該怎麼辦？

商場上呼風喚雨，叱吒風雲的神田集團掌門人竟不知如何處理懷中的小孩，見她睡得安穩，他竟小心翼翼如同批閱公文般嚴謹端坐。

無聊中，他就近取下書架上的一本書來翻閱，赫然中發現這不是書，而是記本，宮澤桑柔的記本！

他該馬上合起放回原位，這樣的偷窺太不道德，況且記也不該列在“借閱”之林，他是該放回去的，但他沒有，道德，他不習慣擁有，也可能早就無視於存在，他漫不經心中帶著嘲諷決定一窺究竟:一九八七年三月一“我渴望擁有一個家，一個不需要富有但有爸爸媽媽的家，爸媽疼不疼我無所謂，但我發誓會一輩子永遠愛他們，孝順他們的…”三月二“過了今天，明天就是女兒節了，好端端的過什麼女兒節呢？我是中國人，我不必遇的，可是為什麼又忍不住羨慕同學家裡擺著的十層娃娃呢？最上層的天皇天后緻美麗得教我喜愛到連睡夢中都不住的驚歎。

“聽說中國人從女兒生下來後就會為她釀酒，等女兒出嫁時取出來歡飲，那種酒說是叫做女兒紅。唉！可惜我是個不折不扣的孤兒，而不是誰人家的女兒，沒有誰會為我過女兒節，當然也不會有女兒紅。”三月四“昨天沒有寫記，因為在海邊追悼自己被世人唾棄的身世，飯倉友和笑我是雜種，其實他完全不懂我雖是孤兒卻是最純種的中國人，我的血、我的身軀、我的靈魂。而且院長說我是上帝的孩子，院長是不會說謊的，他是神父，人人都敬重他，而且這麼一來更足以證明上帝不是美國人，也不是英國人或猶太人，而是中國人。”文森搖搖頭，啼笑皆非，接著他看到註腳處又補上一行字，墨比原先新，可見是“長大”後提上的，“上帝依我所需求的形象存在著。”看來她對神-有了較成的認知，神田文森低聲嘆息，這聲嘆息驚觸了他向來銳的心，他來此的目的究竟是什麼？對這群上帝的孩子施捨稀微的憐憫？還是來嘲他們的不自量力？還是…另有其他！

他居然無法分析。

撇開不想，他信手翻了近的幾頁看下去…“舞蹈是我的最愛，當我穿上舞鞋，我所有的心神、所有的情就會即刻溶入舞步，我的哀愁、我的美麗、我的夢都藉著肢體幻化成淋漓生動的語言，在評客和觀眾的掌聲中，我雖汗浹背，但所得到的榮譽和成就卻使對自我的期許更高更遠…“我好想將來去巴黎藝術學院進修，可是那只是一個成不了形的夢想，像我這樣一窮二白的人，只能作作白夢罷了。

“其實夢想和理想是有差距的，雖然都不一定會實現。但夢，終歸是夢，不實際。”看到此，神田文森的心頭忽地一陣緊縮，“夢想”這兩個字敲入他心頭，那是個已離他很遠的名詞了。是的，不能實現的夢想永遠只是名詞…但她的夢想比起他的實在是容易太多了，加上是舞，該是動詞。

匆匆約有一行字飛雁般的浮現，沒有期，沒有情景敘述，只是寫著一連串的…“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看得人有些怵目驚心，如同面臨斷崖沒了退路的哀！

她遇上了什麼困難，未婚生子，不，由記期推算下來，不符。

由她的人生觀看來，她該也不是隨隨便便的輕率女孩，他相信“桑柔媽媽”不過是孩子們對她的匿稱。

那麼會是什麼？

他翻閱其後試著找答案，但沒有，只有一行“我終會找到解決之道的，一定會的。”她找到了嗎？這令他想追究柢，卻依然沒有答案。

突然有另一頁引他看了下去，中斷了他的思維。

“今天好糗，在電車上受到騷擾，原先以為罪魁禍首是身旁衣冠楚楚的男人，認定人家是大**，猛踩人家的腳，最後才發現原來不是他，而是一個歐巴桑的傘，傘柄在菜籃外…”原來那他的無妄之災是這樣發生的，他清楚的憶起她漲紅臉怒瞪他的模樣，及為他擦鞋時無辜失措的雙眼，搖搖頭，他又往下閱:“我趕著到舞娘開工呢，這是一份高薪卻不見高尚的工作，但我顧不得自尊或藝術學院的名銜，錢才是最實際的，如今十個弟妹只有我了，我哪能不顧他們，只但願神父在天之靈能原諒我，原諒我這沒有退路的抉擇。”宮澤桑柔在舞娘裡放的…“演出”及全然引人遐思的年輕軀體毫不保留的侵入神田文森的腦海中，讓他平鋪的心漾起催化的泡沫。

然而這是促使他來此的原因嗎？是的，就是因她而來。

叩叩叩，“先生，囡囡你們在裡面嗎？”沙晨輕叩房門。

文森平靜的合起記放回架上，“請進。”沙晨開啟房門，“晚飯做好了，請下樓用餐。”文森指指懷裡的囡囡。

“囡囡別睡了，吃飯了喔。”沙晨將她搖醒。

“爸爸，我夢到了爸爸。”囡囡惺鬆睡眼的對沙晨說:“沙晨大哥，囡囡夢見了爸爸。”

“那很好。”沙晨撫了撫囡囡的頭，眼底有一抹憐惜情懷。

囡囡跳下文森的懷抱，指著他說:“爸爸和桑柔媽媽的朋友長得一模一樣，真的，一模一樣的好看。”沙晨拿囡囡沒辦法，抱歉似的對文森苦笑，“真不好意思，囡囡不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