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索命玉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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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鞭大笑,他本來是要對付雷曉天的,他的武功尚在衛休之上,可不想一個不要命的鄉下小子竟敢來和自己作對。他笑聲未絕,人已向旁滑出三尺,手中烏龍鞭一抖,鞭梢就纏上了小狄脖頸,然後用力一勒。他已經無數次重複過這個動作,每一次都會聽到對方喉骨碎裂的聲音,這對他來說是種很殘酷的享受,現在他已準備再享受一次。

可是小狄的喉骨沒有斷,在這一剎那,他已用一隻手扯住長鞭,身子飛竄過去。常鞭力扯不動,連忙躍起,‮腿雙‬如風,眨眼間踢出七記“穿心奪命腿”這是他苦練的絕技,旁人只道奪下烏龍鞭就可制服他,但是這樣想的人都已死在他的‮腿雙‬之下,甚至於當年以“譚腿”功夫馳名江湖的譚東也未能倖免。

可小狄雙臂一圈,已將他‮腿雙‬牢牢抱住,又用力一扯,就將常鞭拖下地來,二人傾刻間滾做一團。這不是高手搏命,倒像是市井潑皮打架。一邊的人都看呆了,等到小狄站起來時,肩膀上已腫起一塊,可常鞭再也不能動了,一柄匕首深深進他的咽喉。衛休怔了一下才道:“這…這算什麼武功?”小狄道:“我不會武功,只會殺人。你要殺我,我就殺你。”衛休突地從地上躥起,青光一閃,弧形劍疾刺小狄的肚子。

就在此時,雷曉天也已發動。他從出一柄鋼緬刀,順風抖開,上那醜婦人。這醜婦人名叫貝錦桃,手舞雙刀,招式又急又狠,一上來就是拼命的角。華青青沒有跟出來,她執柳葉刀護住秀姑。奇怪的是,凌妹妹也一直笑嘻嘻地觀戰,沒有一點出手的意思。

衛休刺了三劍,小狄退了五步,沒有絲毫招架之力,背心已靠上了大樹。第四劍閃電般刺到,小狄退無可退,他突然著劍尖撲了上去。衛休沒有料到他會自己找死,不由得一愕,就在這一剎那,劍尖已觸到了小狄膛。小狄猛地一側身,劍尖在前劃出一道長長的血痕,可衛休也被他撞倒在地。衛休雙手一撐便要躍起,但小狄已撲上來,一刀進他的口。衛休慘叫一聲便沒了聲息,小狄看著他凸出的眼珠子,突然跳起來衝到一邊,不住地嘔吐起來。

那邊雷曉天使開神龍刀法,第十一招便斬斷了貝錦桃右腕,跟上一腳將她像球一般踢了出去。貝錦桃痛得牙齒格格直響,翻身站起,突覺脖子一涼,一顆頭顱飛上了半天,滿腔子的熱血而出,灑了一地。秀姑見到這般駭人的血腥場面,驚叫一聲就暈了過去。華青青忙扶住了她。凌妹妹看著那顆滾出好遠的頭顱,嘻嘻一笑,將手中一柄其薄如紙的刀放進花籃裡。小狄似乎又要嘔吐,這樣一個可愛的小女孩,怎能下得了如此狠手。

雷曉天盯著凌妹妹:“你這是什麼意思?”凌妹妹道:“你不明白?這裡該死的人都不能活著。”雷曉天道:“這麼說你不是該死的人了?”凌妹妹笑道:“我這麼年輕,當然不該死,況且我知道你一定不會殺我。”雷曉天冷笑一聲,突然一刀便刺了過去。

凌妹妹沒有動,因為有一隻手伸過來,半空中抓住了刀鋒。雷曉天看著小狄,問道:“你幹什麼?”小狄的手已在滴血,他一字字地道:“她還是個孩子,她不該死。”雷曉天一跺腳:“你不知道她是怎樣的人,你放手!”小狄不放。

凌妹妹看了看小狄,忽然道:“你不必為我擋這一刀的,他一定不會殺我。”雷曉天道:“我為什麼不會殺你?”凌妹妹笑了,悠悠地道:“雷老堂主上月初六歸天,你遠在千里之外,怎麼那麼早就得到訊息?你又怎知葉狂生帶了玉珏來找你?那封飛鴿傳書恐怕你早已經燒了,是不是?”雷曉天大吃一驚:“原來寫信的人是你!”凌妹妹嘻嘻一笑。

