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周語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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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臭婆娘!老子讓你去放羊,你他媽的跑這兒偷懶?羊呢?老子羊呢?”婦人閃躲,她這一站起來,周語才發現她身體特別修長。
老漢不出氣,又脫下鞋朝她沒頭沒腦的扇。動靜大了,麗生跑過來勸,順安撫許久,老漢吹鬍瞪眼拖著婦人走了。
從頭到尾,那婦人沒哭沒鬧,右手緊緊握成拳,周語知道,那裡有兩顆核桃。麗生叮囑:“別去惹他們,許老頭脾氣壞得很!”
“那是他老婆?”周語問。
“那是許啞巴,這兒有點病,”指了指腦門“時好時壞,清醒時可以煮飯洗衣,發起瘋來自己
兒都咬。你以後見到她繞道走。”周語直言:“她不是當地人吧,來這兒就是啞巴?”麗生擺手:“五六年前剛來水庫時人好好的,她就是想家嘛,整天哭,把嗓子哭啞了,第二年就瘋了。去年給許家生了
兒才好一些,能認識人了。心情好,還會教
兒寫字。”
“她叫什麼名字?”
“沒得名字。”
“怎麼會沒名字?”
“以前的名兒誰知道呢,現在沒名字,大家都喊她許啞巴。”
“哦。”周語點頭,低頭看一眼。田埂上,字跡整齊漂亮,隱約可見是那句---尊前擬把歸期說,未語容先慘咽。周語喃喃的:“她還是想以前的家人。”麗生走在前面,絮絮叨叨:“想那些空名堂做什麼喲,在這裡
兒都多大了…”沒有剃頭膏,就用肥皂代替,起個軟化
囊的效果。周語手腳利索的幫顧鈞剃了頭髮,剃得平平正正,沒有
血。大家十分羨慕,對顧鈞說:“阿鈞你婆娘還真是個剃頭匠!”周語收拾工具,說:“以後誰要理髮就來找我,”加一句“免費。”顧鈞冷眼看過去,周語蹲在地上掃斷髮。頸項細白,眉目如畫,相當漂亮。她知道他在看,抬頭笑了笑。她把一切都看在眼裡,卻是什麼都走不進心裡。
這樣的女人最是無情無義。到第四天傍晚,雷電天氣。大鍋柴灶,周語已得心應手。一個人生火炒菜從容不迫。
屋外狂風大作,雷電加。周語鎖門。老式門,橫一
木門栓。門剛鎖好,天空銀龍游弋,緊接著一聲霹靂,屋內陷入黑暗---停電了。
藉著閃電光,她摸索著找打火機。狗叫由遠及近,拍門聲頃刻響起。周語開門,一個高壯的男人矗立在門口,渾身溼透,帶著清冽的泥土味。
一身剛毅,唯有眼睛溫柔,能儲雨。他點亮馬燈,屋內亮起來,光暈不大,人在眼前總看得清了---像只落湯雞。他懷裡的揹包卻乾燥。門口倒著一把溼答答的黑傘,印著醫藥廠廣告。一路上,他用傘擋著包。周語驚訝:“雨這麼大也有人跑船?”顧來脫恤擰水“我找萬三借了船,自己劃回來的。”
“怎麼不等天亮再回來。”衣服擰得半乾,胡亂抹臉擦頭髮。他與她擦身而過,嘴上信口那麼一說:“答應了今天回。”周語怔。柴火噼啪作響,馬燈掛在灶前,飛蛾圍繞。顧來指一下包:“裡面那個紅口袋是你的。”一堆肥料種子面上,果然有隻粉
袋子,印著某
品店的logo。
她一樣樣掏出來,梳子,衛生巾,洗髮水,沒聽過牌子的護膚霜,還有一件暫新的,大了一個罩杯的文。
顧來餘光掃過,那女人正拿著文看。…顧來
到頭皮有點麻。下一刻,周語若無其事的將東西一一收好,隻字未提。雨越下越大,砸在瓦礫上,繽紛明快,像要將其擊穿。閃電一道緊接一道,大地時黑時白。周語說:“你在燒洗澡水?”
“嗯。”她推開後院的門,滂湃大雨匯成瀑布,從峭壁飛濺而下。周語說:“怎麼洗?”顧來沒答話,去裡屋端了個巨大的錫盆出來,用水涮了涮,放在屋子正中。
先倒熱水,再衝進涼水,伸手試了溫度。起身,甩著手上的水說:“你先洗。”滅了馬燈,屋內再次陷入黑暗。
周語本不是矯情之人,脫了衣褲坐進盆裡。盆很大,她屈腿坐在裡面綽綽有餘。水漫在下,有淡淡的膽水味。她想起小時候,她還是個頭髮稀少的小丫頭,母親替她洗澡。類似的盆,水裡浮著塑料鴨子和小球。
周語拂水,泛起水花,泛起童趣。雷聲漸遠。閃電只剩下餘威,三不五時,悄沒聲息的在天盡頭灼爍出青白的光,不再猙獰。他背對而坐,隨著屋外的光亮由暗到明,始終不曾動彈。
“這盆以前是幹什麼的?”周語澆著水問。顧來扭一下僵硬的脖子,伸手在兜裡摸煙。隨著“啪”一聲,火光驟亮,映出他後腦勺。
“點豆花用的。”
“…”周語驚訝“下雨天你們都用這個洗澡?”
