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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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節儉持家,不敢亂花錢?蔡總管的德行忠誠真是令人敬佩。”月初皮笑不笑地扯了扯臉皮,“但據媳婦所知,置辦府裡的大小瑣事,公公每月撥下三千兩銀錢,如果扣掉了奴僕、侍衛和每院的月俸,還剩二千兩,是花在府裡飮食及雜費。

但媳婦見過賬本,府裡每月添購的東西頂多八百兩,那麼短少的一千兩百兩究竟到哪裡去了?”在凌府時,凌老爺為了讓凌心蘭出嫁後能當個好主母,特地請人教女兒看帳,但依凌心蘭的子如何能好好學?最後只好由苦命的她替凌心蘭學習、理帳,以便向凌老爺代。

不過回想起來,幸好有這一段,她才能看得懂賬目。而且蔡總管心髙氣傲,本不把她放在眼裡,又怎麼想得到看起來溫婉嫻靜的她,會在三更半夜使出她當小乞兒時的大絕招——順手牽羊,到他書房裡摸了賬本看個透澈,也才能揪出這個老狐狸的尾巴。

聽到這裡,費天也不疑心大起,賬本就擺在那兒,細查便能分曉,媳婦沒必要說謊。他望向蔡總管,見一向老成持重的蔡總管此時臉竟有些蒼白,眼神遊移不定,令他心中疑惑更深。

為了加強她的說服力,月初更指著自己帶來的幾名奴僕。

“我還查出,配合蔡總管的刁奴們都能升官發財,狐假虎威;而不聽話的奴僕卻被苛扣薪餉,我這可不是空口白話,都有人能做證的。”

“是!我能為少做證!小的已經三個月沒有領到月俸了,原因只是摔破了廚房裡的一個盤子,一個盤子我到市坊裡買才多少錢?扣了三個月薪俸,我要如何養家啊?”一名中年僕傭一臉悲憤地跳出來,像是忍到了極點。

“我也能做證!蔡總管…蔡總管常吃我們這些婢女豆腐,若不從,他就威脅要趕我們出府。我這個月也沒領到月俸,因為上個月蔡總管想抱我,被我逃了!”另一名婢女也忿然地看著蔡總管道。

“還有我!我也可以做證——”

“大膽!你們全都反了!”蔡總管大喝一聲,打斷所有人對他的指控。這一番話下來聽得他冷汗直,口齒都有些不清晰了。

“老爺,您可別被這些刁奴騙了,他們這是誣賴!是誣賴!一定是少對老僕不滿意,買通他們陷害老僕的!”

“我的月例都被你扣了,自己帶來的嫁妝也還別在你們少爺身上,我哪裡有錢買通他們?”說到這裡,月初又無奈地朝費雲升金光閃閃的口瞥了一眼,好笑的是後者竟也炫耀般地,讓她哭笑不得。

“倒是蔡總管你,在費府的這幾年大肆斂財,過得可滋潤了。聽說你在京城裡還有三座府邸,各自位在城西、燕子巷口,還有最熱鬧的西市裡,你甚至包下了怡紅院的紅牌花姑娘,每幾天就去光顧一次,對嗎?”三座府邸都有案可查,怡紅院更不用說,問問鴇母就知道了,蔡總管的醜事被揭發,他一句反駁都說不出,只能像見了鬼一樣的瞪著她,臉忽青忽白。

“媳婦,這些事你是怎麼知道的?”費天忍不住問,當然,這也是在場其他人的疑問。

月初淡淡一笑。

“凌府做的是酒樓生意,消息四通八達,媳婦自有門路。”這隻有一部分真話,事實上她與小時候認識的乞兒貧戶等都還有聯繫,以前她的月俸也會捐助一部分給他們,這些人混跡京城每個角落,耳目之眾多,要他們打聽起蔡總管在京城裡的一些小秘密,本不費吹灰之力。

在她賞賜給前來費府乞討的三個乞兒那,所有的消息就到手了。

見到蔡總管的表現,費天也知道這事假不了,對於長年信任的心腹竟做了這麼多胡塗事,他不由得失望嘆息。

“蔡總管,對於少的指控,你可有話說?”

“我…我…老爺!”蔡總管突然‮腿雙‬一軟地跪下去,臉上更是老淚縱橫,好不可憐地磕了幾個頭。

“老僕只是一時鬼心竅,不是真的貪圖金錢權勢。求老爺和少原諒!請再給老僕一次機會,老僕一定洗心革面,不敢再有二心。”

“媳婦,你說呢?”費天望向月初,有些心軟。

月初知道費天的個寬厚待人,不過這件事可不能輕鬆揭過,但她又不想太強硬,像在硬駁公公的面子似的,於是便輕描淡寫地道:“公公,媳婦不敢幹涉您用人,此次揭發蔡總管也只是想保護相公和瑾兒,不管公公決定怎麼處置蔡總管,只要相公和瑾兒能過得好,不受欺負,媳婦就滿足了。”話都說到這分上了,費天還會不懂嗎?蔡總管器量狹小,城府深沈,繼續留用只是徒增府裡的隱患,至於那群依附著蔡總管的刁奴只要沒了領頭的,樹倒自然猢猻散。

其實費雲升與費瑾被下人欺負的事,費天多多少少知道,只是不曉得他們父子被欺負得這麼厲害。

因為費雲升這人可以容許別人欺負他,卻不容許別人欺負他身邊的人,因此這些下人吃定了他的個只針對他,在蔡總管的掩護加上費天不管,才會漸娼狂。

由於蔡總管掌家後沒出過什麼樓子,對於他越來越囂張的態度,費天也就睜隻眼閉隻眼,想不到這般厚待卻換來蔡總管的貪得無厭,他想想不有些心寒。

“罷了罷了,該斷則斷,總不能一直心軟。”費天沈下臉,有了決定。

“蔡總管,我也不追究你貪汙的那些錢了,你今就把東西收一收出府去,靠你在京城的三座府邸,足夠贍養天年了。”

