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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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約一個月前,突然得到關於師父的消息…有位他在江湖上認識的朋友說曾在萊州見到過師父姒飛絮的蹤跡…本想立即出發的他卻被娘攔下,非要他成親後方可出門。

本非他所願,娶這華家小姐更只是為了得到華家的財源,但是在孃的眼淚下,他也只能答應了。

於是在他急急辦完婚事後再趕到萊州,如他所料,姒飛絮早已不見了蹤影。那出門之時,他非但沒有去揭新娘的蓋頭,更別提同家裡人道別了,只因心口總有一道揮之不去的陰影,並不完全是為了當年姒飛絮的不告而別,總覺得若不盡快找到師父,就要出什麼事似的。至於究竟為何,他自己也說不清楚。

“娘那邊我自會去請罪。”至於他那位夫人,就只希望這華府小姐別太過刁蠻。現在他還不想同華家撕破臉呢!不過,在現在這種情況下,他也不能不防著華家來興師問罪。畢竟錯在於他。自古以來,在新婚之夜連夜出征的男人是不少,不過他雖不是要去出征,卻也在新婚之夜拋下了新娘,對於華家小姐的名聲可能極為不好吧?

“夫人對少夫人似乎頗為喜愛,因此…夫人對爺的行徑也特別惱火。”初九覺得有必要提醒半月不曾在家的主子一些他不知道的事。下人們均知大少爺的為人,言語間多是猜測,尚不過分。但這杭州城裡的三姑六婆們也不知道是從哪裡聽到了這消息,關於少爺少夫人的言早已經不堪入耳了。

娘喜歡那個華家小姐?摸了摸下巴,雲空暮對於那未曾謀面的娘子有了幾分興趣。

據說當年雲夫人最出名的並不是她的美貌,而是她少有人及的才學。能得到雲夫人青睞的人,文采自也不凡。若不是那個華小姐特別會裝,就該是她真有些內涵了。

“少夫人近來在做什麼?”他那娘子叫什麼來著?華含溪,似乎是這樣的。

“除了給夫人老爺請安外,從不曾出院門。聽說,少夫人總是在打理她的屋子,直到前天才歇了。”初九如實稟告。說實話,他也只與那位看起來纖纖弱弱的少夫人打過一個照面,雖礙於身份不敢細看她的容貌,卻也覺得她身上隱隱的書卷氣不同於一般養在深閨中小姐的綽然沉靜。想了想,又加了句:“少夫人近來還在教小姐做些點心。”聞言點點頭,又看看天,雲空暮微笑著道:“你還未用晚飯吧?不用管我,你下去吧!”

“是。”躬身離開的初九細心地合上了書房的門,生怕入冬的寒風凍著了雲空暮。

坐在房內的雲空暮撫著口,緊鎖著眉頭。向來白皙的臉,在燭光映襯下竟有幾分蒼白。

忍過口一陣血氣翻湧,雲空暮長嘆了口氣。近來練功時並沒什麼不妥,可是內息從半年前就總是無意識地亂竄。這是以前都沒有的狀況,師父也沒對他說過練內功調息的時候遇到這種情況該怎麼辦。為什麼會這樣呢?想到當年師父看著他時時常出的隱隱憂,總覺得師父有什麼事瞞著他,還有娘執意要他娶

呵出的白煙散去,心口的霧卻越積越多。

聽服侍她的丫環說,她那新婚當夜便離家的夫婿終於回府了。

這本不關她的事。

對於才成婚就出門,更未曾見面的夫婿,含溪實在對他是不是在府裡沒什麼覺。能如她這般無怨無怒地等待拋棄她的夫君的女子想來也是不多的。想著,不免覺得佩服起自己來。只是,成婚那聽到的溫文的聲音卻始終在耳邊繚繞,心裡多少有點兒好奇在諸多下人閒談中被說成天人下凡般的大少爺是怎生的模樣。

倒是近來她的小泵文月老是跑到朝夕院來陪她聊天,發現她做的點心好吃,還纏著要她教。

漸暗,入夜後,即便是關上門窗仍能到冬天的清冷。

今年會是個寒冬才是。想著,含溪對在一邊做女紅的說:“,天冷了,端個火盆來吧!”比含溪小兩歲的臉上還帶著濃濃的孩子氣。她是雲清管家撿回來的棄兒,雖然容貌平凡,但是做事小心謹慎,很得雲夫人的喜愛。雲夫人是見含溪沒有陪嫁丫環才讓來服侍她的。

坐在房裡早就覺得冷得不行,但是主子不說什麼,她也只能忍著。聽到含溪這麼說,她馬上應道:“是!這就去端。”沒等回來,她就一如往常般執起了一本書來。她翻到昨讀到的地方,心思專心埋於書本之中。

這幾年來,在華府沒有自由的子裡,書本成了生活中必不可缺的東西。知她苦悶的華離也常常帶些野趣小說讓她解悶。到了華府,含溪最開心的莫過於朝夕院那間有兩間臥房那麼大的書房裡數不勝數的書,其中竟也有不少的佛經道經,就連當朝律法也有厚厚一本。看得出那些被保存得很好的書本,已被人翻閱得很舊了。那一剎那,含溪開始有點兒尊敬起她那夫君了。當然,這尊敬也僅止於學問上。

