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部:滿洞寶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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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在向前走看的時候,我留意地上影子的變化,如果影子越來越短,那就說明背後的光源,沒有移動過。
可是,我向前走了好幾步,地上影子的長短,完全沒有變化,這令得我又驚又喜:證明光源是移動的。而據我所知,那神秘光環,也會移動。這時,極有可能,那神秘光環,就在我的身後。
好幾次,我想轉過頭去看上一看,但是又怕一轉過頭去,它就消失,所以我只好仍然向前走著,不一會,我已經來到車子前面,但丁躺著的地方了。
在那短短的幾十步路程中,我心中不知轉了多少念頭,想的全是如何才能使那光環不要離開我,好讓我和它作談,但是我卻想不出甚麼辦法來。
當我來到了但丁的身前之際,我停了一停,我的影子。投在但丁的身上,就在我仍然不知道如何才好之際,但丁忽然醒了過來。
他先是略動了一動,然後,睜開眼來。當他初睜開眼來之際,他還是十分疲倦的樣子,可是,就在不到百分之一秒的時間內,他刷地坐了起來,眼睛瞪得極大,一副驚訝之極的神情,望著我。
也就在那一霎間,我面前的影子消失。我留意到,但丁極度驚訝的神情,也變得十分疑惑,用手著眼睛,我轉過身去,身後甚麼也沒有。
我等不及但丁站起身來,忙蹲了下去:“但丁,你剛才看到了甚麼?”但丁搖了搖頭:“我應該看到甚麼?我想一定是太疲倦,眼花了。”我聽得他這樣說,知道他一定是真的看到了甚麼,又問道:“是光環?那種神秘的光環?你祖母遇到過的那種?剛才在我的身後?”但丁睜大了眼:“沒有看到甚麼光環。”我呆了一呆,但丁沒有理由撒謊的,那麼,他看到了甚麼東西?
我極快地連問了三遍,但丁用手比著:“好多光,從你的頭部發出來,不,也不應該說是光,只是很多光線…你頭上,像是在冒著火,而從你頭上冒出來的火之中,又有很多光線,錯綜複雜地環繞著,看來像是一個甚麼圖案。”我用心聽著,可是卻沒有法子聽懂他的形容,不氣惱道:“你在胡說八道些甚麼?”但丁道:“就是這樣。”我只好道:“請你再詳細說一遍。”但丁又說了一遍,比較詳細了些,但還是差不多。剛才,我頭上有“火”冒起來,自“火”上,有許多環狀的光線
出來,像是一個圖案。
我不苦笑,我一直以為那神秘的光環跟在我的後面,原來不是。至於我頭上冒起“火”那更不可想像。
我抬頭向上望,星光稀落,天已快亮了,我道:“該起來工作了。”我一面說,一面直起身子來,卻又不由自主,伸手在頭上摸了摸。
但丁也隨著我站了起來,他突然道:“對了,剛才,你的頭髮,直豎,每一
頭髮都有火光冒出來,所以,你看來,才像是整個頭上,有一蓬火。”這一次,他總算形容得具體了些,但仍然不可思議。剛才我頭髮
倒豎了?
當天的工作更辛苦,每當滿身是汗,擠出山縫,等候炸藥爆炸,我和但丁在烈之下互望,都只好苦笑,但丁說了好幾次他沒有選擇錯夥伴,一副衷心
的樣子。這一天,有一點小意外,有一隊土耳其士兵經過,給但丁用
利的土耳其語打發走了,但丁自稱是政府派出來的勘察人員,沒有
出甚麼破綻。
一天的工作,又打通了十公尺左右,爆炸聲已相當空,明天大有希望可以進入那個山
。
當晚,我仍是倦極而睡,但夜午時分就醒來,希望再看到有亮光,然而一無所見,等了一小時,再度入睡,等再醒來時,天已亮了。
和前兩一樣,吃了些罐頭食物,再度開始工作,在當天的第二次爆炸,清理了石塊之後,但丁在前,我在後,一起向山縫中擠進去,已可以強烈地
到,前面有一股相當清新的氣
,向我們湧過來。
那等於在告訴我們,去路打通了。
但丁興奮得大口著氣,不斷問我道:“你
到沒有?你
到沒有?”我當然可以
得到,在石塊和石塊堆疊的隙縫中,有相當強的氣
在湧出來,我們又安上了一支小炸藥,然後,退出山
,引爆,濃煙冒出,我的心情緊張。
但丁更緊張得不等濃煙消散,就想進去,我用力才能把他拉住。他急得像是恨不得向山縫中大口吹氣,好令濃煙早一點消散。
