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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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了。風雪平息了,格楞一家卻發現三甫和川雄失蹤了。

格楞安頓好三甫和賓嘉,便擁著川雄來另一間屋裡。因為受到野豬意外的襲擊,他很快地就選中了三甫。格楞高興,他終於為女兒選中了一個勇敢英俊的丈夫。他不知道三甫他們從哪裡來的,更不知道三甫有沒有子兒女。鄂倫人的風俗,只要你走進山裡,一切就都得按鄂倫的規矩。格楞自然不願意失去送上門來的機會,他不能離開大山和狩獵,按鄂倫的風俗,婚禮應是熱鬧隆重的,族人的拜望,篝火和歌舞在這裡是找不到了。

發現三甫和川雄失蹤已是第二天早晨的事了。他們看見兩行伸向遠方的腳印。

賓嘉哭得很傷心,她沒料到那個男人碰也沒碰她一下,趁她睡著時就悄悄地走了。賓嘉後背那條的辮子從肩上垂下來,搭在她的前,她望著那行伸向遠方的腳印,哭得很傷心也很委屈。

格楞望著遠方的雪山一聲不吭,微風吹拂著他前的鬍鬚。新郎出走,這對格楞一家是極大的侮辱,按鄂倫人的風俗,新郎該殺。格楞只覺得熱血灌頂,他衝一家人揮了下手道:“追,一槍崩了這個王八蛋。”說完拿起獵槍,兒子格木起板斧也隨後跟上。這時賓嘉不哭了,她看了一眼遠去的父親和哥哥,也跟了上去。

黑夜和風雪讓兩個人路了。他們兜了一大圈子走了回來。三甫和川雄終於無力地再走下去了,兩個人依偎在雪窩裡睡著了,他們沒料到自己會被凍僵。

格楞一家人發現兩個人時,他們仍是睡前那個姿態,背對著背,蹲坐在雪地上。兩個人此時已經醒了,凍僵的四肢使他們沒有能力站起來,只剩下一雙轉動的眼睛。

格楞看到眼前這一切,怒氣消了大半,他仰起頭衝著天空朗聲說:“這是天意咧。”他看一眼兩個人,三甫和川雄那一刻沒想到自己會繼續活下去,也許他們會把他倆扔在這裡掉頭走開,也許一槍把他們崩了。格楞卻放下槍,把兩個人從雪窩裡拖出來。這時賓嘉跑過來,不由分說,背起三甫就走,格楞和格木只好架起川雄隨後跟上。

三甫伏在賓嘉富於彈的背上,覺得有一股溫暖順著前進心裡。三甫的頭僵硬地伏在賓嘉的耳旁,賓嘉的領口裡,散發著少女特有的體香。這一切,使三甫很快想到了草草,有一瞬,他差不多覺得賓嘉就是草草了。不知什麼時候,三甫眼裡滾過一串淚水滴在賓嘉的臉上,賓嘉就說:“一個大男人,哭啥。”賓嘉一口氣把三甫揹回到木屋,她把三甫放到那條還沒來得及收走的白單上。然後便去脫三甫的棉衣,三甫不知道賓嘉要幹什麼。三甫想動卻不能動,睜著眼不解地望著賓嘉。賓嘉不看三甫的臉,把三甫的衣服脫掉,三甫嘴裡嗚咽著什麼。

賓嘉目光落到三甫結實的脯上,她伸出那雙鄂倫少女結實溫暖的手,像洗衣服一樣,拼命地在三甫身上起來…漸漸地,三甫的身子開始發紅,三甫的呼也隨著變得均勻起來。賓嘉累得滿臉大汗,她兩頰通紅,一邊摩擦一邊說:“你這個該死的,你這沒良心的…”汗水和淚水混在一起,點點滴滴地落在三甫身上。三甫似被那淚水和汗水燙著了,渾身不停地哆嗦著。三甫的身子一點點地變軟。

賓嘉含著淚,伏下身,她伸出舌頭著三甫的身體,這是鄂倫人治療凍傷的秘方,親人的口水不會使被凍傷的人落下病。賓嘉伸出粉紅的舌頭,在三甫身上游移著,那麼專注,那麼一往情深。

