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情麗集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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瑜曰:“凡妾可力為者,敢不自效!望兄指引,則善矣“生密約於女耳邊之言。女曰:“正合妾意。”言未已,忽聽籠中鸚鵡叫:“大人回大人回!”女聞之,遂遁去。臨行,反顧生曰:“蘭房之約,三更後、四更前,正其時也。”是夜,月明如晝,萬籟無聲,生視諸僕皆睡,輕步潛至女室。
瑜見之,喜不自勝,且曰:“醜陋之質,於兄故不敢辭,但以月明花開之景,不可常得,思與君少同佇賞,以度良宵耳。”生然其言,遂並枕於玩月亭右廂階下。
俄而,婢女數輩捧饈餚至,羅列滿前。二人相與勸酬,極盡款曲。女曰:“既逢佳景,可無述作以記之乎?”生曰:“短章寂寥,片文拘泥,與其合筆而和題,孰若同聲相應,亦足以見吾二人之京力敵也。”瑜曰:“就以‘月夜喜相逢’為題,五十韻為率。”生即為首倡曰:“今夕是何夕,奇逢不偶然。
況當明媚景,正是陽陽天(生)。爛爛星珠燦,圓圓月鑑圓(女)。風輕萬籟寂,氵邑百花鮮(生)。河影清還淺,奎纏斷復連。幹坤真罔極,光景自無邊。大地冰壺隱,長空雪
翻。連枝橫鑑發,索暈隔簷穿。更漏轉三鼓,槐陰過八磚。溶溶
似海,緩緩夜如山。
織女偷情看,女亙娥著意憐。千年逢一會,二鳥降雙仙。談笑幽亭上,追隨小院前。各分雙美具,端的四兼全,舊恨應皆釋,新愁覺顛。重來諧素約,又共展華筵。何須金石奏,且把海螺傳。
美酒傾珠落,香羹和玉涎。膾用金刀切,茶將活火煎。冰壺雙髻執,羅扇小鬟掾。並枕挨肩玉,低鬟動髻蟬。柔腸頻眷戀,蓮步漫周旋。紅袖深藏筍,羅衣懶上船。
獻酬多節重,議論每牽纏。不必宣金石,何勞奏管絃。休亂同坐久,且共把詩聯。共吐珠璣唾,同裁月篇。聲聲爭響亮,字字競鮮妍。
可羨唐商隱,堪誇燕麗鮮。新清開府句,秀麗薛濤箋。佳興如水,神詞若湧泉。孟郊應退舍,蔡琰可齊肩。轉戰敵逢敵,擒詞玄又玄。剡藤煩字掃,香劑倩思研。宴罷情將困,
成意尚牽。
掀幃香自馥,入室步爭先。好事雖多舛,佳期喜獨偏。笑攜雙玉手,共臥五花氈。蓮步移紅玉,珊瑚墮翠鈿。加連理樹,掩映並頭蓮。
膽大如斗,麗情深若淵。耳邊言切切,心上意懸懸。鳳蠟搖紅影,龍誕薰碧煙。情痴疑是夢,骨冷不成眠。繾綣兩情好,綢繆一意專。既如魚水樂,又似漆膠堅。了畢平生願,深酬宿世緣。
愈親須愈敬,相守莫相捐。密約長如此,深盟永不遷。任他滄海竭,此樂尚綿綿。”聯成,女出雲箋,命小桃書皆,已四鼓矣。
不復就枕,但立會而已。生口占一絕雲:名花並立笑風,誰識常空一竅通。
驗佳期何處見,白羅襠上有殘紅。自是之後,幽會佳期,殆無虛
。
眷戀之情,親暱之意,有不可得而言語形容者。所作詩詞,不可盡述,姑記含蓄意深者十絕:昨夜東風透玉壺,零零湛滴真珠。
寄言未問飛瓊道,曾識人間此樂無?一線風透海棠,滿身香汗溼羅裳。箇中好趣惟心覺,體態惺忪意味長。臉脂腮粉暗
加,濃
於今識翠華。
透錦衾紅
湧,
鶯飛上小桃花。寶鴨香消燭影低,波翻紅
枕邊欹。
一團融懷抱,口不能言心自知。葡萄軟軟蟄酥
,但覺形銷骨花熔。此樂不知何處是,起來攜手問東風。
淡淡溶溶總是,不知何物是吾身。自驚天上神仙降,卻笑陽臺夢不真。形體雖殊氣味通,天然好合自然同。相憐相愛相親處,盡在津津一點中。
半夜牙戛玉鳴,小桃枝上宿
鶯。
華溼破胭脂體,一段
嬌畫不成。燭盡香消夜悄然,
房別是一般天。若教當
襄王識,肯向陽臺夢倒顛?魚水相投氣味真,不覓不漆自相親。兩身忘卻誰為我,恐是天生連理人。
一,祖姑獨坐
暉堂上,生侍之,顧生,謂之曰:“昔傳姻事為‘下玉鏡’,何謂也?”生以溫嶠事為對。祖姑曰:“汝知發問之意乎?”生曰:“不知“祖姑復曰:“汝宜益加進修,吾之女孫,誓不他適,當合事汝,亦使溫嶠之下玉鏡臺也。”生拜謝。至暮,生以此告瑜。
瑜喜,笑曰:“古人有言:‘人心同,天必從之。’豈虛語乎!”生曰:“明
當辭歸,遣媒言議,勿失時也。”明
,遂告歸。及抵家,以祖姑之語告其父。父欣然從之。擇
命媒行。既至,以所來之由告叔。叔曰:“四哥才貌,出眾超群,可敬可愛,得婿如此,足
人心。奈他人譏笑何?
