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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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我說“我有點事。”

“不要說謊,”他說“你就像是要把她們吃掉似的盯著裡面。不可恥麼?晚上我要告訴穆斯塔法,有你好看的!”

“別,”我又一次說道“有個認識的人,我在等她。你在幹什麼?”

“我到維修店去。”他說著,給我看了看他手中的揹包“你認識的人是誰?”

“你不認識。”我說。

本就沒有你認識的人,”他說“你就是不知羞恥地在盯著那些女孩看。那你認識的是哪一個?”

“好,”我說“我指給你看看是誰,但是別做得太明顯了。”我用鼻尖給他指了指,他看了看。

“她正在看書,”他說“那你是在哪兒認識她的?”

“就在這裡。”我說,然後講道:“很久以前,這裡一座混凝土房子都還沒有的時候,山坡上只有我們一座石頭房子,還有他們那座古老又奇怪的房子和現在市場裡的那個綠小店鋪。也沒有別的什麼人。上面的街區也還沒有,沒有那些工廠,也沒有新區和艾森特普區。這些夏季度假村和海濱浴場也沒有。火車,當時不是從工廠和倉庫之間穿過,而是行駛在花園和葡萄園之間。就是呀!

“那時候這裡漂亮嗎?”他痴痴地問。

“很漂亮,”我說“天的時候櫻桃樹開花是另外一種樣子。你把手伸進海里,沒有鯔魚的話,小眼重牙鯛也會游過來自己鑽進你的手掌裡。”

“你吹得夠神的!”他說“那你說說你為什麼在等那個女孩。”

“我本來是要給她一樣東西的,”我說“她的一樣東西在我這裡。”

“是什麼?”我掏出來,給他看了看。

“這把梳子是她的!”我說。

“那是把便宜梳子,”他說“她們不會用那樣的梳子。拿來我看看!”我想,讓他拿去看去,讓他清楚以後眼熱去,就給了他。他拿了過去,但是,該死的,他開始折起梳子來了。

“你現在愛上了這個女孩了嗎?”

“沒有,”我說“當心點,你會把它斷的。”

“你臉都紅了!看來你愛上這個上社會的了。”

“別再折了!”我說“壞了多可惜,不是麼。”

“為什麼?”他問,突然把梳子放進口袋裡,轉身就要走。

我跑著跟了上去。

“快給我,爾達爾,”我說“這樣的玩笑夠了。”他沒有回答。

“你別太過分了,把梳子給我!”他還是沒有回答。

“親愛的,現在是時候嗎?要丟臉的。”在就要從海濱浴場門口擁擠的人群前經過的時候“你什麼東西也沒有給我,老弟!”他大聲叫道“快別跟著我了,不害臊嗎?”左右兩旁的人看著。我沒有說話。我在後面呆了一會兒,只是遠遠地默不作聲地跟著他。然後我一看,周圍沒有人了,我跑上去抓住了他的胳膊,擰到背後。他開始掙扎起來。這次我狠狠地把他的胳膊向上擰了過去,讓他好好受受罪。

“啊,畜牲!”他叫道。他的工具包掉在了地上“放手,我給你!”他從包裡掏了出來,把梳子扔在了地上。

“你本來就不懂玩笑,笨蛋!”他說。

我撿起了梳子,好在沒什麼損傷,我把它放進了口袋裡。

“你什麼事情也不會明白的。笨蛋豺狗!”要是我狠狠地打他一耳光會怎麼樣?我轉過身,朝海濱浴場走去。他在我身後咒罵著,然後大叫著說我愛上了個上社會的人。來來往往的人中有沒有人聽見,我不知道。我有點害臊了。

