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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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細看才發現他身體裡還給進一截擀麵杖。然後又看到他的兩隻腳綁在一
拖把柄的兩頭,拖把柄用繩子繫著吊在天花板上的
勾上。
我戰戰兢兢地往前走,去看他的臉。那時我都不知道自己會看到什麼。也許什麼也沒有。房間裡有很多人,可是誰也沒出聲,只有蒼蠅在嗡嗡叫,還有我自己咚咚的心跳。
我到現在都不明白為什麼當時沒有人阻止我去看他的臉。照例那些大人應該知道‘保護現場’之類的說法。
唯一的解釋就是實際上誰也沒去看過。誰都不敢去看。我終於看出他的部還在起伏。接著我看到他的襯衣被撕成布條
在嘴裡,他不僅活著,而且還醒著,兩眼睜得大大地盯著天花板上吊下來的滴著血水的
。
“早上來上班的菜場營業員大概以為他已經斷氣,動都沒動他一下。所以他就那麼肚子朝天地象塊待宰的一樣給扔在切
墩上,在所有人的面前示眾。二
嚇得臉都黃了。我發瘋一樣扯著把他兩隻手反綁在切
墩的鐵架子上的繩子,可是繩結牢得象鐵鏈一樣。
我大聲責問那些人幹嘛不把他放下來。沒有人回答。有人脫口而出‘妖孽’。我沒理那幫傢伙,挖出他嘴裡的布團,拍著他的臉叫‘平平、平平、你醒醒’,他象一個不倒翁一樣吊在繩子上晃來晃去,大睜著眼睛,一聲不吭。
就在這時警察來了,把我趕出去,折騰了一陣子,然後開來了一輛救護車把他送到醫院。過了這麼久,老爸老媽肯定已經知道了,但是一直沒有面。醫生說他要動手術,要簽字。
我說我來籤,醫生卻說小孩子去去去。後來還是警察籤的。我在醫院門口的走廊上轉來轉去,腦子暈暈乎乎地,不知道該去找誰,也不知道自己在等誰。
“好不容易老媽才來,這時手術已經結束了。醫生說如果不是進身體的那
擀麵杖,他肯定
血
到死。
我從來沒有看到老媽的臉那麼難看過。她鐵青著臉坐在病
邊,臉上掛著眼淚,但是一聲不響。全病房很快都知道了泰雅是怎麼回事,似乎到處都有悉悉唆唆的說話聲。
泰雅還是那個樣子,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著天花板。快到中午的時候,老媽突然掏出錢給我讓我自己去買陽麵吃,她說回去做點湯來給泰雅喝。
直到吃晚飯的時候她都沒有回來。我回家才知道她把自己關在房間裡開了煤氣。
“後來的幾天一直都是我陪著泰雅。醫生說他可以吃東西了,可以稍微走動走動了。
可是他既不吃,也不動,連哭都不哭,大熱天地裹緊了單,就那麼一聲不吭地死死地盯著天花板。全靠吊葡萄糖活命。”
“你家大人就不管他了嗎?你的爸爸呢?”
“老爸一次也沒來醫院。他一來就辦了出院手續,讓我扶著泰雅,帶我們坐公共汽車回家。可是泰雅一步也走不了。最後我騎了借來的黃魚車把他載回家。
“到了家他還是那個樣子。那年夏天熱得要死,父母住朝南的正房,我們兩住的套間剛剛夠擺下雙層和寫字檯,而且只有朝西的窗,到了下午
曬得發燙,簡直不是人呆的地方。
可是他卻從腦袋到腳趾緊緊裹著巾毯,一口水都不喝。到了傍晚就開始發燒。我對老爸說這樣不行,要把他送回醫院去。老爸一天都沒說幾句話,這時突然咆哮道‘送他去幹什麼,丟盡我們家的臉,讓他去死好了。’這個時候,我哭了。媽死了,你要他也死嗎?”他顫抖的手伸出去摸索酒瓶。我連忙把手邊開好的啤酒倒了滿滿一杯給他。他紅著眼圈一口氣灌下。我又倒上滿滿一杯。他連喝了幾口,
著鼻子,抓過餐巾紙狠狠地抹了一把臉,又擤過鼻子。我以為他不會再說了。他終於平靜下來,繼續說:“沒想到老爸突然跑到
邊把泰雅從
上揪下來,一邊扇他耳光一邊罵。
那時候,我還不知道鄰居的傳言,以為老爸瘋了。我死命拽住他,這時我聽到一個怪聲音。過了幾秒鐘我才意識到是泰雅在尖叫。他就這樣滿地打滾,拼命尖叫,一直叫到嗓子都要啞掉。”
“鄰居的傳言和你們家有什麼關係?明擺著泰雅是受害者。”
“你有沒有腦子!”他用空杯子敲著桌子“我們住的是單位宿舍,這件事很快所有人都知道了。所有人!全單位的人!包括我老爸從來看不起的燒飯的、掃地的人!他們都在談論他的兒子被人怎麼怎麼了,而且越說越離譜,說到後來竟然有消息說是泰雅著了魔,主動去挑逗人家的。
或者乾脆說泰雅是魔星,說他臉上有陰氣什麼的,還說我們家前世造孽,這時倒沒有人再提我是我父母前世造的孽之類的話了。
那時候在走廊上走路,如果碰到了鄰居放在窗臺上的魚乾什麼的,他們馬上就會把東西扔掉。我們對門的鄰居在門楣上掛起了鏡子說要照妖。孕婦和女孩子看見我就別過身去。這種子你過過嗎?”我嘆了一口氣:“那泰雅呢?”