“老爺…”這種處置已經夠寬厚了,至少沒將人送官究辦,但蔡總管仍不死心,哭嚎不休,最終只能讓人將他架了出去。

蔡總管一垮,費瑾第一個歡呼,忘形地抱住了他的後孃,之前的那些委屈全都忘了。而費雲升見大家開心,他也開心,學著兒子的動作連大帶小一起抱住,讓月初又喜又急又氣,這張臉兒都不知道要擺什麼表情了。

把這畫面看在眼中,費天心中一陣慨,自己像是逃避現實般不管事,卻苦了兒孫。

“媳婦,我倒是小看你了,既會看帳又會理事,很好、很好!”一個讓府裡烏煙瘴氣的存在,竟然輕而易舉就被她揪出來,他對媳婦不由得又看高了一些。

“如今蔡總管走了,府裡的大小事不能沒人管,這陣子就先麻煩你了。”月初不開心,非常非常的不開心。

揭發蔡總管的醜事,原本是想要拯救受欺負的費雲升父子,想不到費天居然順水推舟將一頂大帽子扣了下來——她必須暫代總管的位置。

當總管月俸並不會增加,但事情可多了,她無法再像之前一樣天天混吃等死,只要陪費雲升父子玩就好,反而要關在書房裡,悉蔡總管扔下的大大小小事。

“娘子!”在月初看賬本看得昏天暗地時,費雲升突然開門闖了進來。

“來玩來玩,我們到院子裡抓蟋蟀!”月初無打采地望著他,連笑都笑不出來了。

“我沒空,你和小瑾去玩!”瞧她興致缺缺,說話也有氣無力,費雲升似乎也有些喪氣。

“喔…”無奈地應了一聲,他垂著肩走出去,還在她的提醒下將門給關上。

害他玩興全無,月初也很無奈,只能振了振神,自己的目光再次放到賬本上,想不到聚會神才不到一刻鐘,門又砰一聲被打開了。

“娘子!”費雲升再次興匆匆地衝進來,“我抓了這個給你玩,你看!”見他雙手捂著,好像藏著什麼珍寶,神秘兮兮地要放到她手上,月初也被他勾起了興趣,伸出手就要接。

費雲升雙手一開,一隻蚱蜢就這麼猛地跳出來,嚇得月初尖叫一聲,但慘的還不只如此,那蚱蜢恰恰好跳進硯臺裡,濺出了墨汁,之後居然還往月初的方向拚命跳,慌不擇路的逃走,讓她叫得更大聲,整個人往後一仰,椅子便往後翻了過去。

她驚恐地閉上眼睛,悲慘的想,今兒個自己的命居然要代在一隻蚱蜢身上。想不到等了好久,卻等不到疼痛的覺,擔驚受怕地微微睜開眼,不知什麼時候自己居然到了費雲升懷裡,而那翻過去的椅子還好端端的在原位。

“你…”她納悶地盯著他。明明她背後就是牆壁,而且還是朝著遠離他的方向倒下,他究竟是怎麼及時抱住她,還能把椅子放回去的?

此時,阿六從外頭衝了進來,還拉著費瑾,沒頭沒腦地直問:“怎麼了?少你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阿六定睛一看,少竟被少爺很親密地橫抱在身上,三人目光一對視,他曖昧地笑了兩聲,連忙捂住費瑾的眼,知趣地道:“呃…少爺,少,我先出去了,你們兩位慢忙,慢忙…”這一切都發生在一瞬間,月初本連說話的機會都沒有,她知道這下子誤會大了,但她又要找誰解釋去。

微微推開費雲升,她站好身子,理了理衣裳,那蚱蜢已經不知跳到哪裡去。瞧著費雲升無辜的表情,她按下發的怒氣,硬擠出一個笑容,“我不喜歡會跳的,以後別抓會跳的動物給我。”

“我知道了!”費雲升眼睛一亮,一個轉身又衝了出去,令月初好氣又好笑。拿塊布拭淨桌上的墨跡,她關上門後重新坐下,自己把注意力放在賬本上,結果才看沒幾條,門又被撞開,費雲升再次衝了進來。

這次,他手上居然抓了條蛇!

不待他靠近,月初已尖叫了起來。

“你你你…你別靠過來!快把那條蛇丟出去!”這笨蛋!她說自己討厭不會跳的動物,他居然抓了個會爬的?

費雲升可惜地看了看手中的蛇,又看到她花容失的樣子,只能不情願地將蛇往窗外扔了出去,表情似乎有些難過。

“這個你也不喜歡嗎?那我再去抓…”

“別抓了!”月初連忙制止他,但見他的神情益發沮喪,她心頭有些不忍,也知他只是想拿那些小東西討好自己,而她似乎有些把情緒發洩在他身上了。她笑得有些難看地望著他,小臉搐著,儘量按捺住情緒道:“我的意思是,我不喜歡會跳的,也不喜歡會爬的,那些小小的、動來動去的動物更令我害怕,你…記得別抓來了。”

“我知道了。”費雲升垂頭喪氣地轉身走出去,月初看著他孤單的背影,心中閃過一絲不忍。

不過她現在真的沒時間和他玩,只希望他孩子般的子會一下就忘了剛才的不愉快。月初走過去關上了門,這一次她學聰明瞭,還上了栓,這才坐回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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