吃力地端著火盆進門的時候發現主子在窗邊,就努力把火盆端到含溪的身邊。說實話,她還是喜歡這個不太愛說話的少夫人的。本來老夫人說要把她派過來的時候她還有點兒戰戰兢兢的,生怕這個少夫人驕縱的小姐脾氣讓人受不了,沒想到…坐回桌邊的看了看軟榻上柔弱沉靜的身影,除了剛開始幾天不停地在搬東西整理房間外,服侍這個愛親力親為的主子的她可清閒得讓別的院裡的丫環們羨慕。

原本她也以為少夫人會因為少爺的關係鬱鬱寡歡,只是…她不認為少夫人淡然若水的怡然神情裡有什麼不快。偏偏說出去,那些私下裡說少夫人可憐的下人們沒人信。

正在暗自嘀咕總是讓她意外的少夫人時,門被打開了。

冷風在一瞬間灌入暖融融的房內,軟榻上的含溪捧著書縮了縮赤著的腳,頭卻沒抬,自然也沒看見在見到來人一愣之後便恭敬地退了下去。

雲空暮待離開後,打量了一下明顯被移動過的新房。揚揚眉,沒說什麼。現下他知道初九說的少夫人在打理房間是怎麼回事了。

這原本是他的臥房,房內沒什麼多餘的擺設,純然的男子臥房,乾淨、簡單。

而現在多了幾分溫柔,角落裡擺上女兒家喜愛的小巧擺設,梳妝檯上也多了好些女兒家的髮釵首飾、胭脂水粉,花廳裡還擺了個刺繡用的架子。空無一物的內堂窗邊,多了一個供人歇息的軟榻,他那夫人正斜躺在軟榻上讀著書。

《左傳》,書頁陳舊卻保存得很好,是他書房裡的那本。這個小小的發現讓他微微一笑。雲空暮發現,她是很認真地在看書中的內容,一頁頁,一字字,微皺著眉在思考書裡的東西。並不像有些人讀過就算,把看書多寡當賣的本錢。華含溪算得上美,卻也並不是什麼國天香傾國傾城的姿容,只是極白的膚使得她的容貌顯得氤氳起來,襯得那雙柳眉下的眸子異常地黑,讓人不得不在意那其中的繾綣風華。她身上有一種沉靜的氣韻,連帶著也令周圍的空氣變得靜謐。

顯然,他的夫人並沒有發現他的存在。那麼他就提醒她一下。

“咳!”男人的低咳聲讓含溪自書中抬起頭來,可思緒還沉在書裡,她有點兒茫然地看著眼前俊秀的男子,覺得他那張過分俊美的臉極像那個待她不錯的婆婆時,乍然回神的華含溪很快想到他是誰了。

“妾身見過相公。”華含溪不慌不忙地放下書,自榻上起身向他微微一福,神態間看似恭順,實則疏遠。

雲空暮看在眼裡,心中頓時想到了河邊隨風搖曳的柳樹。柔弱似柳的女子,只怕骨子裡也如柳般堅韌吧!眼尖的他無意中看到她下榻時被微微起的群擺下赤著的足踝上有著一圈淺淺的疤痕,雖然淡去,卻仍舊可以想象到當時傷口是如何的嚴重。微眯起眼,那是什麼?足不出戶的千金小姐怎麼會有這樣的傷痕?而且,她沒有纏足。在這個以纏足為美,以纏足為富貴象徵的年頭裡,這杭州首富惟一的掌上明珠又如何會沒有纏足?

見他不語,含溪也不好坐下,只得陪他站著,心裡只覺得這個房花燭之夜離開半月有餘,回來後又同她練瞪眼的相公古怪至極。

“你,讀史書?”終於開口的雲空暮看著軟榻上的《左傳》問。

“相公以為妾身讀史書不妥?”含溪皺眉反問,出口才覺得自己的口氣大大不妥。

後悔間又聽得雲空暮道:“不是。”頓了頓“今晚我睡在書房。天寒,你早些歇著吧!”說完,臉泛白的雲空暮推門離去。

兀自呆立的含溪目光放在門上好半晌,才漸漸消化了雲空暮留下的話語。

果然!如大哥所言,雲空暮的確是俊美無雙。但是大哥說的什麼為人謙和,待人寬厚都是放…反正她才不覺得這個言語無禮的雲空暮會是足以託付終生的良人!

雖是怒極,但是“放”二字還是生生忍下。含溪覺得與其同雲空暮共度一生,倒不如三年之後她自行下堂求去!讓雲家得以擺脫華家就當是她華含溪報雲家讓她脫離牢籠之恩好了!

慢慢走回書房的雲空暮哪裡會不知道剛才的一句話得罪了那骨子裡剛毅非常的女子?沒想到華家的小姐會是這樣非凡的人物,心下有了幾分後悔。

成婚前,他便打定主意,不論華雲兩家如何,都不能牽累到無辜的華家小姐的。因為,這一切,本因他的私心而起,本當由他…承受。

伸手推開書房的門,平裡穩健的手卻有著幾分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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