我雖然同樣到緊張,但是看到他的這種神情,還是覺得可笑:“先檢查一下照明設備,不要好不容易,進了裡面,像你祖母一樣,甚麼也看不到,隨便撈兩把東西出來!”但丁像是
本沒有聽到我的話,他雙手合十,身子在不住發著抖,連帶講起話來,都是聲音顫抖的,他正在喃喃自語:“求求你,別讓我失望,別讓我失望,求求你。”他說著,手指互相扭在一起。看他的樣子,痛苦莫名。但丁本來很快樂,他擁有不少珠寶,而且,他對於各種珍寶的專家級的知識,也使他有極高的社會地位。像他這樣的人,在全世界範圍而言,都是上層人物。
可是這時他所表現出來的那種痛苦,真叫人吃驚。
這種情形,令我發怔,但丁一直在祈禱,我也不知道他信奉的是甚麼宗教,他將他叫得出來的神靈,全都叫了出來。好不容易,自山縫中冒出的濃煙,漸漸消散,但丁向我望來,我點了點頭,但丁猶豫了一下:“你…你先進去。”我點頭,拿著強力電筒,側身向山縫中擠進去,連來,在這狹窄的山縫中擠進擠出,已經不知多少次。
但丁也擠了進來。我的距離不遠,要是兩個人都伸直手臂的話,手可以碰到手。
不多久,我就發現我們最後一次的爆炸,十分成功,碎石被爆炸力量震散,前面是一個山。
越來越接近那個山,突然之間,我和但丁兩人,都不由自主,發出了一下驚叫聲來。
在電筒的光芒照耀下,我們都看到了難以形容的光彩。真是難以形容!光彩突然間從地面上迸出來,那樣奪目,那樣豔麗,超越了人的視力所能接受的地步。
我到了窒息。早已期待會在那個山
中找到珍寶,在那一霎間,我還是無法想像那些光彩是甚麼東西發出來的!但丁用一種極其尖銳的聲音叫道:“天,你看那些寶石!你看那些寶石!”那一大片奪目的光彩,映入眼瞼,看不清那是甚麼,這時,定了定神,仍然看不清那麼一大片,每一種光彩,都是閃耀的,
動的。但至少已經可以看出來那些光彩,由許多不同顏
的發光體發出。那些物體,本身不會發光,光芒照
上去,它們反
出令人心驚目眩的光彩,全是各種各樣的寶石:大顆的紅寶石、綠寶石、鑽石,和許許多多顏
豔麗,看得人連氣都透不過來的寶石,滿地都是。
全副心神都被山中的景象所
引,在豔麗奪目的光彩之下,所聯想到的,是這些寶石,每一顆在世界珠寶市場中的價格,和它所代表的大量金錢。
本沒有任何餘地再去注意究竟過了多少時間!寶石本身的美麗,實在是在次要的地位,真正的美麗,是它所代表的大量金錢。
我只記得,突然之間,我們的身邊,已全是寶石的奪目光彩,我們己身在山之中了。
我和但丁都不住叫著,儘管我不財心竅,可是我還是不斷地叫著,那種莫名的興奮情緒,超過了一切。但丁大叫著,張開雙手,整個人,突然向地上撲了上去。
但丁這樣的動作,結果是令得他自己的身子,整個重重僕在地上,這一下摔得極重,可是他卻完全不覺得,他把自己的身子,緊緊貼著地面,雙手則用力扒撥著,將他雙手所能及到的範圍之內的大大小小各寶石,都抓到身邊來。
各種寶石聚成了兩小堆,就像是兒童在沙灘上堆積起來的沙堆。
然後,他不斷地笑著,在地上爬著,做著同樣的動作,直到把山中所有的寶石,都堆成了小堆,總數約有二三十堆之多。
我在他忙碌的時候,也一樣沒有閒著,只不過和他不一樣,我並沒有將寶石聚成堆,只是一顆一顆拾起來,把它們放在強烈的電筒之前,用光照著。光線透過那些寶石,我得微眯起眼,因為反
出的光芒實在太強烈。
我用了很長的時間,注視著一顆相當大的純藍的碧璽,這種被稱為“碧璽”的寶石,我知道並不是太名貴的寶石,可是我從來也未曾見過那麼大,顏
這樣純藍的一塊藍碧璽。
電筒的光芒透過這塊寶石,我閉著一蘋眼,令睜開的眼睛儘量接近它,然後,我整個人,一下子就被那種純藍所包圍,像是全身都浸在最清澈的海水之中。而這片海水又是那樣清純,不含任何雜質,清純得完全沒有生命。
這樣的覺,令人不免有點傷
,那麼美麗的寶石,沒有生命,在
覺中,我已經進入了這顆寶石,那種純淨透澈的藍
,可以令得一切生命,都為之凝凍,成為寶石的一部分。美麗是美麗極了,但絲毫沒有生命的成分在內。
我怔怔地看著,在一片蔚藍之中,我不又想起了金特的話:人的靈魂是在寶石之中?如果是的話,人的靈魂在進入了寶石之後,也一定凍凝而不再活。再照金特的說法,靈魂只是一種反生命的形態,
本不能用“活”字來形容,那麼,進入了寶石之後的靈魂,又是一種甚麼形態呢?
