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活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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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兒雖然極力想要求生,但病症兇險,姜雲舒不敢多耽擱,親手解開襁褓,將他抱到上,凝神靜氣,將魔息分成細絲,從他周身大同時探入。

莫寒與阿芒夫婦兩人對她要做的事情茫然無知,又不敢出聲打擾,只能在一旁相互扶持,極力伸長了脖子想要從孩子細微變化的神之中分辨出丁點端倪。

他二人心情有如油煎,卻不知姜雲舒並未虛言,她是真的有幾分把握。

青陽訣能作為姜氏子弟必修的基礎心法傳承千萬載,自然有它的道理,對於驅除祟,穩固正氣有不二奇效,連上古心釘的力道都無法相抗,更遑論連個稚弱幼兒都無法一下子害死的病疫。

她之前所慮者,唯獨一點——她體內五行靈力盡消,只怕有許多法術都無法輕易施用了。

而這個顧慮如今也已經解除,她正是以魔息催動青陽訣,得到了地下墓中兩位主人的共同認可,除此以外,玉棺之中截然不同的兩種氣息有如琴瑟相協,更是讓人悟甚深。

果然,潛藏在幼兒身軀之中的氣一觸即潰,不多時,死灰褪去,而後那些皮骨骼顛覆倒錯似的顏也越來越淡,漸漸透出了一點屬於嬰孩的白皮膚。

阿芒猛地將拳頭拳頭抵住齒間,狠狠咬住,生怕洩出來的啜泣會打擾對方施救,可淚珠卻止不住地往下掉。

長夜闌珊之時,姜雲舒終於輕舒一口氣,站了起來。

像是被她的動作驚動,本已睡了的孩子不快地扭動了下身體,小聲地哼哼了幾聲,但眼淚還沒擠出來,就又睡著了。

姜雲舒笑道:“已經無礙了,只是病灶雖除,但畢竟耽擱了數月,往後還得好生調養才能與常人無異。”

“好好好!”不待她囑咐完,阿芒就慌忙點頭,“我這回再不去到處亂跑了,什麼法寶仙丹都是虛的,只要寶寶能恢復,別的我什麼都不要了!”她跪在邊,顫抖著伸出手去,想要碰一碰孩子柔的小臉,卻又不敢,像是生怕不小心驚碎了難得的美夢。

姜雲舒無奈地搖了搖頭,轉向莫寒:“這疫病驅除起來,比我想的還容易些,不如我順便也幫你治一治?”雖是問句,她的眼神中卻彷彿藏著一點不容質疑的堅決。

莫寒從中覺到了什麼,低頭看了眼渾然不覺的子:“好,那就勞煩姜道友了。”客棧還有空房,姜雲舒向掌櫃定了一間遠在走廊另一頭的,剛一進去,就反手關緊了門。

莫寒夫倆苦子過慣了,住的自然是最便宜簡陋的地方,屋窄牆薄,在這邊跺一跺腳,隔壁就宛如地動,屋裡雖然有一張桌、兩個小凳子,卻各自缺了點部件,三腳貓似的東倒西歪,撐不住人。

姜雲舒目光直白地將莫寒打量了一番,而後皺皺眉頭,指著快被蟲蟻蛀壞了的:“坐過去,把衣裳脫了。”若不是信得過她,莫寒幾乎以為遇上了胃口特別好的女氓,但隨即下意識地摸了摸臉,想起時過境遷,自己如今這副尊容,實在不必擔心什麼,忍不住苦笑起來。

姜雲舒尚不知道她差點把人嚇出個好歹,仍有些心不在焉地回想著方才替那小娃娃醫治時的情狀。直到莫寒已經將上身衣衫褪盡,尷尬地咳嗽了一聲,她才醒過神來。

“咦?”她眼神剛落到莫寒身上,就忍不住奇道,“就這一點?別處沒有了?”她想了想:“你看起來病得厲害,我還以為身上的異常會更多些,莫非,你用什麼特別的法子壓制住了?”莫寒一怔,嘆道:“道友果然銳。”他抬手碰了碰自己口那片巴掌大的暗紅瘢痕,手指滑過嶙峋可見的骨時,臉上閃過一絲自嘲:“不過,道友只說對了一半,我這副樣子確實自靈力透支而起,卻不是為了壓制我自己身上的異常。”姜雲舒瞭然:“是為了孩子?”莫寒再度苦笑,答非所問:“可惜我年少時好逸惡勞,白白荒廢許多光陰,後來…想要認真修行了,卻又沒了機會。不瞞道友,這幾個月裡,我看著孩子的病越來越嚴重,就沒有一刻不在憎恨自己無能!”姜雲舒:“…”她抿緊了嘴,生來微微上挑的線被她繃得筆直,好半天,她才低聲說:“我懂。可若不是你,他也堅持不到今天,你已是個好父親,不必自責。”莫寒搖頭,黯然道:“姜道友,你雖境界高,可年紀還小,不明白有些事並不是盡力了就不會留下…”他還沒說完,就聽姜雲舒長長吐出一口氣,她半垂下眼簾,將裡面的百味雜陳掩住,輕描淡寫地重複道:“我懂。”她伸出了手,拇指與食指兩兩相抵,虛虛圈住了莫寒前被紅斑侵蝕處。而就在這個時候,莫寒才注意到,在衣袖遮掩下,她右腕上套著一隻細膩溫潤的玉環,並不像是尋常女子戴的手鐲,而這太過簡單古樸的玉環一邊還纏著道紅線,下面墜著個比黃豆大不了多少的琉璃珠子。