“我們沒用過,”他吐一口煙“乾淨的。”做食物用的,當然乾淨。他又說:“以後專門給你洗澡。”他覺得愧對於她,她提過的,他都儘量去滿足。包括這樣一個劍走偏鋒的私人浴缸。周語漫不經心的笑一下。條件不允許,沒用香皂,簡單洗洗。屋內寂靜。
人在黑暗中聽覺更靈,一絲一釐的聲音都逃不過。
水聲生脆清越。錫盆擦地聲刺耳尖銳。穿衣聲細細碎碎。腳步聲踢踢踏踏。
他知道她洗好了,起身了,在穿衣。指尖的煙燃久了,他彈了彈灰。細軟的手臂,隨意搭上他的肩。肌膚相觸的瞬間,他幾不可察的了下脊樑。
他聞到她身上的氣息,很清淡,聊勝於無,足以讓他這樣毫無經歷的年輕男人全身繃緊。周語俯下身:“我讓你帶的東西呢?”兩人隔得近,說話一輕,便像耳語。他硬著頭皮裝蒜:“什麼?”周語笑:“我讓你買菸,你自作主張買。
罩,”她奪過他指尖的煙,一口,又盡數噴在他臉上,聲音懶得像太陽底下的貓“說說,安的什麼心?”
“…”他還道她轉了。
***雨停後,顧來開門。烏雲散去,院裡繁星滿天。滿滿一盆水,他毫不費力“嘩啦”一聲,水從頭淋到腳。
周語翹著腿坐在門口,暴雨沖掉了燥熱和粘意。腹飽,不淋雨,有煙,她
到愜意。水闊山長,人自甘渺小。顧來蹲門口刷牙,牙刷和搪瓷盅
魯的碰撞。他吐出最後一口泡沫,突然開口:“我會在家呆上一段時間。”周語啊一聲“你被尋仇了?”
“…不是。”他用肩上的巾抹嘴,金雞獨立,挨個倒掉拖鞋裡的水,似隨口一說:“家裡擺喜酒。”周語睨他一眼,笑道:“誰的喜酒?”
“家裡的。”
“我問誰的,”她指向他“你的,還是你哥的?”
“…”他不吱聲。雨後屋內悶熱,二樓更熱得密不透風。停電沒有風扇。周語躺在上,用顧來的書當扇子。頻繁翻身,身下幹穀草悉悉索索的響。睡不著。腳步聲在樓梯中間停下,男人低聲試探:“睡了嗎?”周語懶洋洋回一句:“你說呢。”顧來說:“下來。”周語踩著拖鞋走到樓道口,居高臨下看著他。
顧來彎站在一樓,提著馬燈,見到周語再說了一次:“下來。”她開始下樓,顧來將馬燈提高,整個樓梯都籠罩在朦朧的光暈裡。
院子中央,他做了番擺設。三長凳子並排,上面放一個簸箕。那簸箕巨大,橢圓形,邊緣有淺淺的沿。鄉下人一般拿來晾曬糧食用。顧來站在簸箕前拍了拍“睡外面吧,屋裡熱。”周語猶豫,用手壓了壓,嘴裡嘀咕:“這玩意能睡人?”顧來端著蚊香出來,周語將心中的疑慮又說了一次,顧來說:“竹條編的,很紮實,”他蹲地上點燃蚊香,推到簸箕底下。
然後起身,使勁按兩下“沒問題。”
“誰編的?”
“我。”
“可以啊。”驀的想起“二樓桌上的竹編工藝品,也是你編的?”
“嗯。”周語朝他豎拇指,顧來若無其事的,轉身走了。他進屋拿枕頭,簸箕很大,用熱水擦過,平滑涼,有淡淡花椒香。周語曲著腿,還是
自在。
群山做井,井底是浩瀚蒼穹。萬籟俱寂,她彷彿乘著一葉扁舟,漂浮在星海。宇宙萬物盡收眼底。那一刻,人與蚊蟻蟲蠅沒有區別。蚊蟲喜光,各路昆蟲飛蛾在馬燈旁邊縈繞。顧來吹了燈。院子暗下來,也靜下來。院子靜下來,心也靜下來。顧來搖蒲扇,涼風混著麗生家的茉莉花香,全撲在她身上。周語側頭,那男人坐在旁邊板凳上,有下無下的摸狗頭。周語突發奇想:“哎,你多少斤?”
“160。”
“我90,加起來250。”這個數字讓她樂了樂,她撐起腦袋“如果我倆睡一塊兒…”顧來坐的凳子咯吱一響,周語說完“你說這玩意兒會不會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