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受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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龜次郎又說:“阿信的腳踝只是扭傷了,冷敷一下就好了。”阿信問道:“我是不是有一陣子不能幹活了?”

“那當然了!這一陣子你不能用右手,不然牽動了傷口,就難癒合了。連軍隊那麼練嚴格的地方,遇到這種傷的時候,也都會讓人休息的。”龜次郎笑了,阿信卻一臉不安。

處理完阿信的傷口,大五郎、阿清和福太郎兄妹們都來到了起居室。阿清不悅地說:“竟然會出這麼門的事!她本來不是應該去田裡幹活的嗎?怎麼會跑到山上去了?而且還受了這麼重的傷!龍三,你知道是怎麼回事吧?”龍三不做聲。阿清說:“你當然應該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不然你怎麼會知道阿信受傷了呢?”大五郎說:“你還追問這些幹什麼?事到如今,嘮叨這些又治不好阿信的傷。”阿清卻說:“這個很重要,我已經給阿信分派了今天的活,可是她卻不好好幹,反而跑到山上去了,還受了這麼重的傷!我不知道阿信究竟是怎麼想的!龍三,你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吧?”龍三說:“我怎麼會知道呢?”

“那麼,你又是怎麼知道阿信受傷的呢?”

“…是別人告訴我的。”

“那麼你要好好問問阿信,她為什麼不在田裡幹活,卻跑到那種地方去了…”龍三默然。龜次郎苦笑道:“阿信也夠可憐了,受了傷還要挨母親的罵。”阿清說:“我不喜歡事情這麼不明不白的。這是阿信品質上的問題,她到底在想些什麼呢?”龍三一言不發。

柴房裡,阿信靜靜地躺著。她完全能想象出阿清會在起居室裡說些什麼。自己受了這麼重的傷,不但眼下無法幹活,而且不知道還要怎樣拖累別人。一想到以後的子,她不深深地嘆自己命運不濟。

阿信的傷勢比大家想的要嚴重得多。當時她被龍三狠狠地推倒,重重摔在地上,不巧又碰到了斷樹樁或者岩石上面,從脖頸到右肩劃開了一道深深的口子,皮開綻。由於血過多,阿信身體十分衰弱,加上傷口引起了發燒,一連三天昏睡不醒。看到這幅情景,連一向嚴苛的婆母阿清也不再反對請鎮上的外科大夫來為阿信看病。

外科大夫為阿信檢查完傷口,就著恆子端來的熱水洗手,說:“眼下傷口並沒有化膿,請不必擔心。只是要好好保養身體,讓傷口早癒合。一定要儘量增加體力,要給病人多吃些營養的東西…”阿清心中不悅。大夫又說:“我為她開了一些藥,請到醫院來取吧。我告辭了,請多保重。”大夫起身離去。恆子把臉盆撤下去。阿清對恆子說:“阿信真是個窮神!她自己不能幹活不算,還要請醫生買藥,要花多少錢啊!而且還要搭上龍三照顧她,連阿雄都要我們替她帶著…”恆子說:“不過,還好沒有什麼大事。阿雄已經會吃粥了,煮芋頭也吃得下,就算阿信一時間沒有水也不怕。”阿清說:“這不是又要讓你多受累了嗎?真是找麻煩啊!”送走大夫,大五郎說:“總算沒有命之憂,這真是不幸中的大幸啊!有一陣子可把我嚇壞了,以為不知道會怎麼樣了呢!”龍三說:“讓大家擔心了…”阿清說:“出了這樣的事,給恆子和我增加了很多額外的活。她自己只要躺著就行了,可是給周圍的人添了這麼多麻煩。”大五郎說:“這都是沒有辦法的事,阿信也不想受傷啊,這是飛來橫禍。最痛苦的其實還是阿信。遇到這種時候,大家應該多照顧她。這才是一家人啊!”

“如果她是因為拼命幹活而受的傷,我當然也會這麼想。可是我讓她去幹的活,她居然一點也沒幹。她去了個莫名其妙的地方,又莫名其妙地受了傷,讓我怎麼能同情她呢!”龍三說:“那天是分節,大家都在休息,田裡一個人也沒有,所以阿信也去玩了。這只不過是她一時興起,她也覺得非常歉疚。”阿清說:“你以為編出這麼個藉口,就可以矇混過去嗎?”大五郎煩躁地叫道:“阿清!”阿清不理會大五郎,繼續說:“她本沒把我這個婆婆放在眼裡,我吩咐她去做的事,她居然理都不理!這種品質的女人,本沒有資格做田倉家的兒媳婦。”大五郎說:“阿信平時幹活也非常努力。”阿清卻說:“我說的是阿信的品質。”龍三無言以對。阿清說:“不過就算她這樣做,出了現在的事,我們也不能置之不理。恆子和我都忙得要死。可是一想想為了阿信,把家裡搞得這麼亂七八糟的…”龍三說:“我會好好地向阿信問個明白的。”阿清說:“我看在阿信無家可歸的分上,有什麼不愉快的事都忍下了,讓她留在了這裡。如果她覺得我說的話不中聽,在這裡住沒意思的話,那她隨時都可以離開,我不會攔著她的。阿雄這孩子我可以照顧。”龍三默然。阿清又說:“既然你已經和阿信分房了,那還是考慮早點離婚的好。”大五郎對阿清說道:“你這是什麼蠢話!阿信的傷還沒有好,你說這些幹什麼?還是想一想怎麼能讓阿信早點痊癒吧!”阿清說:“我這是造了什麼孽,讓這麼一個女人鬧得家裡雞犬不寧!真是煩死人了!”這時候阿雄哭鬧起來。