莫寒表情驟然變了:“靈犀鎖?!”他果然是世家出身,一口便叫破了琉璃珠的名字,可隨即卻更加震驚。

那晶瑩剔透的琉璃珠裡面空無一物,不見一星火光。

方才那綴在句末的“遺憾”兩個字被他抵在舌尖,卻說不出來了,他簡直想要自己一巴掌。

姜雲舒抬眼瞥了他一眼,平靜地笑了笑:“靜心,我要開始施術了。”莫寒不比幼兒嬌,病症又輕,醫治起來更為簡單,一刻鐘過後患處就已經恢復如初,再看不出一點異常的紅痕了。

姜雲舒收回手,慢條斯理地放下捲起的袖子,等著對方起身,退到角落將衣衫整好,眼睛仍毫不避忌地盯著人瞅。莫寒讓她給盯得手腳都不知道往哪放才好了,差點慌張得給衣帶打了個死結,連忙解開重系,正在忙亂間,突然發覺姜雲舒不知從哪摸出了一隻通體殷紅的紙鶴,那種紅豔麗得刺眼,莫名的讓人不舒服,他趕緊錯開眼,就聽對方輕描淡寫地開了腔:“哎,對了,我看你還見多識廣的,是真不知道這怪病究竟是怎麼回事麼?”舊衣穿久了,大約布料有些磨損,“刺啦”一聲被扯出了條豁口。

豁口不大不小,半彎著,像是咧開的嘴,不知在嘲笑誰。

莫寒手指青白,用力攥住破損的衣裳,呼頓了一下才慢慢地續下去,他將始終沒能繫好的衣帶連同撕破了的地方一起胡亂掖起來,垂目強笑:“姜道友說笑了,我怎麼會知道。”姜雲舒似乎被他這番拙劣的表現說服了,點點頭:“哦,不知道就好,這原因說來嚇人的,你不知道也好。”莫寒一愣:“莫非你知道了…”他話剛出口,就突然想明白了:“也是,你若不知道,又怎麼能替我們診治。”姜雲舒沒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他,他便下意識地按住口,就好像那裡還有連自己都不敢多看的病狀似的,過了許久,忽然訥訥問:“姜道友,你不害怕麼?”

“害怕?”姜雲舒倒退兩步,在一隻三腳貓似的凳子上穩穩坐了下來,在它發出的“嘎吱”聲中歪歪頭,不以為意地笑起來,“如果害怕就可以讓那些糟心事不存在,那我就害怕唄。”莫寒:“…”他一時讓姜雲舒這混不吝的勁頭給鎮住了,沒吭聲,窗外貨郎與早點鋪子擺攤的熱鬧從閉不嚴的窗縫鑽進來,襯得屋子裡的沉悶愈發尷尬。好一會,他終於認命一般苦笑道:“是我自欺欺人了!”他忽然抬起頭,殷切地上姜雲舒的目光:“你說,真的能贏麼?他們…太可怕了,真的…”尋找陵墓的活計只有阿芒會做,莫寒父子倆自然是要在別的地方等著的,而恐怕正是在等待的時候遭遇了什麼,才雙雙染上了病症,也體會到了他口中的“可怕”姜雲舒嘆了口氣,紅鶴仍在她指間,已被得不成樣子,像是個四分五裂的屍體。

莫寒餘光瞧見了,忽然發覺她本不像表現出來的那般輕鬆,心裡一下子沉下去了幾分。可還沒等他再度發問,姜雲舒便把紙鶴團成了一團,就著桌上煙比火多的油燈燒成了灰,口中問道:“西北如今還算安穩,但又還能安穩多久呢?如果白欒州整個落到那些人手裡,就算你帶著兒逃出海去,又能躲幾天?你是個聰明人,這些事,你究竟是沒想到,還是不敢想?”莫寒沒出口的話就被噎了回去,他愣了半天,好像真的在仔細琢磨對方的話,可無論如何推算,結果都無法順心遂意,他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嘴顫抖了幾下,而後頹然地彎下,用手掩住雙眼,彷彿再也不想再回憶起曾見過的場景。

良久,他啞著嗓子再次輕聲發問:“你說,咱們真的能贏麼?”

能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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