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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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霄不知道該答什麼,雨洋是他們當中最有才華,又心思最銳的,他自己不想通,別人也勸不動他。放下酒杯,正霄返回實際的問題說:“二哥提到了邱院長的外甥女陳晴鈴小姐,說你們有一起吃飯什麼的…”雨洋馬上掩去臉上所有的表情,深一口氣,嚴陣以待說:“也不過才吃一次水餃,還是雲朋吵要吃的。哪曉得二哥看風就是雨,也反應太過度了,你就當做是葯物的影響吧!”

“我也這麼認為,因為陳小姐和你本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像是白天和黑夜。”正霄半開玩笑說:“當然,陳小姐是品貌兼備的好女孩,能追到她是一大福氣。就可惜她的條件又太好了,如果是邱院長的女兒,你還有一絲希望,他不會有什麼門戶之見的;但以新竹的陳家,極保守的本省人,你想都別想,人家早相中一個醫生當乘龍快婿了。”言者無心,聽者有意,雨洋起了反抗之心,說:“嫂子不也來自保守的本省家庭嗎?你膽子還真大,敢娶她進門。”

“君琇又不一樣,她是被婚逃家的,家庭本來就不太正常,才會和我相遇碧山同為天涯淪落人,想想也算是一段很奇特的緣份。若是正常狀況,她和我也是兩個世界的人,永遠碰不在一起的。”正霄提到子和碧山荒霧溪畔那段美麗的歲月,目光和語調都不溫柔許多。

那種溫柔,雨洋不曾體會,只有默默喝完杯裡的最後一滴酒,為這已經度過許多、未來還有許多的初冬夜晚。…。。地溼漉漉地反映著路燈的光,兄弟倆酒足飯飽沿著塯公圳回去,頭臉赤熱,腳步還算平穩。到了永恩醫院後門,正霄向左走,去邱家大宅接兒;雨洋向右走,到榕樹區宿舍。

一路上,雨洋腦猴不斷轉著正霄那些話。沒錯,不正常狀況才能打破一切成規,摧毀觀念,階級、地域、忌的愚頑固守,使所有不可能的變為可能,正霄就這樣娶到君琇。

而晴鈴,全部都在正常狀況下,有幸福富裕的家庭、有疼愛她的眾親友,一份喜歡的工作,甚至有人人稱羨的對象,下半生的榮華富貴都明明擺在前面了。

如此百分之一百的超正常,她為什麼又來招惹他呢?

是因為沒接觸過他這種男人嗎?畸零的、困頓的、無的、異鄉的、的、陌生的、危險的、孤獨的…皆是她生活所缺乏,因此好奇地要來體驗這滋味,就像嘗玻璃罐裡那一吃不到的糖嗎?

喝過酒後,血似都集在腦內。白千層輕輕在風裡搖擺,一邊他的鬼屋黑沉魆魆伏臥,一邊晴鈴的房間燈盞熒熒金黃。她又在等他了…自從那個風箏之夜,她就決心當“好鄰居”不時“晨昏定省”逮住他聊天。

他故意踩在一堆落地的枝葉上,一步聲,兩步響,果然窗那兒晴鈴探個頭叫:“範雨洋!”現在都連名帶姓喊了。他嘴角牽動,手口袋,頭低著緩緩踱過去。

“你喝酒了?好臭呀!不是叫你別碰酒嗎?”晴鈴很快聞到,用手猛搧。

“煙不準,酒也不準喝,人生多乏味。”他說。

菸傷肺,喝酒傷肝,你都不怕死得難看呀?”她說。

“反正我沒肝又沒肺,無所謂!”雨洋忍住笑說:“既然嫌我臭,我就回屋清理去,別汙染了小姐的鼻子。”

“慢著!”晴鈴不但沒有遠離他,反而爬坐在窗臺上,雙腳在窗外蕩呀蕩的,和他更接近。

“趙先生來信說想看女兒,趙太太身體不好,希望我陪她一起帶去。還有你,能開車載我們最好,不用等車轉車,旅途起碼省了一半。但趙太太說你不答應,為什麼?趙先生不也是你的好朋友嗎?”

“我才去過的,探監名單可能通不過。”雨洋簡單解釋。

“你可以在外面等呀,有個病人和嬰兒,拜託你一定要幫忙,至少也讓他們全家團圓一次吧!”晴鈴還有另一項私心,想和雨洋更長久相處。整整一天的旅行,比小學的遠足還令人興奮呢。見他老不出聲,她又遊說:“我都跟姨丈講好了,你若點頭,他就二話不說把車借給我們。嗯,你還猶豫什麼?”太多難言之隱了,只有晴鈴最天真。他望著眼前這笑靨如花的女孩,一頭秀髮用絲帶繫著,下身深藍長褲、上身純白衣,她好象摸清了這兩種顏最能干擾他的情緒。還有,她竟然著足,細白的肌膚如玉光滑。他突然說:“你不冷嗎?”

“一點都不!”她不自覺撒嬌說:“拜託啦!好心有好報嘛!”再多的好報,這也不是他能擁有的女孩,而她不斷靠近,是不知道纏黏他的惡果嗎?正霄的“不正常論”又浮上心頭,一起去探監算不正常狀況嗎?

是否真能改變什麼?

現在的他和她,只能在男女生宿舍接界的最隱僻處偷偷談;只能在這區域的幾條大馬路上匆匆一瞥,連在二哥家碰面都只能漠然地擦身而過…那瞬間,在臺北之外的某地能和她無顧忌地並肩同行、放肆歡笑,成為一個極難抗拒的誘惑。

她既不怕危險,他還憂慮什麼?

“好吧!我開車載你們去。”他說。

“真的?太謝謝你了!”晴鈴笑得眼睛都病傲恕!罷蘊乙陶啥疾幌嘈盼夷芩刀悖矣耍?br>以為是一場遊戲嗎?雨洋淡淡一笑說:“我可以走了嗎?”

“等等!”她返身由窗內拿出一本書。

“喏,你的詩集。”她前些時候強借的《零雨集》。

他伸手要接,她又往後縮,說:“我還沒讀完呢!我只想問一首詩,不是雁天寫的,是在他書上提字的人。”她翻到書的尾頁,兩行龍飛鳳舞的鋼筆字寫著:萬山不許一溪奔,攔得溪聲夜喧到得前頭山腳盡,堂堂溪水出前村“這是宋朝詩人楊萬里的詩,怎麼了?”雨洋平靜地問。

“我知道是楊萬里的詩,只是這個提字人的名字,我好眼,偏又記不起在哪兒見過,結果去問我姨丈…”她說。

“又去問姨丈?你存心要惹麻煩嗎?沒告訴過你這是書嗎?”他緊張說。

“我哪想到他是不能公開講的政治犯,我姨丈說他坐牢很久了…”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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