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蝕心之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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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燈很久沒有攀爬過傅家園的院牆了,冬天人的手腳都沒那麼利索,前剛下過雨,青苔厚厚的牆壁又溼又滑,她差點沒在翻上去之前摔了個四仰八叉。
剛才她去喊門,老崔嘴裡說小七不在,眼睛卻朝後院招呼。她又不是傻瓜,哪裡會不懂老人家的意思。
傅鏡殊果然在那裡,枯井邊豎著的畫架上只有一塊白布,他人卻靠在草叢的石狐狸上,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扯著邊上的狗尾巴草。
“如果你爸爸和我家那位一樣是個渾蛋,說不定你就沒有那麼難過了。”方燈騎在牆頭,拍著手裡的碎泥屑說道。
他歪著頭看了眼聲音傳來的地方,面無表情地說:“你這安實在不怎麼樣。”
“我不太擅長做這種事。”方燈承認他的說法。
“老崔告訴你的?”方燈含糊地應了一聲,混過了這個問題。她不想說其實自己最早是從幸災樂禍的傅至時那裡得知的噩耗。
“我很怕看到你躲在這裡哭鼻子,還好你沒有。”傅鏡殊把揪下來的狗尾巴草朝方燈扔過去,結果草被風吹回了他的腳邊“下來吧,一個女孩猴子一樣爬上爬下像什麼樣子。”方燈撲通落地,走近前學他那樣坐下來,和他相背地靠在石狐的另一邊。
“其實你哭也很正常,我會假裝沒有看見。”她閉著眼睛,覺到風拂過面頰。
傅鏡殊卻在沉默了一會兒之後說:“你信不信,我哭不出來,從接到消息那個時候起,我腦子裡全是空的,就是回不過神來,但我不知道這是不是難過,你說我是不是特別不孝。”方燈說:“朱顏姑姑死的時候我也沒有掉眼淚,我才不想像我那混賬老爸一樣又哭又鬧吵到了姑姑,她好不容易可以休息了。不過我覺得這裡好像被人用力揪著。”她指了指心所在的位置“這可能就是難過吧。”
“沒準我早學會了怎麼去當好一個孤兒。”傅鏡殊不無自嘲“每年我都在等他的來信和包裹,總想著他什麼時候能打個電話回來。其實他的信來來去去就是那幾句話,讓我記住自己姓’傅‘。包裹裡的東西也多半是我用不上的。我告訴自己,我還有父親,總有一天我會去到他身邊,和他一樣被接納,被認可,成為名副其實的傅家人。可事實上我瞭解的傅家人只是供桌上的幾張畫像,至於我爸爸,我連他長什麼樣都快忘記了。”
“可是他死了,你國外的親人會不會再也不管你了?”方燈替他擔憂。
傅鏡殊搖頭說:“我不知道。方燈,你也覺得我一直盼望著被一群我不瞭解的人承認,像做白夢的傻子吧?”
“有夢做總不算太壞,我從來就夢不到我將來是什麼樣子。”
“很大程度上我對於’傅家人‘的概念是受我爸爸的影響,他是個很驕傲又的人,打從我記事開始就知道,他沒有一天不渴望著擺脫私生子的身份認祖歸宗。後來他做到了,可是我祖父都已經不在了,鄭太太有自己的兒女,像她那樣
明強勢的人,會怎麼看待我祖父和丫鬟生的兒子?我爸爸在大馬過得並不好,從他寫回來的信裡我
覺得到,即使他衣食無憂,鄭太太對他還算客氣,可在那邊他始終是個外人。”
“說起來都是怪你祖父,他在做生意方面很了不起沒錯,可是既然他怕老婆,就不應該和丫鬟搞得不清不楚,連累兒孫兩代人受罪。”
“不同人有不同的苦衷吧。老崔說,他和小姑娘的媽是我祖父的
孃,小
比祖父大五歲,說是抱著他長大的都不過分。不知道老崔說的是真是假,我祖父十二歲從洋學堂回來,還非要小
姑娘餵飯才肯吃。”方燈顯得有些受不了,齜著牙道:“這是有錢人家公子哥才有的臭
病。”
“那時候的富貴大家庭裡,父母和子女之間多少都有些距離,不像平常人家那樣常起居都在一起,關係親暱。我猜在我祖父心裡,小
姑娘是半個母親,也是姐姐、玩伴…還是青梅竹馬的愛人。”
“我看那張畫像,小姑娘倒算個美人胚子。你長得像她。”傅鏡殊輕咳了兩聲,他對於方燈這樣毫不矜持的讚美依然不怎麼適應。
“可惜美人多半命不好。”方燈很懂似的總結道,緊接著她扭轉身子去問背後的人“對了,小姑娘是怎麼死的?你見過她嗎?”
“我怎麼會見過她,我爸爸很小的時候她就去世了。她是跳井死的。”傅鏡殊邊說邊朝方燈的左前方一指。
那口井就在方燈前方五六米。
“媽呀,你怎麼不早說。”方燈抱著自己縮回來的腳,頓時覺得四周的風都帶著鬼氣森森的寒氣,從烏壓壓的井口盤旋而上。那口井她不止一次探頭去看過,直徑不過半米卻深不見底,一個人要懷著怎樣必死的信念才能鑽過窄小的井口義無反顧地往裡跳?
傅鏡殊慢悠悠地說:“你也有害怕的時候?”
“我怕什麼,又不是我害了她。”方燈強作鎮定,身子卻更朝後縮了縮,堅實而冰冷的石狐抵在她的背上,彷彿給了她可靠的支撐。
“你現在背靠的石狐狸就是她留下的,原本是一對,另一隻她跳井的時候綁在了身上…”
“傅七你夠損的啊,你想嚇死我?”方燈回頭給了傅鏡殊一拳,她不會忘記在那張畫像上,小姑娘也是倚著石狐狸在同樣的地方。身臨其境的恐怖
絕對比鬼故事更讓人遍體生寒。
方燈是真有些惱了,然而傅鏡殊微微勾起嘴角的側臉讓她的怒氣一點點消失於無形。至少他還有心思捉她,這一趟就沒白來。
“你不會是編出來騙我吧?”她狐疑地問。
“我會拿這種事來騙你嗎?老崔說,後來他找了人,費了很大的工夫才把他姐姐打撈上來。那副情景我就不說了。每逢清明,老崔都會在井邊給小姑娘燒東西。去年他身體不太好,是我把紙錢燒完的,灰燼都撒進了井裡。”傅鏡殊若想讓人相信他,通常很難讓人懷疑他的說服力,方燈只是有個問題想不通“照你的說法,小
姑娘是在你爸爸幾歲之後才跳的井,可那時候你祖父傅傳聲已經離開很長一段時間了,是什麼刺
她尋的短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