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坐這兒別動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他那雙能儲雨的大雙眼皮就這樣靜靜的看著她,良久後,嘆一口氣:“你那樣說我能讓你高興點,那你就說吧。”從田裡澆水洗了下手臂,起身甩幾下“是我家欠你的。”周語在喉嚨裡乾巴巴再笑了幾聲,算是收尾,之後笑容逐漸隱去。她調整了一下坐姿,腿盤起來“你家不欠我。”她說。

顧來沒理會,自說自話:“你怎麼高興怎麼做。”周語樂了,抬手,開被風吹亂的頭髮:“想我高興簡單得很,”她招手“你過來。”顧來猶豫一秒,走過去,她手指又勾了勾:“下來點。”顧來腮幫子動了動,還是俯下身子。

周語突然朝他伸手,他懵一下,咬著後牙槽,沒躲開。細長的手指直徑伸到他耳旁,指尖刮到他的耳廓,他情不自的,全身的官都集中到那一點上,那些原本微乎其微的酥麻,被無限放大,使之灼熱。他下意識要避開,她已拿下那支菸,咬在嘴裡,抬了抬下巴“火。”顧來:“…”紅梅,劣質煙,三五塊一包,燥勁大。周語將煙放在鼻尖聞了聞,清冽的菸草,久違而親切。顧來先是低聲嘀咕:“哪有女人菸的。”周語把煙叼在嘴裡,微揚著下頜,也不催,就這麼靜靜的看著他。他終於妥協,從褲兜裡摸出打火機,遞給她。那女人沒接“嗯”一聲示意,煙在紅間上下浮動。

他有半刻的停頓,最終按下打火機“咣”一聲,火苗跳躍,在兩人之間。周語就著他的手點菸,鼻息和髮絲若有似無的在他拇指上動。風吹來,火光晃了晃,周語抬手圈住火苗。

視線往上,她額心有幾顆汗珠,眼裡印著火光。一隻螢火蟲鑽進他刺刺的發林裡,在他頭頂一明一滅的閃爍,就是爬不出來。周語笑著吐一口煙:“你真該理髮了。”說完,抬手去捻。手立即被捉住。

***掌心下硌著幾顆凸起,是她戴著的佛珠。除此之外,手指所觸及處,軟若無骨,顧來想起那時周語問他,她的手好看還是佛珠好看。買櫝還珠他還不至於。兩人隔得近,有一瞬間的四目相對。四周很暗,只有月光和星輝,他頭上手上有,眼睛裡也有。幾秒之後,他鬆手,撇開視線:“說話就說話,動什麼手。”四周又靜又美,頂上是浩瀚星辰。風一小股一小股,帶著稻香,著人。周語著被捏紅的手腕,似笑非笑的睨著他“到底是誰在動手啊。”

“…”過了會兒,周語抬抬下巴:“哎,你多大了?”就跟第一次見到時,她問“帥哥,怎麼稱呼”一模一樣,帶著調戲。

他先是不出聲,周語也有耐心,靜靜的等。隔了幾分鐘,聽到他悶悶的說了聲:“23。”23歲,讀書晚的還在上大學。周語驚訝,因為除了眼神,這男人哪哪都比實際年齡糙了許多。雨打風吹都寫在臉上,刻在眉目裡的。

“跑摩的多久了?”

“半年。”

“之前還幹過什麼?”

“煤礦工。”周語四處望一眼:“你們這邊還有礦山?”

“小礦,私人的。”頓了下說“你在這裡看不見,礦山在鄰縣。”她視線又回到他身上,上下打量,兀自得出結論:“難怪你這麼黑。”他想說膚與挖礦無關,又覺得多說無益,閉上嘴。對面打青蛙的小夥子驚動了狗,幾隻急促的狗吠從遠處山坡傳來,大黃豎起耳朵氣急敗壞的聽了會兒,便行俠仗義般加入狂吠隊伍。

顧來順安撫許久,才讓躁動的大黃放棄了前去支援的打算。有幾分鐘的沉默。竹簍蓋子太鬆,黃鱔跑了兩條,田邊水面盪開微弱的漣漪。顧來蹲在地上,用穀草將竹簍一圈圈纏起來。

周語垂著眼看著他剛毅的下巴輪廓和飽滿的後腦勺。隨口問:“你哥做什麼出事的?”

“…礦工。”

“那你還去?”

“工資給得高。”

“為了錢命也不要了?”

“…小心點就沒事。”一群狗吭哧吭哧的從他們腳邊跑過去,大黃追了幾步,顧來一喊,它又搖頭擺尾的回來。顧來逮著大黃的頸項圈拍了它幾下,周語問:“怎麼只做了半年?”

“昂?”

