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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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英格曼神父跟本軍官說到女孩們需要梳洗打扮去出席晚會時,書娟和女同學們正瞪大眼睛聆聽。神父是老煳塗了嗎?難道不是他把豆蔻的結局告訴她們的嗎?他也要讓
本人把她們一個個當豆蔻去禍害?那件男人用來毀滅女人的事究竟是怎樣的,如何通過它把蘇菲、書娟等毀成紅菱、玉墨、呢喃,最終毀得體無完膚如豆蔻,她們還懵懂,正因為懵懂,即將來臨的毀滅顯得更加可怖。
“本人真的會送我們回來?”一個女孩問。這時還有如此不開竅的。
女孩們沒一個人搭理她。說話的女孩比書娟低一年級,家在安慶鄉下,母親是個富孀,不知從哪裡來的怪念頭,把女兒送到南京受洋教育。
“剛才沒聽到?還有好吃的,還有花。”這個小白痴說。
“那你去啊!”蘇菲說。一聽就知道這句好好的話是給她當髒話來罵的。
“你去我就去。”安慶女孩回嘴道。
“你去我也不去!”蘇菲說。她可找到一個出氣筒了。
安慶女孩不語了。
“你去呀!”蘇菲號起來。此刻找個出氣筒不易,絕望垂死的惡氣都能通過它撤出去:“本人有好吃的、好喝的,還有好睡的!”安慶女孩不知什麼時候撲到蘇菲身邊,摸黑給了蘇菲一巴掌,打到哪兒是哪兒。蘇菲並沒有被打痛,卻幾乎要謝謝安慶女孩的襲擊,現在要讓出氣筒全面發揮效應,拳頭、指甲、腳、全身一塊出氣。安慶女孩哭起來,蘇菲馬上哭得比她還要委屈,似乎她揍別人把自己揍傷了,上來拉架的女孩們拉著拉著也哭了。
“臭子婊,臊子婊!”蘇菲一邊拳打腳踢,一邊罵道。現在她是打到誰算誰。她要出的氣太多了,也出徐小愚讓她嘔下的那口惡氣。朝三暮四的徐小愚把一片痴心的蘇菲耍慘了,還是在命攸關的時候耍的…
“臭子婊!
…
”蘇菲的惡罵被嗚咽和拳腳得斷斷續續。
“哎,你罵哪個?”簾子一,出現了紅菱。呢喃和玉笙跟在她後面。
“子婊也是人哦。”紅菱幾乎是在跟女孩們逗悶子:“不要一口一個臭啊臊的。”玉墨說:“本來都斯斯文文,怎麼學這麼野蠻?跟誰學的?”呢喃說:“跟我們學的吧?
…
你們怎麼能跟我們這種人學呢?”女孩們漸漸停止打鬥,悶聲擦淚,整理衣服、頭髮。
安慶女孩還在嗚嗚地哭。
簾子又一動,趙玉墨過來了,兩條細長的胳膊叉在上,一個厲害的身影。
“阿煩人啊?”玉墨用地道的市井南京話說“再哭你孃老子也聽不見,本人倒聽見了,你們幾個,”她指指紅菱等“話多。”然後她重重地
簾子,回到女人們那邊去了。
女孩們奇怪地安靜下來。趙玉墨的口氣那麼平常,可以是一個被煩透的年輕母親斥責孩子,也可以是學校監管起居雜務的大姐制止噦裡八嗦的小女生。
女學生們此刻似乎非常需要她這麼來一句,漫不經意,有點糙,不拿任何事當事。
當英格曼神父從十字架前面站起來,思維和知覺一下子遠去,他知道自己處在虛脫的邊沿上,疲勞、飢餓、沮喪消耗了一多半的他,而他剩下的生命力幾乎不能完成他馬上要說的、要做的。他將要說的和做的太殘忍了,為了保護一些生命他必得犧牲另一些生命。那些生命之所以被犧牲,是因為她們不夠純,是一次一等的生命,不值得受到他英格曼的保護,不值得受到他的教堂和他的上帝的保護。他被迫做出這個選擇,把不太純的、次一等的生命擇出來,奉上犧牲祭臺,以保有那更純的、更值得保存的生命。
是這麼回事嗎?在上帝面前,他有這樣的生死抉擇權,替上帝做出優和劣的抉擇?
…
他穿過院子,往廚房走去。
他會以“我的孩子”來開始他的“抉擇”演說,就像成百上千次他稱唿女學生們“我的孩子”那樣。難道她們不也是他的孩子們?奇怪得很,他到一種衝動,想稱她們為他的孩子,他甚至不
到造作和勉強。究竟什麼時候他對她們改變了看法?當然沒有完全改變看法,否則他不會把她們當成犧牲品,供奉出去。他仍然不尊重她們,但不再嫌惡她們。
他要向她們表示痛心:事情只能這樣子,本人帶走的只能是她們。只能犧牲她們,才能搭救女孩們。他會對她們說:“我的孩子們,犧牲自己搭救別人是使一個人人格能達到的最神聖境界。通過犧牲,你們將是最聖潔的女人。”但他在走進廚房的門之前,突然
到這一番話非常可笑,非常假模假式,甚至令他自己難為情。
那麼說什麼好呢?
他甚至希望她們抗拒,跟他翻臉,惡言相向,這樣他會產生力量,對她們說:“很遺憾,你們必須跟本人走,立刻離開教堂。”一秒鐘都
費不起了,可英格曼神父仍在滿心火燒火燎地
費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