“唉,他又餓了嗎?”阿清心煩意亂。

阿信躺在柴房裡,呆呆地盯著天花板。龍三走了進來,看到她的樣子,叫道:“阿信?”阿信神情恍惚地看著龍三。

“你醒了?”龍三把手放到阿信的額頭上,說道:“燒退了。”阿信說:“我做了一個夢…這裡不是東京啊。”龍三問道:“你餓了吧?”

“我沒去成東京。”龍三說:“你忘了東京吧,早點把傷養好。”

“…阿雄呢?”

“有母親照看他呢。”阿信不做聲了。龍三問道:“你的下邊是不是髒了?”阿信一愣。龍三說:“我看你一直沒有去廁所…”阿信吃驚地看著龍三。龍三說:“你已經昏睡了三天了。”

“龍三?”

“哦,你不要害羞…我會幫你換的。”龍三又說:“對不起,我沒想到會成這個樣子…是我太暴了。”阿信默然。龍三說:“不過,這件事我沒有對任何人說。這不能告訴別人。”阿信依然沒有做聲。龍三說:“你也不要對人說起…”阿信卻說:“跟他們說實話也沒什麼。我是想去東京…我想離開這個家。”

“阿信…這樣的話你千萬不能對別人說啊!現在最重要的是把傷養好。你什麼也不要說,也好讓大家照顧你。如果他們知道了實情,那你就不好留在這裡了。忍耐一下吧。”阿信沉默了。龍三說:“我去給你熬些稠粥來。吃了飯才能有力氣。”他來到廚房裡,對恆子說:“對不起,我想給阿信熬點粥,嫂子能不能給我點米。”恆子愣了一下,龍三說:“阿信的燒退了,我得給她點吃的。”阿清聞聲走了過來,責備地說:“龍三?”

“阿信醒了,我想熬點粥給她吃。”阿清說:“你現在什麼活也幹不了,晚上還要熬夜伺候她,連她的大小便都要你來照顧,現在你居然還要給她熬粥?”龍三說:“給大家添麻煩了,很不好意思。”阿清諷刺道:“你可真行啊!你聽了那麼多牢騷話,還是一個勁地護著阿信,就是因為你太寵著她了,阿信才會這麼放肆。”龍三不做聲了。恆子忙對龍三說:“我來熬粥好了。”阿清對恆子說:“既然龍三要自己熬,那就讓他幹好了。”恆子十分為難。阿清又說:“你和我光是照顧阿雄就夠累的了!”龍三默默地出去淘米了,把鍋架在炭爐上,用木板生火熬粥。阿清不滿地說:“看你成個什麼樣子!一個男人家…”龍三怒道:“阿信是我的老婆!我要是不管她,又有誰來管她呢!”熬好粥,龍三端著盛著稠粥和生雞蛋的托盤來到柴房裡。阿信還在昏昏地睡著。龍三輕聲叫道:“阿信,粥熬好了…”阿信恍恍惚惚地睜開眼睛。龍三說:“熬稠粥很費時間,是我自己熬的,只怕不太好吃。”阿信沒有做聲。龍三說:“我來餵你吃。”他往碗裡盛著粥,問道:“我把生雞蛋拌到粥裡去好不好?”阿信輕輕地點點頭。龍三把生雞蛋打到粥裡攪勻。阿信突然說:“你把阿雄帶過來吧。”

“你現在還照顧不了他。這一陣子一直由母親照顧阿雄,他好不容易跟親了起來。現在你還不能照看阿雄,還是不要把他帶來為好。一旦看到你,阿雄一定會纏著你不放的…那就太可憐了。”阿信沉默了。龍三把粥吹涼,喂到她口中,一邊說道:“你不要擔心阿雄。只要阿雄肯跟著母親,她其實很疼愛阿雄的。母親嘴上雖然愛發牢騷,其實對阿雄照顧得非常周到。”阿信默然。龍三說:“阿信…父親、母親還有嫂子他們都很為你擔心,你可不要怨恨他們啊,不然就太不近人情了!”阿信依然不語。龍三又說:“等你的傷好了,能幹活了以後,要好好地報答他們,不要再說回東京之類的話了!以前母親對你冷淡,你一定很生氣,可是母親也有她的道理,你想想,我硬是帶回了一個她反對娶的兒媳婦,她當然會覺得很沒趣。而且你也為這件事耿耿於懷,難怪她對你比較苛刻了!”阿信默默無語。龍三說道:“可是,這一次我們給母親和大家添了不少麻煩,真是過意不去。只要阿信能夠他們,母親和大家對你的態度一定會變化的。如果能這樣的話,你就不算白白受了這一回傷了!”見阿信不語,龍三勸道:“趁著這次機會,以後大家要和睦相處,好嗎?阿信,希望你能夠重新開始,安心地在這裡過一輩子…如果你能這樣的話,要我做什麼都可以…”這時候阿清和恆子走了進來。阿清說:“你能吃得下東西了,這很好啊。”阿信說:“對不起,現在田裡的活正忙,可是我卻出了這樣的事…”