“媒曰:“何傷上?溫嶠之下玉鏡臺,娶姑之女。”又曰:“老泉女適程氏,舅之子也,況乃孫乎?自古迄今,但聞傳其事以為話,未聞以是病之者,夫何疑之有?”叔嬸允之,遂備黃金二錠、羊一牽為定禮。
生婢有名朝華者,從媒同至,乃出書以示瑜。瑜披讀曰:“玉真小娘子妝次:輅世忝姻緣之契,締結絲蘿。叨因叔侄之情,寓居門館。
詎意天緣會合,親逢曠世之嬌嬈。人意孚,果是前生之配偶。榮生意外,喜溢眉間。緬想淑候,蘭蕙其芳,冰霜其潔。秋水為神玉為骨。傾國傾城。芙蓉如面柳如眉,欺花欺月。
柳絮因風起,藹然謝道韞之才。寒藻漾漣漪,粲若朱淑真之文采,誠所謂天上之神仙,君子之好逑者也。輅一寒如此,百技無能才匪逮人,貌非出眾,忝得一拜於雲階,幸已足矣。
何況側身於玉樹,恩莫大焉。粉身不足報深恩,萬死亦難酬厚德。捫心有愧,揣己何堪!曩間太夫人困親致親之言,歸心如箭。今見椿府君執柯伐柯之舉,喜意若川。倘若叔嬸再不他辭,想應汝我心諧所願。百歲姻緣,在此一舉。千金會合,於此片時。專望竭力贊襄,毋使青蠅諧白玉。
同心協力,庶教丹桂近嫦娥。則平生之心願足矣,月下之深盟遂矣。茲因媒氏之行,敬緘鸞而申微悃,犄訴鳳以候佳音。即辰天地皆,山川自秀,伏乞保重千金之體,永終百歲之斯。不宣。”後二
,媒氏告歸,瑜乃出箋以寄生。書曰:“伏自一別,倏爾旬餘。蝴蝶之粉未乾,麝蘭之香猶在。松竹之表,嘗彷彿於目睫之間。
金石之盟,每念昭於心之內。忽喜冰人之傳事,又兼雲翰之飛來,千欣!千喜!恭惟文侯,學貫天人,博通古今,風采聯賈少年之弱冠,文華負李長吉之奇才,誠所謂文苑中之英華,士林中之翹楚者也。
瑜也,貌微無豔,才非道韞,自謂於世而無取,夫何在兄而見憐!幽谷發陽,多
吹噓之力。葵花傾曉
,幸蒙光照之私。託庇二天,已非一
。詎意人心有
,天意果從。因親復得致其親,莫非命也。
發願竟能諧所願,不亦宜乎!忽然手舞足蹈不自知者,自此生順死安而無復憾。事已定矣,言更何雲。惟冀尊所聞行所知,益勵佔鰲之志。宜其家宜其室,佇看協鳳之祥。不須待月於西廂,正好挑燈於此牖。
毋使前人獨專其美,免思微弱以喪厥躬。伏乞鼎調,以副時望。不宣。”是月也,忽御史按臨,遴選其民俊秀者補弟子員。鄉老舉生為癢生。後數,生父齎書以告瑜父。生乃
詩一首,並寫花箋以寄瑜雲。
詩曰:書寄平生故友知,白衣今已換藍衣。微軀從此如鷹系,佳兆何時協鳳飛?上苑杏花愁客去,西廂明月為誰輝。幾回暗想蘭房事,不覺臨風淚雨霏。瑜得生書,亦作一啟並歌一篇以復雲:“寂寂蘭房愁獨倚,忽見長鬚致雙鯉。
雲是瓊林天上郎,如今已入黌宮裡。入黌宮裡為何如?漸磨仁義樂菁莪。方巾員領真超卓,黃卷青燈好切磋。君不見買臣衣錦歸鄉里,至今名姓光青史。
又不見縣官負弩相如,至今千載揚芳譽。男兒得志皆如此,男兒莫厭窮經史。上方治定崇文儒。彬彬濟濟紆青紫夫君子,真英豪,器宇堂堂氣象高。心通萬卷猶嫌少,
誦千篇不憚勞,此時已入文章島,如今遂卻平生志。
鏖戰文場應可期,太平治化真堪異。蒲柳應知得所依,鳳凰何又同飛?坐看花誥班班降,羞殺人間俗子
。”僕歸,將詩以示生。
生與同學生覽畢,無不歎服稱美者。其啟中有儆句雲:“但能有理可明,不怕無官可做。”又云:“前之良心因妾既喪,今
