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84]天像個大漏斗,大風大雨。鄧一群覺自己都快頂不住了。他
覺從沒受過這樣的苦,每天一清早就出去,和群眾一起扛沙包,運石料,十分辛苦,晚上天黑了才能回來,躺在
上,
覺身上的骨頭都快散了架。
沒有人知道他這份辛苦,特別是機械廳的人。肖如玉也不會想到他會這樣的辛苦。在搶險的時候,他覺自己真的融進群眾中去了。這是一場戰鬥,容不得你多想什麼。在一群勞動者當中,你能體現的價值就在於勞動。
連續多少天,鄧一群覺自己消瘦了不少。身份什麼的都不重要了,完全就是一個鄉幹部。身上到處都是泥巴,再這樣下去,連一件乾淨的換洗衣服都快沒有了。偶爾,雨也會停下來,有時還能放那麼一小會晴,但境外的客水卻不斷地內壓。險情越來越重。全縣都發動起來了,縣委、政府有半數的幹部集中到了溝墩鄉。縣裡的駐地部隊也來了。溝墩鄉更是所有的農村勞動力都上堤了,連一些企業和學校都上去了。市裡也向這邊提供車輛、草包、木材、水泥、石子、鋼筋等等一切必要的物資。
鄧一群給廳領導分別打了電話,彙報了這裡的情況,他們一一鼓勵他。在和龔長庚廳長通話時,沒有聽出他有什麼不快的情緒,也許自己只是虛驚一場,調進來一個副廳幹部又能怎麼樣呢?他的心情稍稍安穩了些。他最後一個電話打給了孔副廳長。孔子悅,這個名字很好聽,很溫柔的一個名字,從這個名字裡,鄧一群甚至覺他應該是個書生。在電話的那頭,孔副廳長髮出了很動聽的笑聲,說他已經知道了,他在下面很辛苦,向他表示
問。
話不多,但鄧一群聽得心裡暖暖的。
最關鍵的那一天到了。
那天早上天還有點黑,住在隔壁的苗得康就來敲鄧一群的門,說:“小鄧,快起來,到堤上去。剛才老焦說堤上已經有好幾處頂不住了。”鄧一群趕緊穿衣。一開門,又是風又是雨。苗得康說:“快走。”騎上車就走。出了鄉政府大門,再轉過水利站,上了馬路,那邊就是大運河堤。在黑乎乎的天裡,遠看一片蒼茫。這時候不過四點多鐘,鄧一群想。大運河像一條肥胖的白蛇,就在眼前。風吹起了他們的雨披,衣服從裡到外,完全溼透了。
苗得康騎得比鄧一群還快,鄧一群覺都有點不行了。雨點順著風打在臉上,就像豆子砸的一樣,砸得生疼。視線也完全被雨水模糊了。到處是風聲、雨聲、樹葉聲和運河裡的水拍打堤岸時發出的聲音。不久他們還聽到了人的喊叫聲。他們知道,那些聲音是由大堤上搶險的群眾發出的。
大堤已經裂了,在十米寬的路面上,已經有數十條深深的裂痕。到處是黑鴉鴉的人群,一群赤膊的莊稼漢在水裡打樁。到處是喊叫聲。場面亂糟糟的。馬燈晃動。拖拉機的燈光筆直地向河面。光帶裡閃著無數條雨線。他們看見了鄉黨委書記老焦,跑來跑去,正在喊著什麼,他的嗓子已經啞掉了。裂縫似乎越來越大,越來越寬。大堤有隨時決口的危險。鄧一群不知怎麼才好。苗得康用力撥開人群,一下子就跳到了水裡,大聲喊:“下石塊!下石塊!”鄧一群嚇得也就趕緊跟著跳到水裡,喊著“下石塊下石塊”那些強壯的農民們奮力地打著木樁。老焦看見了他們,趕緊指揮下石塊。一塊塊石塊運過來,一塊塊地壘。既然是一個搶險隊員,那些人也就把鄧一群當成了勞力。鄧一群面對那石塊還真有點吃力,但他咬著牙堅持。鋒利的石塊稜角把他的手臂和腿肚子劃出了一道道血痕,但他那時候也顧不得了。
寒冷、飢餓一起襲擊著鄧一群。渾濁的泥水。在搶險的隊伍裡,沒有了城裡人和農村人,沒有了幹部和農民。所有的架子都得放下來。那樣子是狼狽的,一點風度也沒有了。這時候要的就是表現。鄧一群咬著牙關。