雷曉天立刻變了態度,雙手抱拳道:“多謝淩小姐傳書之德,曉天涕零。”凌妹妹大模大樣地擺擺手:“算了。這次我是奉了丁秀古之命來殺小狄的,可這位小狄是個絕頂高手,我殺不了他,只好空手回去差。”她轉身走了幾步,又回頭對雷曉天說:“我再勸你一句,千萬不要回長安找易憐香報仇,因為十個雷曉天加起來也不是一個易憐香的對手。我看你還是帶著這位華姐姐遠走高飛,安安靜靜地過下半輩子吧。”天已近黎明,晨風更冷。雷曉天站在一處高崗上,眼睛看著江邊一艘大船上的燈火,臉上肌不住地動,不知在想些什麼。

這裡是鎮外一處山崗,客棧裡死了人,他們就躲到這兒,等天亮後過江。小狄站在雷曉天身邊,晨風吹起他的頭髮,兩個人都沒有說話。絕然不同的兩個人,是命運讓他們走到了一起,他們能做些什麼,又能改變些什麼呢?只有一點是肯定的,他們改變了自己。

身後十丈外有個巖外生著一堆火,華青青在照看秀姑。

也不知過了多久,雷曉天忽然嘆了口氣,對小狄說:“我真的很羨慕你們。”小狄道:“哦?”雷曉天道:“你們這樣的人無名無權,每天想的就是多掙些錢來養活家人。可有些人就不一樣了,他們不必為生計發愁,卻往往為了一種虛幻的東西去做一些自己不想做的事,甚至於爭得你死我活。”

“你到底想說什麼?”小狄淡淡地道。雷曉天剛要開口,背後有人道:“無論他想說什麼,現在先得去看看秀姑。”華青青走過來道:“她在發高燒。”秀姑躺在裡,渾身發抖,臉嫣紅,額頭燙得可怕。連的奔波,勞累,驚嚇,使這個本來堅強的姑娘倒了下去。華青青道:“她燒得很厲害,可如果有一碗熱薑湯和一間暖和的屋子,她明天就會好起來的。”雷曉天和小狄對望一眼,心裡都清楚:這裡只有寒冷的江風,找那些東西並不容易。

小狄忽然抱起秀姑,大步走向江邊。雷曉天和華青青不知他要做什麼,在後面緊緊跟著,只見小狄一直朝江邊那艘大船走去。

這船泊在江邊,裝飾得異常華麗,船頭上吊著幾盞氣死風燈,還豎有幾塊“迴避”的招牌,兩個身著衙役服,頭頂紅纓帽的人站在船頭,看來這是一艘官船。

小狄抱著秀姑涉水走上船頭,那兩個衙役看到他二人,大喝:“什麼人,還不滾下去!”小狄不理他們,徑直向裡走。

“嗆”地一聲,衙役拔出了刀,一左一右向小狄斬來,可剛剛砍到一半,又有一個人躍過來,‮腿雙‬飛起,將那兩人踢到了江中。此人正是雷曉天。

那兩名衙役在江中大聲叫喊,由艙中又搶出十來個衙役,見此情景,一齊圍攏上來。雷曉天哈哈大笑,擠入人叢,雙手連抓連擲,將那些人全都甩進江中。他向小狄一陣大笑:“好久沒這麼痛快地打一場了,跟我來!”他一腳踏進船艙,兩柄刀當頭劈到,雷曉天雙手一託,雙刀飛釘到艙頂,跟著一拳一腳,兩個衙役驚呼著撞破艙板飛到了江心。

內艙裡一位官老爺正在偎紅倚翠,調絲竹,聽到聲響,以為是強盜打劫,嚇得鑽進桌子底下,也被雷曉天揪出來扔進了江裡,那些歌姬舞女四處奔走。滿船登時鶯飛鵲盡,風雲散。

這是一艘官家的遊船,做官的總是會享受,所以船上的東西應有盡有。秀姑喝了一碗熱熱的薑糖水,躺在一張檀木雕花大上,蓋了厚厚的大紅錦被,昏昏沉沉地睡著。這也許是她一生中最最奢侈的享受了。華青青坐在一邊的椅子上,眼簾也已垂下。