“他呀,他就這樣被打‘醒’了,自從那次以後,雖然不說話,但可以吃吃東西,也允許我脫掉他的衣服給他洗澡。但是無論是誰,只要一提起冷庫或者看到電視裡掛在鉤子上的凍豬他就要抱著頭尖叫。
從此老爸都沒有正眼瞧過他,也不回家吃飯,老是醉熏熏地回來,揪住泰雅或者我,反正誰先進入他的視線就打誰。不管怎樣,反正老爸的升遷路就此斷掉了。”
“案子一直都沒有破嗎?”
“說起來還算是在查,可是後來查著查著就就杳無音信了。切!你猜老爸幹了什麼?他託了人去把案子壓下來,就為了不要再有人到單位領導那裡去調查我們家和哪家有仇之類白痴問題。最終也沒有結果。那時候我很多東西都不懂,也記不得到底調查了什麼。
後來我們吃了很大的虧和別人調了房子,搬家到偏遠的周家橋,老爸還換了工作,但始終沒有擺脫掉這個傳言。泰雅一直象個白痴一樣,叫他過來吃飯,就過來吃飯。不叫他,一天都不會上桌吃飯。
除了我以外,見別人就躲,過了2年才能出門。即使出門,也只去圖書館之類不需要和別人說話的地方。
我上中專時住在學校裡,星期六回家,總看到他身上有捱打的傷痕。那時他已經長得和比老爸高了,即使捱打也不再哭叫,卻還是不會說話。”
“那他怎麼上學呢?”
“他後來就沒有再上過學。”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他為什麼看上去一點也不象個急創傷綜合症後恢復不良的白痴呢?他什麼時候開始能說話的呢?”
“我也不知道。每次回家就看到他一個人靜靜地看書。我實習一結束就跟老闆到深圳去了,第一年過年寄些錢給老爸,還寫幾句乾巴巴的問候的話,可是沒有人回信。說實話,我更受不了老爸那份頹廢。後來我也懶得寫信。一直到收到居委會寄來的老爸的死於肝昏的通知書。那上面沒有提到泰雅。寫去打聽他下落的信卻都沒有迴音。我知道他還活著,只是因為寄給他的錢沒有給退回來。我還以為他被送到福利院去了。當我知道他變成那個樣子的時候,真的是…”他猛咬一口煮過了頭,縮得彈丸一般又小又硬的魚圓,費力地嚼著。***“那你不是已經盡了一個兄弟的義務嗎?畢竟你也還是個孩子,你能為他做的已經都做了。為什麼他會恨你呢?”彷彿是為了把魚圓衝下喉嚨,泰安又喝下整杯啤酒。
然後撥著剩下的魚圓說:“我住校的時候,有一陣子覺得實在很過意不去,因為警察來調查的時候我並沒有把知道的全部說出來。”
“哦,為什麼?”我把空杯滿上“你也開始相信妖孽的說法了?害怕了?”
“沒…沒有!”大約幾分鐘以前開始他的臉一直都是紅著的了,現在也看不出是否因為慚愧或者憤怒而變得更紅“我當時完全沒有想起來。我不知道那會有關係。後來聽說出兇手可能是水手。我才想起來,就在那件事發生的前幾天,我和皮皮、二在工人文化宮游泳,碰到一個黑黑的矮胖子一直惹我們,做些在水下拉下我的褲子之類不要臉的小動作。
但是他遊起泳來象條魚一樣,在游泳池裡我們拿他沒有辦法。後來我叫上皮皮的表哥,趁那傢伙洗完澡從工人文化宮往小馬路里走的時候,4個人一擁而上揪住他揍了一頓。完後我就忘了這件事情。直到後來聽說水手的說法,才想起來那人當時確實是在往江邊碼頭的方向走。可能就是個水手之類。也許他叫上了同夥報復我。可是他認錯了人,把泰雅當成我了。”
“為什麼沒有向警察提供線索呢?”
“事情都過去1年多了。是從偶爾碰到的老鄰居那裡聽來的。我也不知道應該找誰。我想了好幾個晚上,最後告訴了泰雅。我說的時候,他還是一幅白痴樣,眼睛看著書,不知道他有沒有聽進去。說完以後,原以為他會打我,會咬我,會尖叫。可是他就那樣靜靜地捧著書看,好象什麼也沒聽見一樣。
可是後來我漸漸覺得他有意避開我。就象他避開所有人。回家更讓我覺得沒意思。那老闆提出要我去深圳跟著他乾的時候,我馬上就答應了。”他再次喝乾杯子裡的酒“我去一趟。”他起身上廁所的時候,我又拿了幾瓶啤酒放到桌子上。空瓶很快被侍者收走。他搖晃著跌回到座位上,我把倒滿的杯子推到他面前。他微微點了一下頭,咕噥了一句“謝謝”
“很動人的故事啊,比‘沉默的羔羊’有趣多了。”我冷冷地說。
“你說什麼?”他抬眼望我,眼睛裡似乎要噴出火來。
“你瞧瞧,”我用筷子敲打著火鍋的鍋沿“這種故事騙騙三歲小孩子還行,騙取女孩子的同情心也不錯。
繩結照你說來幾乎是唯一的線索,這麼典型的現場,這麼典型的變態傷害案,我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就算沒有結案,難道沒有一本案例討論裡收錄進去?”
“你有腦子沒有!我不是告訴你沒有人查下去了嘛!沒人在乎!反正他又沒有死!”
“這麼嚴重的案子怎麼可能沒有人查!他們肯定會查,只是後來沒有線索了。
又碰上你老爸那種不開竅的傢伙,拖著拖著就拖下來了。”我嘴上說著,心裡飛快地複習以前看到過的任何沾邊的案例。按照常理,那天晚上肯定不止一個人…“沒有人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