三甫有些驚呆了,一種綿軟的覺在周身泛起,他幾乎不能自持。他顫抖著,在心裡一遍遍呼喚著草草的名字。他沒想到,中國女人都像草草那麼嫻靜、賢惠,到處都可以看到草草的身影。他閉上眼睛,體會著又一箇中國草草給他帶來的藉,淚水不知不覺又一次了出來,這是他出的幸福之淚。

格楞和格木在另一間房子裡用同樣的方法在給川雄救治。川雄睜大著眼睛,他不明白格楞一家人為什麼這樣對待他們。

做完這一切,格楞把獵槍遞給三甫,賓嘉站在一棵樹下。三甫不明白讓他幹什麼,他愣愣地瞅著賓嘉,瞅著格楞。賓嘉蒼白著臉,眼裡含著淚,她拍打著自己的脯,三甫終於明白了。他“撲通”一聲跪下了,這是鄂倫人的風俗,女人嫁給男人,猶如潑出去的水,任打任殺隨你了。活著是你的人,死了是你的鬼。殺可以,打可以,只要女人不死,你就不能離開她。

三甫似被電擊了似的號叫一聲,他想起了草草,眼前的賓嘉無疑就是另外一個草草了。他向賓嘉跪爬過去,他一把抱住了賓嘉的腿,他喊了一聲草草。沒有人能聽懂他喊的是什麼。

格楞老人看到眼前這幕景象,下了歡喜動的淚水。他望著遠近起伏的雪山,他心裡輕聲呼喚著:“我格楞一家有救了,這裡又會強大起來…”格楞老人帶著一家人,伐倒了一些樹木,很快在雪地上又為川雄搭起了一間木屋,木屋裡同樣鋪上了獸皮,還升起了爐火。

三甫和賓嘉夜晚躺在溫熱的炕上,三甫想了很多,想到了父親,乾孃和草草…他想這一切的時候,一下子覺得離身邊的賓嘉很近了。黑暗中,賓嘉正睜著一雙火熱的眼睛在望著自己,賓嘉同樣火熱的鼻息一次次撲在自己的臉頰上。三甫再也控制不住了,他一把抱住賓嘉似呻似喚地喊了一聲:草草喲…

第二天,嫂子為賓嘉晾出了那條白單。潔白的單上似盛開了兩朵鮮豔的櫻花。後來格楞老人摘下了樹上的那條白單,他雙手捧著,似捧了一件聖物,一步步向山林走去,最後他跪下了,他要把女兒這份清白獻給這裡的山嶺樹木。

格楞一家不知道世界上還有一個叫本的國家。鄂倫人的家就是大山,山外面的世界讓鄂倫人陌生,山林就是他們的家。只要走進這片山林,就是一家人。

格楞一家人無法想象三甫和川雄會是本逃兵。在格楞一家人的眼裡,三甫和川雄就是路的獵人。

三甫和川雄住了下來。格楞一家很快就恢復了他們的狩獵生活。每天早晨天剛亮,格楞和格木就出發了,晚上才歸來,他們滿載著一天狩到的獵物。

沒幾天,三甫和川雄也加入到了狩獵的行列中。他們一起扛著槍,隨著格楞向山林裡走去。三甫覺得有一雙目光在望著自己,他回了一次頭,賓嘉正立在木屋前,目送著他遠去。三甫的心裡熱了一下,接著他的肩上就有了一種沉甸甸的覺。

過了一段子,三甫和川雄似乎習慣了這裡早出晚歸的狩獵生活。

每天晚上,川雄都要到對面的山樑上、他和三甫來時所走過的路默望一會兒。這裡遠離了人群,遠離了戰爭,可川雄的心裡並不平靜,他在思念著和子。他還沒有和和子正式結婚,便在和和子的逃亡途中被抓了兵。

他和和子逃跑前,都在橫路家的洗紗廠做工。川雄負責維修機器,和子是名洗紗女。和子很漂亮,他自己也說不清是怎樣和和子相愛的。他每次進出廠房維修機器都要經過和子的身旁。他每次經過和子身邊時,都要慢下腳步多看幾眼和子。和子很人,兩隻小虎牙,短短的頭髮,忽閃忽閃的黑眼睛,一笑臉上還有兩個小酒窩。他忍不住一次次偷看和子。不知是哪一次,他再望和子時,發現和子也在望他。剛開始,和子和他的目光相遇時,總是慌慌地躲開,後來和子便不躲避川雄的目光了。川雄被那一雙目光鼓舞著,有事沒事都要來到和子工作的地方站一站,看一看。後來川雄發現橫路老闆也經常出現在工作間裡,橫路像條狗一樣在女工中間嗅來嗅去。橫路一來,女工們便拼命地幹活,川雄不敢停留,見到老闆就匆匆地離開了。