“礦工。”顧來“哦”一聲“井下出了事,老闆跑了。”

“費得著去賺不要命的錢?”周語掃他一眼,另有所指“娶老婆也不費力。”這種拐彎抹角的諷刺讓顧來耳熱,他在原地站了會兒,悶聲悶氣的開口:“沒錯,我家窮。”周語哼了哼,臉上還掛著笑,笑容有些冷。他說了半句就停下,周語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繼續。電筒在他手上,燈光一明一滅,他的臉也跟著一明一滅,倒是他的聲線,平緩,低沉,沒有起伏。

“你要是嫌棄我家,找機會我放了你。”

“放我?”周語說到這兩個字笑了下,再是老實巴的男人也懂得給女人開空頭支票。她故意這樣說“那我現在可以走了?”顧來說:“現在不行,我媽在你走不了。周語一臉“我就知道”的表情,嗤笑一聲。顧來又說:“等我媽出去打工了,我放你走。”

“你媽這麼大年紀還出去打工?”

“嗯,去新疆,村裡一同去的還有好幾個。”

“什麼時候去?”

“過完年。”周語將信將疑,看著他的眼睛,研究他話裡的真偽。顧來與她對視一下就別開,抿著開始收拾東西。背上竹簍,雨靴提在手裡。然後在周語的注視下,神態自若的招呼他的狗:“大黃,走。”真偽周語沒辨出,卻在那大雙眼皮裡,找到附和他年齡的義氣和羞赧。周語笑起來。大黃撒腿就跑,在田海里衝出兩排青。顧來在幾步之遙的距離等了半天,那女人仍是坐著不動,他出聲喊她:“回去了。”周語抬了抬手:“煙完。”他沒催,站在原地等,臉面向別處,他背後是延綿山群,沒有盡頭。周語漫不經心的問:“為什麼去掙那些不要命的錢?”

“…給我哥治病。”顧鈞那雙生無可戀的眼睛在她腦裡晃了晃,周語小聲的“哦”一聲,靜了幾秒,彈下煙,咬在嘴裡“要多少?”顧來揹著月光,周語只看到他剛毅的側臉輪廓“幾十萬。”想了想“縣裡的醫生說,至少40萬。”她踢一下竹簍:“這玩意一斤管多少錢?”

“二十。”她又“哦”一聲“現在你的主要經濟來源是什麼?”

“…”他站那兒思考。周語換種方式問:“就是你幹什麼掙錢最多。”

“跑摩的。”她想起那時坐在他身後的風,悶熱溼,想起他說,你手別抓我那兒,周語笑了一下。

“除了跑摩的,你還會什麼?”

“編草帽。”周語哇一聲“這技能牛b啊!”

“…嗯。”話說到這兒,聊天內容已經乾巴巴,周語住了口。之後很長一段時間,四周只有蛙鳴。吐出最後一口煙,周語掐滅菸頭,心滿意足的起身。坐得太久,腿麻。她將手遞給他“搭把手。”他稍作猶豫,還是拉住她的手。手很大,很糙。儘管他沒怎麼用力,她還是從地上彈跳而起,並通過慣往前衝了兩步。

手在他前抵一下才止住緩衝。掌心下像的觸硬得像石頭。兩人隔得很近,他身上那些七七八八的味道,她聞得一清二楚。周語抬眼,正好看到那雙能儲雨的大雙眼皮迅速轉向別處。顧來退後一步,問她:“你到底是做什麼的?”不是隨,而是質問。周語與他對視半秒,繼而低頭拍打股上的土,淡淡的說:“理髮師啊!”他嘀咕:“你不像理髮師。”周語站直了給他打量:“那你說我像什麼?”他沒看,也沒說話。周語沒留神,被一個凸出的玩意兒絆一跤。他穩住她,然後低身撿起,原來是一截剛挖出的紅薯。抹去紅薯表面的泥,揣袋子裡。

路過水渠,手電筒所有的光都照在她腳下,等周語跳過來。顧來低著頭繼續往前走,聲音悶聲悶氣:“聽鎮上的人說,從外地來了一些女人,很漂亮,專門騙婚,騙了錢就跑。”周語抬手一下頭髮:“你覺得我很漂亮?”

“…”周語哈哈笑兩聲“那你說我像嗎,騙婚的。”

“不知道,”他想了想,補充一句“反正不像理髮師。”

“你說的那些騙婚的女人,騙到錢了才離開?”

“嗯。”

“那你大可放心了,在你跑摩的發達之前,我應該不會跑。”

“…”回家前顧來去水庫洗澡。夜晚九曲水庫黑壓壓一片,讓人猶生敬畏。碼頭上,顧來三兩下脫了衣服,只穿一條褲衩,往臺階下走。走了兩步回頭問:“你會不會水?”

“不會。”他指著臺階“你坐這兒別動。”他站在水裡,往肩上前澆水。周語突然“喂”一聲,顧來抬頭看著他,周語問“你是不是有事要和我說?”他默了半晌,說:“沒有。”身體適應了水的溫度,顧來一頭扎進去,有力的手臂將水推開,幾秒後,人已在十米開外。

大家正在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