紅泥火爐中炭火輕爆,船艙裡寂靜得很。在隔著一道門的外艙,小狄和雷曉天圍桌而坐,小狄倒了一杯酒,對雷曉天道:“多謝你們救了秀姑,我敬你。”說罷一飲而盡。雷曉天陪了一杯,才道:“是你自己救她,我只不過幫個忙而已。”他看著小狄,忽然問:“你明知這是官船,不好會砍頭的,為什麼還要上?”小狄淡淡地道:“就是賊船我也要上,為了秀姑,我不怕砍頭。”雷曉天道:“不錯,有時候明知結果會很糟糕,但還是要去做的。”他沉默了片刻,忽地將酒杯一放,道:“我要去長安,去找易憐香。”小狄道:“易憐香是什麼人?”雷曉天道:“仇人。他害死了我父親。可是我父親在臨死時將一件信物給了一個他最信任的人,這人逃出長安,想將信物送到我手上,可是事情走漏了風聲,易憐香派出大批高手追殺他,想來他已有不測。”小狄道:“那信物就是玉珏?”雷曉天點頭道:“是的,你為何會認得他?”小狄道:“我不認得他,這玉珏是他藏在桌子裡,被我無意中拾到的。”雷曉天嘆道:“天意。是父親在天之靈讓我看到這信物。你想不想知道這裡邊究竟有什麼東西?”每個人都有好奇心,小狄也不例外,況且他真的很想知道那些人為了什麼而死。雷曉天將玉珏湊到燈下,用牙籤捅開底下一個石封的小,從裡面挑出一片絲絹,在燈下展開來。

絲絹質地很輕很軟,上面用鮮血寫著四個字:“殺我者易!”字體劍拔弩張,嶙峋瘦硬,足見書寫之人當時心情的悲憤。

雷曉天道:“我父親是長安碧落堂的堂主,大家都以為他是因病而逝,真正的死因只有易憐香和他幾個親信知道。易憐香以報喪為名派人來殺我,若不是飛鴿傳書早到,我一定不會活到現在。”小狄道:“可那位凌姑娘再三告誡你不要回去。”雷曉天冷笑一聲:“難道說我就像野狗一樣東躲西藏地過下半輩子?我知道,很可能在我未進長安城時就已身首異處,但我還是要去。只要能見到堂中幾位名宿,他們一定會保護我,公開真相。”小狄靜靜地聽著,又給雷曉天倒了一杯酒,道:“我再敬你一杯,祝你能夠平安。”雷曉天更不多話,一飲而盡,接著一揮手,那酒杯穿破船艙飛了出去。他拍拍小狄肩膀說:“如果以後有緣相見,你我再大醉一場。”小狄點點頭,沒有說什麼,轉頭走出了艙外。

已近黎明,東方顯出了魚白,江面上瀰漫著一層淡淡的白霧。小狄站在船頭,望著白霧縹緲的大江,努力使動的心情平靜下來。他只覺得胃中似乎不太舒服,彎下想吐。就在這時,他身後突然飛起了一道刀光。

刀光很淡,淡得像雲間朦朧的月光,但速度卻快得像閃電,在亮起的時候就已劃上了小狄背心。小狄的心剛剛平定,正是最易疏忽的時候,可他卻像有一種野獸的本能,能受到來臨的危險,在彎的一瞬間,他已仆倒在甲板上。偷襲之人顯然沒有料到這一擊會落空,腳下收不住勢子,向江中直跌下去。等小狄站起身,那人已消失在黑沉沉的大江中。

晨風清冷,小狄的眼中升起一股強烈的恐懼,他發瘋一般衝進了後艙。溫暖的後艙已經變成了地獄,雷曉天倒在門口,頭顱已不見了,斷頸中還在著血,看來他一進門便被削去了腦袋;華青青倒在艙角,頭也沒有了;而秀姑呢?她躺在大上,臉鐵青,雙目突出,她是被活活悶死的。小狄站在屠場般的艙板上,腦子裡變得一片空白,他直地倒了下去。

陽光升起來,映紅了江面,小狄沒有動;陽光愈來愈強烈,小狄沒有動,陽光落下去,終於消失了,小狄還是沒有動,他已整整躺了一天。最後他站起來,撕下一條白被單裹在額頭上,將雷曉天和華青青的屍體並排放好,又為秀姑整理好儀容,用錦被蓋上她全身。他做得很慢,很仔細,目光始終盯在秀姑臉上,捨不得移開。最後他一聲長嘯,用蠟燭點燃了頭的幔帳。

小狄站在江邊,看著大船畢畢剝剝地燒起來,眨眼間便成了一團巨大的火球,將江面映得通紅。可他心中的火焰燒得更猛,更烈。

黑夜,長街,一名黑衣騎士打馬飛奔,蹄聲清脆繁密。突然間從一條小巷裡竄出一個人,伸手拉住了馬尾。這人竟似比馬還快,一個箭步便上了馬背。黑衣騎士驚問:“誰?”話音方落,一個身子便被提了起來,扔到了街上,只跌得七葷八素,不知所以。等到他好不容易站起來,早已不見了那人的影子。

十月初十,秋意肅殺。

黃昏,落葉西風中,小狄頭纏白布,一人一馬,衝入了長安古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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