我一回到海濱浴場就看到,倪爾君早就走了。我很是擔心,但看到,沒有,她還沒走,看,她的包還在那裡。我從口袋裡掏出梳子,等著她從海里上來。

她一上來我就會走過去,說,倪爾君你好像把這把梳子掉了,我在路上撿到就帶了過來,你怎麼不拿,難道不是你的?她會拿的,還會謝謝我。不用謝,我會說,沒有必要說謝謝,現在你跟我說謝謝,但是昨天在路上你怎麼連招呼都不願意打呢?她會道歉。我會說,也沒有必要道歉,我知道你是個好人,我親眼看到了在墓地你是怎樣和你一起做禱告的。我會這麼說,當她問我還在做些什麼的時候,我就會說我對英語和數學到很頭疼。你不是上大學了嗎,要是這些你很懂的話能教教我嗎,我會問。當然,她會說,來我們家吧。就這樣,我或許會去她家,坐在一張桌子上,看到我們怎麼努力學習的人本不會去想,這兩個人不屬於同一個階層。我們會一起坐在同一張桌子上,一起坐。我想得入神了。

而後,我在擁擠的人群中看到了她,她從海里上來了,正在擦身子。我的雙腳好像是想馬上就去跑一跑!她穿上黃的衣服,拿起包朝大門走去時,我就出了海濱浴場,匆匆朝小店走去。過了一會兒,我轉身朝身後看了看,看見倪爾君正在我後面朝小店走來。太好了。我進了小店,“給我來瓶可口可樂!”我說。

“馬上!”老闆說道。

但好像是為了讓倪爾君抓到我在這裡無所事事似的,店老闆走過去開始和那裡的一個老婦人算起賬來。不管怎麼說,後來他打發走了那個老婦人,打開瓶子,很奇怪地看了我一眼,遞給了我。我很快從他手裡抓過瓶子,走到小店的一個角落裡,等待著。你會進到裡面,我正從瓶子裡喝著,真巧,我們在小店裡碰到了,你好,我會說,你好麼,你可以教我學英語嗎,我會問。我等了又等,你進到了店裡,倪爾君,但是因為我正看著瓶子而沒有注意到你,因此我還沒有向你問好。那,你也沒有看見我嗎,還是你看到了卻懶得跟我打招呼呢?但是我沒往你那兒看。

“您這兒有梳子嗎?”倪爾君,你突然問道。

“什麼樣的梳子?”店老闆問。

湧上了我的臉龐。

“我的丟了,”你說道“我想要把梳子,什麼樣的都行。”

“只有這種梳子!”店老闆說“您看有用嗎?”

“我看看!”你說。

然後沒有人說話了,我已經受不了了,就轉過頭看著你,倪爾君。我從側面看著你的臉。你真漂亮!你的皮膚就像小孩子的一樣,你的鼻子也很小巧。

“好的,”你說“我買一把!”但是店老闆沒有說話,朝剛剛進來的一個女人走去。那時,你朝四周望了望,我有點害怕。為免得你以為我對你視而不見,我就先對你說話,“你好。”我說。

“你好。”你也對我說。

但是我的心突然象是被針紮了一下,因為見到我你的臉看上去並不高興,反而看起來有點厭煩,我看見了,我想,也就是說你不喜歡我,也就是說我讓你到厭煩。就這樣,我手裡拿著可口可樂瓶子呆在了那兒。我們就這樣,像兩個陌生人一樣杵在小店裡。

後來,我想,她是對的,她甚至都不想和我碰面是有道理的,因為我們所處的環境是不同的!但是我又很驚訝,人為什麼不願意打招呼,又為什麼會無緣無故帶著敵意地看著對方,我很驚訝——一切都是為了錢,一切都是可惡的,一切都糟糕透了!真該死!我想我要學數學了,好的,爸爸,我會回去坐下,我會學數學的,我也會拿到高中文憑,會把它扔在你面前的!

