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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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哥桑有生以來,從未見過如此奇特的書房。小小書房中,一切都是木製的。
鐵梨木的屋牆,櫻桃木的地板,花梨木的束書案,楠木的茶几,黃楊木的書架。紫檀木的四開方坐墩,櫸木的棋盤,就連靠牆而立的座鐘都是柚木的。整個書旁渾然一體,很是古樸雅緻。
“門主的書房果然清雅,讓人見之忘俗。”雲寄桑駐足於書房門口,由衷地讚歎道。
“哪裡,雲少俠過獎了。”曹仲口中謙遜,眼中卻難掩自得之。
就在雲寄桑進門的剎那,柚木座鐘突然響了起來,洪亮的鐘聲中,一個小小的木人從鐘頂的小窗中探出頭來,敲響手中的小鑼。
與此同時,門邊一個三尺高的傀儡童子突然伏下身子,手持抹布,在地板上抹了起來。童子所過之處,桌椅書案紛紛移開,等童子擦過後,又重新移回原位。
鐘聲響了九次後,戛然而止,木人縮回小窗,消失不見,而童子也剛好將房中地板擦了一遍,回到牆角,靜立不動。
“這就是自鳴鐘麼?果然有趣。”雲寄桑頗覺有趣,便想走過去看看。
“雲少俠留步!”陪在他身邊的曹仲忙出聲阻止,隨後在牆上的桃木八卦上迅速按了幾下,聽得牆壁和地板中幾聲輕響,這才笑道:“現在可以了。”
“看不出,門主這書房雖然樸素,實則暗藏玄機呀。”雲寄桑嘖嘖稱奇。
“見笑了,這書房裡有許多本門機密,我也不得不多加小心。”曹仲微笑著將他引入房中。
“雲少俠來得這麼早,可是發現了什麼線索麼?”剛一落座,曹仲便迫不及待地問。
雲寄桑微微一笑:“雲某又不是神仙,門主未免太過心急了。”
“雲少俠說得是,是我太心急了。”曹仲微微額首,隨即嘆道“我是不得不急啊,再過幾天,朝廷的封賞便要下來了。偏偏門裡又出了這樣的血案,你說,這不是在打朝廷的臉麼?”打的是曹門主你的臉才是吧?心中這樣想著,雲寄桑口中卻道:“門主說得是。”
“所以請雲少俠你一定儘快了結此案,否則的話,我傀儡門怕要大難臨頭了。”曹仲一臉悲切。
雲寄桑淡淡地道:“蒙門主盛情招待,在下自然是要盡力的。雲某有幾個問題想問門主,不知可使得麼?”
“這個當然,雲少俠請問。”
“昨夜羅兄找到了那個可以延時發的機關,也就是說,昨晚在座之人都有佈下敲鐘血局的機會。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張兄是在午時到申時這兩個時辰之間遇害的。不知在此之間,門主都在做些什麼,又可曾遇到過什麼人?”曹仲微微一愣,面
不悅之
,隨即又壓了下去,回憶道:“昨
雲少俠離開時已將近午時了,我和彼得神父在書房裡討論自鳴鐘的一些技巧,他還演示自制的自鳴鐘給我看。
“後來碧煙來了,說辨兒丟了黃金羅漢,認定是阿簧偷的,正在到處找阿簧,而阿簧人不知去了哪裡。我記得很清楚,碧煙進屋的時候,那個自鳴鐘正在報時。按照佛朗機人的計時,那時應該是下午一點鐘,也就是未初。我便盼咐她,讓她準備宴客。隨後彼得神父師徒也告辭了。
我向來有午睡的習慣,就一個人在書房裡小睡了片刻。申時初我午睡剛剛醒來,本來想讓碧煙給我泡茶,可她卻不在,我就自己燒了水,泡了壺六安茶。喝完茶後,我在院子裡逛了一會兒,又遇到了歐陽長老自己一個人,便將他送了回去,給小全照料。在回來的路上,又遇到了擴機,和他說了幾句話,又回到書房。之後…從那時一直到開宴,我就都一個人在書房裡。”
“那曹夫人呢?她沒和你在一起?”雲寄桑訝然道。
曹仲微尷尬之
:“照雪
子冷,向來喜歡一個人獨處。平時她都住在自己的小教堂裡,說是方便祈禱。”
“祈禱?”
“不錯,蒙彼得神父召,她入了佛朗機的基督教,還把自己的住處佈置成了教堂,平時都不許人擅入的,說是什麼神聖之地。”曹仲搖頭苦笑。
“那她現在方便麼?我也有幾句話想問她。”
“她今天一大早就去歐陽師叔那邊了。老人家畢竟是她堂叔,每隔幾天她就會過去一趟,換洗衣服,打掃房間。本來這些活兒讓下人們做就行了,她卻始終不肯,說是要盡孝,我也不好攔著。”雲寄桑會意一笑,又問道:“門主昨見了那張符紙後神態有異,其中可有何緣故麼?”曹仲默然半晌,這才緩緩地道:“你是想問無心的事吧?”見雲寄桑緩緩點頭,便又長嘆一聲,臉上
出深深的緬懷之
:“無心這孩子,是我見過的最驕傲,也是最出
的傀儡天才…”是的,他是那麼地驕傲,又是那麼地耀眼。
他來到傀儡門的那天,即使是深幽如千絲堂,也被他絕世的光彩所照亮…
還記得那天,他穿了一身黑的直裰,戴著嫌巾,就那麼鎮定地站在自己面前,一字一頓地說出這樣的話:“收下我,作為報答,我將為你帶來榮耀與驕傲,而傀儡門也將名揚天下。”記不清那時自己說了什麼了,唯一記得的,是他臉上綻放的那驕傲的淺淺笑容。
“因為我是李無心…”他這樣說著,話音像被敲動的玉板,琅琅作響。
“有朝一,我會造出世上最完美的傀儡。”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是那麼自信,幾乎堂上所有的光芒都被他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