一天午飯過後,川雄路過一間堆紗頭的倉庫門口時,他聽到裡面傳來女人的驚叫聲。川雄不知道女人為什麼要驚叫。他走進去,昏暗的光線裡,他看見老闆光著身子騎在一個女工的身上,女人呼叫著掙扎著。川雄知道老闆經常在這裡強xx女工。川雄想走開,他知道自己管不了老闆的事,可當他轉過身時,女人又叫了一聲,他聽著那叫聲很悉,再轉回身細看時,他這才發現驚呼著的是和子。和子這時掙脫了老闆的摟抱,老闆又一次抓住了和子的衣服,衣服被撕碎了,和子出了半個身子。和子望見了他,叫了一聲:“川雄,救我。”川雄只覺得熱血騰地撞上頭頂,他一把抓住老闆的手,老闆見是他,鼻子裡哼了兩聲,揮著手說:“你滾開。”川雄沒動,用身體把老闆和和子分開。老闆揮起了拳頭,川雄只覺得鼻子一熱,血了下來,川雄仍立在那裡,這時和子趁機跑了出去。老闆又給了川雄一拳,指著他的鼻子大罵:“你這頭豬,小心我開除你。”說完氣哼哼地走了。

從那以後,每天下班,和子都要和川雄在廠房後面的煤堆旁幽會。川雄每次都對和子說:“我們再掙點錢就離開這裡,回家結婚。”為了那一刻的早到來,他和和子都拼命地工作,他們想攢下點錢,到時永遠離開這裡。

他們沒有等到那一天。一天夜裡,川雄突然被一陣叫門聲驚醒,他聽出是和子的聲音。他拉開門,看見和子滿身是血地站在他的面前。和子手裡還握著一把剪刀,臉慘白,和子一見到他“當”的一聲扔掉了手裡的剪刀,一頭撲在他的懷裡。和子說:“咱們走吧,我把橫路殺死了。”川雄一時傻了似的立在那裡,他一時不知該怎麼辦才好。和子又悽慘地叫了一聲:“川雄你怎麼了,倒是說話呀。”川雄這才恍悟過來,他拉起和子,他覺得為了和子死也不怕了。那天晚上,他帶著和子,逃進了蒼茫的夜裡。

川雄和和子,白天轉山裡,晚上住山,他們知道,橫路一家不會輕易放過他們。他們不知要往哪裡走,只想到走得越遠越好。就在他們在又一天天亮時,剛鑽出山,川雄便被抓住了。不是橫路抓的他們,而是來抓兵的,川雄被送進了兵營,和子便沒了消息。他只記得和子最後向他喊了一聲:“川雄,我等你。”川雄一時一刻也忘不了和子,和子是這個世界上他惟一的親人了。川雄是個孤兒,在這遙遠的異國他鄉,在這荒山野嶺間,川雄更加思念和子,他在心裡一遍遍地問著自己:“和子,你在哪裡呀?”三甫每次狩獵回來,賓嘉都把燒好的熱水盛在盆裡放在三甫身邊。當三甫把奔走了一天的雙腳放到熱水中,那股溫熱的受會順著他的雙腳暖到他的心裡。這時他看見賓嘉正睜著一雙問詢的眼睛望著自己,三甫頃刻就被一種巨大的溫馨和幸福包圍了。自從他離開了乾孃和草草,他已經好久沒有體會到這種溫情了。這種溫情,時常讓他想放聲大哭一場。

這麼多子了,三甫雖然不能和賓嘉在語言上,可每當他們夜晚依偎在溫熱的炕上,望著眼前一明一滅的爐火,四目相視,那一瞬間,他們都讀懂了對方的心。三甫一想起草草,就覺得自己對不住乾孃一家,賓嘉對他越好,他就覺得這種愧疚愈重。他有時恨不能躲到沒人的地方扇自己幾個耳光。他恨乾孃、草草和賓嘉一家人對自己太好了,這種心緒折磨著三甫,讓三甫不安和惶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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