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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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是嗎?”雷干城一點都不在乎,他剛打完球,肚子大唱空城計,眼一轉就瞄到她手上的東西,他問:“我媽有託你帶飯給我嗎?”
“有。”她將他的那一份遞給他“你可不可以告訴我大哥在哪裡?”
“他臨時被教務主任抓公差,佈置畢業典禮的禮堂去了,照規矩,被強迫熱心服務的學生都會收到一個免費的營養午餐盒。”
“那我手上的便當怎麼辦?帶回去,媽媽一定又以為我在作怪了。”她的眼睛泛起淚光。
從好哥兒們佟玉樹那兒聽來的第一手消息,雷干城知道小信蟬的諸多罪惡史。一他當初聽了很同情佟案、佟母的際遇,因為佟家小弟一出生就有氣和過
的
病,除了母
以外,吃什麼吐什麼,也因此做父母的無法面面俱到。
儘管如此,雷干城還是頗為小信蟬抱不平,當著佟玉樹的面指責他父母偏袒心重,不願多去了解一個小孩和大人一樣,也有強烈的情,他們會變、會笑、會哭、會恨、會嫉妒,也很健忘,無
得不懂得偽裝。對每一個全心全意愛父母的小孩來說,父母是孩子生命的全部,不料病弱的佟青雲一出生後反而得天獨厚、備受關愛,難怪年紀尚幼的小信蟬要認為他們移情別戀。
而佟案、佟母不僅不能體諒,還挑了一個最差的方式來防患未然,圍堵女兒過多的情,導致小信蟬只能在課業上不斷的求表現來討好父母,贏得他們的掌聲。
這麼一想,讓他臉上的表情柔和不少,替她出餿主意“還不容易,我們現在找個能遮陽的地方把便當解決掉,不就成了。”於是,小信蟬兩步並一步地跟在他身後,來到一棵亭亭如蓋的扶疏老松下,蹲坐在盤錯節的天然凳上,
著被遮去一半的豔陽天,埋頭吃起便當。
小信蟬的大便當裡沒幾分鐘就會多一塊四分之一的咕姥、一大匙的紅油魚香茄
和辣泡菜。他大哥哥似的關照讓她窩心極了,所以不論是什麼菜她皆來者不拒,卻沒想到,才剛嘗完一口獨家配方的韓國泡菜後,她的小嘴就被辣麻了,兩片
倏地掀腫,淚也被通出眼眶。
他見狀,二話不說,馬上把泡菜夾回去,一雙筷子往便當正中央一,像祭祀土地公的殂豆馨香般,隨地一擱,躍身朝樓梯間的飲料販賣機跑去,一分鐘後,他帶回了一瓶蘆筍汁,拉環一勾,遞到她鼻前,道歉:“真抱歉,我忘了你其實還是個娃娃,吃不得辣。”
“不,我能吃,我能吃的!”小信蟬有點心焦,怕“吃不得辣”這句話會讓他對自己起反似的,忙動著一雙不太靈活的筷子要去夾他便當裡那枚和黑橄欖酷似的菜,還沿著清楚就要往嘴裡送去。
結果被他快手一擋“等一等,你夾的是什麼?”小信蟬被嚇著,筷子一鬆,一枚裡油油的不明物體瞬時掉落到地面,彈到他的球鞋尖端。
他彎下身,以拇指和中指將之拾起,對著向陽處瞧個仔細,興奮地說:“是蟬蛹!”
“蟬蛹?”她踞起腳尖。
他抓起她的小手,往她捧高的掌心一放。
小信蟬屏息看著手上的東西,靜得像一枚黑得發紫的鵝卵石,於是,抬眼仰望雷干城,低頭又望望手上的蛹,不知該拿牠如何,只能緊張地問一句“牠死了嗎?”
“沒有。”他將蟬蛹接過手後,蹲下地。
她的眼睛睜得如同銅鈴般大,看著他以手指鏟開樹處的土,挖出一個約莫一尺深的小坑,焦急地說:“你不要活埋牠啊,如果牠突然醒來怎麼辦?”他將蛹放進坑裡,搖頭解釋“我沒活埋牠的意思,只是讓牠繼續睡下去,以免又被鳥叨走。”話畢,他撥了土把坑填滿,拍掉手上的泥土,起身面對她解釋“有些蟬,從幼蟲到成蟲要花十七年的時間呢,經過一個夏天的餐風飲
、傳宗接代後,秋天一過,就要面對自然死亡,所謂‘蟬不知雪’就是講牠們的習
,只不過引伸的意思不很正面就是了。”小信蟬聽了,竟不知所措起來“那牠最好永遠不要醒來。”雷干城被她倉皇的反應惹笑了,安
她道:“牠會沒事的,起碼牠會一代一代傳下去。
好了,咱們快把飯吃完吧。”
“我吃不下了。”她忘不了蟬蛹,楚楚可憐地說。
“我幫你吧!回頭我再跟你哥解釋,要他別漏口風。”他接過她的飯,倒在自己的便當裡,將空盒遞還給她,催她回家,徑自往後一躺,滿足地哼了一聲。小信蟬想留下來,但又不願違逆他,於是乖巧地照他意思做,走不過十來步,回頭望一眼,見他一動也不動地仰躺在熠熠搖曳的樹蔭下,有沒有睡著她不清楚,她只看見那盒了筷子的便當盒,靜靜地躺在埋了蛹的地旁。
從那一刻起,她就崇拜起他了,不為他直的個
,不為他落拓不羈的外貌,只因他全身洋溢一種舒服、值得人信賴的
覺,隨著時間的
逝,她無
的崇拜慢慢累積,終至蛻變為愛戀。
她對自己立下願,九月開學後,一定要轉來這所國中院,雖然只念一年,上國三的他就得畢業,但是他家與自家只隔兩個巷,往後要加深他的印象,機會多得是,搞不好自己再加把勁,還能跳級追著他上同一年級,甚至大學。
不料,事與願違。天真的小信蟬的確是轉到哥哥所念的私立學校,但念不到一個月,雷家便出了大事。
平常難得一見,見了都是以大轎車代步的雷伯伯,竟然被捉進了牢裡!
鄰人都議論紛紛說:“雷先生原來是幹臥底警察,抓毒梟的,不想自己喬裝毒販反而監守自盜,最後被人害死在監獄裡,真是惡人有惡報。”敗壞風紀的壞警官,添上真毒販的雙重身分無異雪上加霜,讓以往人人稱義的雷家在鄰里面前抬不起頭來。
雷家的財產,包括當年雷伯母從富豪林姓孃家帶進來的嫁妝與不動產,不管有無報備,一律被法院查封,雷家的經濟頓時像斷了源的水龍頭。最教人氣憤的是,雷伯母的養弟當時擔任某國大代表的秘書,因為想獨攬家族繼承權,又怕這事壞了他的政途,便以雷伯母當年不顧家族的勸阻,執意要嫁給一箇中央警官畢業卻不幹正事的窮警官來大作文章;所謂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如今出了事,不能怪他與雷家劃清界線。
小信蟬曾好幾次特別繞道經過雷干城的家,從窗外往裡望去,只見黑黝黝一片,門森嚴,不像有住人,鄰人死盯活瞪她的疑神表情讓她沒敢上前敲門。事隔一個月後,她在餐桌上聽到爸爸詢問大哥有關雷家的事,才得知兩個令她夢碎的消息…
第一,雷干城休學了。
第二,雷家早在事發不到一個禮拜,就被迫遷到別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