之放心在君當收。”又云:“莫為蒲柳之姿,墮卻雲雷之志。”若此之言,非見理分明者,安能及此耶?但恨不見全篇以書記焉。
時生入泮宮,不兩月間,生父捐館。生哀毀逾禮,水漿不入口者三。既葬,躬自負土,不受人助。
事喪之後,終哭泣而已,不復視事。時有白鶴雙竹之祥,人以為孝
所致。自是家道
益凌替,而瑜娘之父始有悔親之心,遂不復相往來,而生以守制不暇理事,故相聞者二載。
然而,瑜娘慕生之心曷嘗少置?風景之接於目,人事之於心累累形諸詩詞,多不盡錄,姑記一二以語知音者:《鵲橋仙》徵鴻無信,遊鯉無信,更相望斷
無信。玉郎何處不歸來,怎
許多愁悶。青山有盡,綠水有盡,惟有相思無盡眼中珠淚幾時幹,腸一寸截成千雨。
《瑞鷓鴣》芭蕉葉上雨難留,松柏梢頭風未收。萬悶千愁無著處,並歸心上與眉頭。腸如襪線條條斷,淚似源頭混混。倚遍欄杆人不見,滿天風雨下西樓。《長相思》
望歸,秋望歸,目斷江山幾落暉?啼痕點點垂。朝相思,暮相思,終
何時是盡期,腹心寄與誰。一剪梅雨打梨花深閉門,辜負青
,虛負青
。
傷心樂事共誰論?花下消魂,月下銷魂。愁聚眉峰盡顰,千點啼痕,萬點啼痕。曉看天
暮看雲,行也思君,坐也思君。《滿庭芳》愁鎖
山,淚潺秋水,時時獨向西樓。望窮千里,山水兩悠悠。惆悵故人獨在,離別後,
月難留,腸斷處,愁愁悶悶,風雨五更頭。
相思何了?無腸可斷,有淚空
。湘江
信斷。楚峽雲收。只恐尋
來晚,東君去,花謝鶯愁。蘭房下,何時與你,
頸綢繆。時有同郡富室符氏者,素聞瑜娘才
,聞生久不至,遂散財賂,冀必得瑜娘為婚而後已焉。
故有與瑜娘父言者,非譽符家道之華腴,必稱符才貌之出眾。非言生家道之簫條,必毀生行止之落魄。瑜父遂解盟,然猶慮構成詞訟,猶豫未決。又有為其畫策者,曰:“內外兄弟姐妹,不可為婚,法律所
。
倘或興訟,以此推之,何畏之有?”遂決意許符氏,然猶未敢輕動。或勸其家納符氏聘禮者,瑜父從之。後瑜娘緝知,悲不自勝,以死自誓,終不他適。黎聞之怒。瑜乃以白巾自縊,賴眾知覺救解,得免,黎方覺悔。然瑜之心雖不肯從,而符之盟終不可解。正憂悶間,忽值其姑適王氏者歸宅,黎命之解瑜心。
乃從容勸瑜百端,瑜應之曰:“結親即結義,是以寸絲既定,千金莫移。兒非不愛榮盛而惡貧賤,但以棄舊憐新、厭貧就富,天理有所不容,人心有所未安。”姑以瑜言告黎。黎曰:“瑜言誠有理,奈彼符氏何!”凡瑜所親愛者,皆令勸之。
一,碧桃乘間諫瑜曰:“娘子懿德嬌顏為諸姐妹中之巨擘,然諸娘子俱適名門宦族,或田連阡陽,或金玉盈箱,娘子獨許
酸,妾輩甚不愜意。
近見大人別締良姻,甚喜,甚喜。娘子何故短嘆長吁,減卻飲食,損壞形容,而為傷之甚耶?”瑜曰:“汝知其一,不知其二。
古人有言:‘今之富貴,安知異
不貧賤乎?今
之貧賤,安知異
不富貴乎?’彼符氏雖富,而子弟之品不過一庸夫而已,縱有金玉盈箱,田連阡陌,生為無名人,死亦作無名之鬼,何足道哉!
且辜生雖貧,丰姿冠世,學問優長,他折丹桂如採薪,取青衿如拾芥,何患不至富貴乎?未受他人盟約,尚當求擇其人,況先受其人之聘而負之,可乎?有死而已,誓無他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