“事情已經發生了,也是沒辦法的。你還是早一天把傷養好就行了。不過你為什麼不去田裡,跑到雜木林中幹什麼呢?”龍三忙說:“這個我不是已經跟您說過了嗎?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事。”阿清對龍三說:“我不是在問你。”又問阿信:“如果你是在雜木林中摔了一跤,不可能傷得這麼重。你是不是去了別的地方?”龍三說:“當然是在雜木林裡受的傷,這是我親眼看見的。”阿清不理會龍三,又問阿信:“你去那種地方幹什麼?”龍三叫道:“媽媽!”阿清嚴厲地說:“你不要怪我盤問這些小事,你不去做我分派給你的活,卻跑到了那種地方,一定是有理由的吧?龍三編了一套瞎話來哄我,可是卻瞞不過我的眼睛。”阿信一言不發。阿清說:“我們住在一個房簷底下,要是你們這麼騙我,不管是誰,心裡都會覺得不痛快的。”龍三說:“媽,是你多心了。阿信只不過是一時覺得好玩…”阿信依然默不作聲。

阿清叫道:“難道你們兩口子要串通一氣來騙我嗎?”

“媽媽!”

“我一定會個水落石出的!”阿信努力地忍耐著。這時候大五郎走了進來,說:“我把藥拿來了!”

“好啊,家裡真是鬧翻天了!”阿清不滿地說著,悻悻地離去了。恆子對阿信說:“你好好休息…阿雄有我們照顧。”說完也跟了出去。

大五郎問龍三:“阿清又對你們說什麼了嗎?”龍三說:“沒辦法,媽媽的心情也不好。本來她就不中意這個媳婦,又出了這樣的事,難怪她發火。這一點阿信心裡也明白。”大五郎勸阿信說:“要是阿清的話你也在意,這個家就沒法待下去了!福太郎的媳婦恆子倒是阿清滿意了才娶回來的,可是也沒少挨她的罵。年輕的媳婦怎麼可能事事都合老太太的心意呢?可是阿清卻不明白這個道理。恆子剛嫁過來的時候也是常常哭,一直過了十多年,她才漸漸地習慣了這個家裡的規矩。你媽媽倒不是故意刁難阿信。阿信只要忍耐一陣子,一定會成為田倉家的好媳婦的。”龍三也說:“是啊,媳婦都要經過這樣的階段,才能漸漸地適應婆家的家風。並不是只有阿信特別受到待。如果想成為這個家的媳婦,只有忍耐過去…”阿信默然。龍三說:“希望阿信能夠早一天像嫂子那樣,成為媽媽信賴的媳婦。”不管人們對自己說什麼,阿信現在都無力反駁。即使要離開田倉家,以她現在的身體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現在唯一的辦法,只能是老老實實地等待傷口的痊癒。

阿信畢竟年輕,十天以後就能站起來,能自己走去上廁所了,可是右手還不能動,無法照看阿雄,所以一直不能見到兒子。

這天,從起居室裡傳來阿雄的哭聲。阿信大吃一驚,艱難地朝起居室走去。恆子過來,看到阿信的樣子,責備地叫道:“阿信!”阿信說:“阿雄在哭…”

“婆婆會好好照看阿雄的。”阿雄的哭聲停住了。恆子說:“等你身體好一些再說…現在你照顧不了他,阿雄還需要婆婆照看好一陣子呢。要是阿雄纏著你不放,你怎麼辦呢?”阿信不做聲了。恆子說:“婆婆很疼愛阿雄…阿雄真是個可愛的娃娃。”這時候,從起居室傳來阿清和篤子的笑聲。恆子說:“篤子回來了…篤子懷孕了,一有什麼問題就回孃家來說,婆婆也盼著她回來。一直到篤子分娩,孃家都要好好地照顧她。這裡的習慣是嫁出去的女兒的生產由孃家來照顧。”起居室裡,篤子正在和阿清說著話。飯桌上擺著各菜餚。阿清慈愛地對女兒說:“你要多吃一些,生下一個結結實實的孩子來。哦,我還買了一些好雞蛋給你,等你回去記得帶上,我還準備了好多別的東西。”篤子說:“不用了,我帶回去的話,又不能一個人吃…那邊爺爺的身體都很好,還有個小姑子,帶回去的東西一會兒就不見了,怪可惜的。”阿清說:“你就不會留著自己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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