我的思緒越來越混亂,突然之間,我動起來,用力將手中的那塊純藍碧璽,向
壁上扔去,我也不知道它是不是被我摔裂了,我順手又揀起一塊琢磨成四方形,足有我手掌四分之一大小的祖母綠,用同樣的方法觀察它。
祖母綠並不是那麼純淨,在它的內部,有著薄紗一樣的裂紋。這種被內行人稱為“蟬翼”的裂紋,由許多極其細的圖案所組成。只怕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個美術家,可以把圖案形狀的變化,表現得如此之複雜。把那些組成圖案的線條擴展開來,那就像是另一個世界,另一個宇宙,一種超乎我們生存的世界的另一世界。
我們生存的世界,也由各種各樣線條組成,祖母綠內部的那些線條,就組成了另一個世界。我拋開一塊,又取起一塊,在每塊不同的寶石之中,都看到了異乎尋常的景象。我也知道,我不單欣賞它們的美麗,而且也對寶石的內部,有一種異乎尋常的探索,那是受了金特那番話的影響。我也想在寶石之中找出人的靈魂來?
我在想:是不是可以讓我看到一些奇異的現象?這種心情,倒頗有點像夏夜,在曠野之中,等候不明飛行物體帶著外星人降落在眼前。
我的行動告一段落,我發現地上的所有寶石,都被但丁集中起來,但丁也直了身子,望著我:“衛,我們兩人,是世界上擁有寶石最多的人。”我點了點頭:“恐怕是。”但丁忽然笑了起來:“衛,求求你,別把你分得的寶石一下子就全賣到珠寶市場去,不然,只怕要跌去九成價錢了。”我攤開了雙手:“我分到的寶石?”我並不是做作,對著那麼多的寶石,我沒有不動心的道理,但是我從來也沒想到過“分”這回事。但丁一聽得我這樣問,怔了一怔:“當然是分,這裡一共是二十四堆,我們一人一堆,你先揀好了。”我
了一口氣,想了並沒有多久,就道:“但丁,當你提及寶藏的時候,我
本不相信…”但丁有點
暴地打斷了我的話頭:“可是我們現在已經找到了它。”我笑了一下:“一般來說,在小說或電影中,當兩個合夥人,千辛萬苦,找到了寶藏之後,總不會有甚麼好結果。”我這樣說,只不過想開開玩笑,可是但丁卻極不耐煩地轉過身去:“你在胡說八道些甚麼?”我道:“我想說,我
本不想和你分…”我這句話才講到一半,但丁整個人都震動起來,他霍然轉過身,手中的強烈電筒直
向我,以致令得我在剎那之間,甚麼也看不到。
用電筒直向另一個人的臉,這十分不禮貌,我一面用手遮向額前,一面向旁退去.一面道:“你幹甚麼?”在我向旁退開之後,電筒的光芒照不住我,可是雙眼剛才受了強光的刺
,一時之間,還是甚麼都看不到。我的喝問,也沒有回答,只是聽到但丁發出濃重的
息聲。
我呆了一呆:“但丁,你不舒服?”但丁發出了一下十分怪異的聲音,這時,我可以看清他的樣子,我看到他神情驚恐已極,還帶著極度的憤怒,身子半彎著,一副準備決鬥的樣子,盯著我,身子在發抖,面內在搐。
我不嚇了一大跳,以為山
之中忽然多了一個極其兇惡而我還沒有發現的敵人,我立時機警地四面看,可是山
之中,除了我和他之外,
本沒有別人。
我忙道:“但丁,發生了甚麼事?”我一問之下,但丁用一種震耳聾的聲音尖叫道:“你,你剛才說的話,是甚麼意思?”我又是一呆,我剛才說甚麼了?我剛才不過說,我不想和他分那些寶石,話只不過講到一半,他就用電筒向我照
了過來——我陡然明白他為甚麼會這樣子了。他,老天,完全誤解了我的意思,他以為我不想和他分享,是為了要獨
。
我忙做著手勢,令他鎮定一些:“你聽著,你完全誤會了,我說過不想分,是真的,我不會和你分…”但丁尖叫著:“你要獨?”我大力搖著頭:“不是,全給你。”但丁震動了一下,一臉不相信的神
。我向前走出了一步,我只不過走出了一小步,可是但丁卻立時尖聲叫著,向後跳出了一大步,那副戒備我向他攻擊的神態,真令我啼笑皆非。
我又好氣又好笑:“你在找我作你的夥伴之前,一定會很好地瞭解過我,如果我要向你攻擊,你能對付得了?”但丁了一口口水:“你…你是說…”我道:“我說的話,就是我的心意,這許多寶石,全是你的,或許我需要其中的一顆,帶回去給我的
子,其餘,我完全不要。”但丁的臉
青白,喃喃地道:“為甚麼?為甚麼?”我道:“沒有這些寶石,我也過得很好。而且,我相信這些寶石,落在你的手裡,比在任何人手中都好,你不會輕易出售,也不會令它們損毀,更何況,你是鄂斯曼王朝的唯一傳人,這個寶藏,本來就是你祖上的。”我用了最簡單的話,使他明白我的心意,但丁的神情變得極其
動,他突然發出像哭泣一般的聲音:“衛,原諒我!”我大是愕然:“原諒你甚麼?”但丁向我走來,一面走,一面伸手入袋,當他再伸出手時,我看到他的掌心,託著至少方鴿蛋大小的一顆鑽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