天亮了,決口暫時穩住了。
苗得康上來了,鄧一群也跟著上來了。大家都鬆了一口氣。縣委辦公室的王主任也來了,看到苗得康和鄧一群,說:“你們辛苦了。”苗得康問老焦:“別處的情況怎麼樣?”老焦一臉的苦相,說:“還有三四處情況比較嚴重。想不到會這樣。現在都還在搶。”苗得康說:“走,到那幾個地方看一看。”縣裡電視臺的一輛白小車子開過來,下來三位年輕的記者,攔住苗得康,說要採訪,老苗嚴肅地說:“現在不是時候,等大堤保住再說。”噎得那幾個不知如何是好了。
雨還在不停地下,而且好像還越下越大。鄧一群在心裡罵著娘,罵天氣。出現這樣的情況是他事先沒有想到的。但是,這也是天賜良機,讓他有個很好的鍛鍊機會。事實上只要他經過了這樣的事,對他就是鍛鍊了。而這樣的機會對他就是很好的資本,是機關裡其他人所不具有的。
那天鄧一群和苗得康一樣,一直堅持到下午三點,才在書記老焦的堅持下,回到鄉里,在食堂裡吃了一口冷飯。吃完飯,衣服也沒換,就又騎上車,趕到大堤上去。這時候的大堤上更是人山人海。
鄉衛生院的人也來了,他們帶著藥箱,為那些受了傷的人包紮。院長帶隊。苗得康對他們是滿意的。鄧一群在人群中就看到了葉媛媛,一眼就看出來了。
鄧一群后來為了那件事有點羞愧。
他想起自己也受傷了,就同意讓葉媛媛為他包紮。晚上回到宿舍以後,他給苗得康打了一盆熱水,讓他泡一泡。苗得康挽起褲管,鄧一群看到他那腿上到處是刮傷。
“怎麼傷成這樣?您怎麼不讓衛生院敷點藥?那會染的。”老苗
著煙,無動於衷地說:“哪有那麼嬌貴啊?”在整個過程中,苗得康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葉媛媛的身上也溼透了。
在風雨裡,她的臉是白的,頭髮溼淋淋地貼在臉頰上。眼睛也睜不開了。衣服貼在身上。她的身體曲線很動人。他看見她上衣裡面的罩帶子。她的
罩是藍
的。帶子很細。在藍
的襯托下,她的
更豔。
她在包紮的時候有點哆嗦。
鄧一群覺到了。
他覺得她的哆嗦不是由於冷,不是由於害怕。大堤有危險,女孩子緊張是肯定的。她的確也很害怕。但他斷定她在為他包紮的時候卻不是由於害怕。她的手指很細長,白皙得很。
就在她幫他紮好後,他們抬眼互相看的剎那,鄧一群意識到:他們之間一定會有故事的。
[85]鄧一群那個晚上就睡在大堤上,儘管他累得渾身的骨頭像散了架,但他還是想到一雙美麗的眼睛,那個眼睛的眼神特別清純,和肖如玉的有著明顯的不同。它屬於一個年輕的女。
那個女就是葉媛媛。
但鄧一群自那次取藥以後,到這次在大堤上看到她,他就再也沒有到衛生院去過。他想不出任何藉口。像他這樣的年輕幹部,要是在鄉里做出什麼事情,影響會很大的。他不想這樣。一切都必須非常小心,小心,小心,再小心。現在,廳裡的情況有了變化,這位新來的副廳長,目前還不知他的脾,凡事自己就要更加小心了。他想。
可是,他又能和葉媛媛怎麼樣呢?
什麼也不會發生的,只是他對她有好罷了。只要一個男人是正常的,那麼他必然對一個年輕美麗的女
懷有好
,內心有一種傾慕。除此,他不會再有什麼。他是一個很理智的男人,他想。
雨停了,他和苗組長睡在一間簡易的雨篷裡。到處是水聲,人聲,還有蛙鳴和各種小蟲子的叫聲。這樣宿野營,在他是第一次。他能看到帳篷外天上偶爾
出來幾顆星星。那星星看上去很亮。很快就有烏雲來把它遮住。雲過,又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