倪爾君買了把紅的梳子,我突然覺得自己要哭了,但是接著我更加吃驚了。因為她是這麼說的:“我要份報紙,共和國報!”我非常震驚。我傻傻地看著,看著她拿起報紙,就像是沒有聽說過罪孽是什麼的一個孩子一樣,輕輕鬆鬆地出了門,突然我手裡拎著瓶子跑了出去。

“這就是說你在看共產主義報紙!”我說。

“你說什麼?”倪爾君問,這會兒沒有帶著敵意看我。她看著我,只是想明白一件事,而後她明白了我所說的意思,大吃一驚,什麼也沒說就走了。

但是我想我不會不管你的。讓她把所有的都說了,我也要跟她講講。我正要出門跟上她,卻看到了我手裡的那個傻瓜可口可樂瓶子。該死的!我回去掏出錢付了賬,我傻乎乎等著讓店老闆找錢,不想讓他察覺出什麼,但是該死的傢伙,或許是為了讓我攆不上你,他故意讓我等著,我不知道。

等我從小店裡出來的時候,倪爾君早就走了,甚至早就轉過了街角。要是在她後面跑,我也許能追得上,但是我沒有跑,只是快步走著,因為有人看著,有去海濱浴場的,去市場的,還有吃著冰淇淋的愚蠢的人。我快步走著,上了坡,又下了坡,小跑了幾步,而後我又繼續走,沒有人的時候我就跑幾步,但是一轉過街角我看見,即使我在她身後盡全力跑一跑的話,也追不上她。我還是往前走,一直走到了她家門口,從鐵欄杆之間一看,她從花園走進了屋子。

在那裡,我坐在對面的栗子樹下面想了一會兒。我心驚膽戰地想了想共產主義分子們,想了想他們能夠偽裝的樣子,還有他們可能會怎麼樣騙到哪些人。然後我站了起來,把手進兜裡,往回走。口袋裡的那把綠梳子還在!我掏出來看了看,我想是不是要把它掰斷,不,我甚至都懶得去掰它了。在開始有人行道的地方有一個垃圾桶。倪爾君,我把你的那把綠梳子扔進去了。我頭也不回地走了。一直走到那個小店。我突然想到,哎,店老闆先生,我們是不是一塊兒聊一聊。我們沒跟你說過不要賣那種報紙嗎?你想要受什麼懲罰,你說吧!或許,他會坦白地說,我是一個共產主義分子,那個女孩也是一個共產主義分子,我賣給她就是因為我相信那個報紙!突然我很為倪爾君到難過,因為小的時候她是多麼好的一個女孩。我滿腔怒火地走進了小店。

“怎麼又是你?”店老闆問“你想要什麼?”因為有其他的顧客,所以我就等了一會兒。但是店老闆又問了一次,所有的顧客也都看著我。

“我嗎?”我說“我想要那個什麼,一把梳子,梳頭用。”

“好的,”他說“你是賣彩票的伊斯瑪依爾的兒子,對吧?”他拿出了盒子,打開來給我看。

“那個女孩,她剛才買了把紅的。”他說。

“那個女孩?”我問“我就想隨便買把梳子。”

“好的,好的,”他說“你就選你想要的顏吧。”

“這些怎麼賣?”因為其他的顧客都走了,就剩下了我一個人,我就輕輕鬆鬆、一把一把地看了看盒子裡的梳子。然後,倪爾君,我就買了一把和你買的一樣顏的梳子。他說是二十五里拉。我付了錢。走出了小店,現在,我們兩個的梳子一樣了,我這樣想。之後我走著走著,走到了人行道終了的地方。剛才的垃圾桶還在,周圍也沒有人。我把手伸了進去,從裡面掏出了綠梳子,沒有髒。沒有人看見——即使看見了又能怎麼樣!現在我的口袋裡有兩把梳子,倪爾君,一把是你的,一把和你的一樣!這樣想著,我很高興。然後,我想,要是這些傢伙中有人看到了我所做的事情,要是隨便哪一個人看見了,他既會同情我,又會嘲笑我是個傻瓜。但是,我不會因為那些沒有靈魂的、愚蠢的笨蛋們會笑話我而不去做我想要做的事情!我是自由的,我想著你,在大街上逛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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