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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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南嘉!直接問馬南嘉不就行了嗎?他不是季泰雅的老闆嗎?”
“問得好。確實,就是在卡萊諾連鎖餐飲公司的人事科那裡,我的人第一次搞到了這個人的有效證件的複印件:一張身份證,不過那上面的名字是季泰安。”
“什麼!”我叫道“餐館裡的人都知道他叫泰雅!”
“錯!我只從你那裡知道馬南嘉叫他‘泰雅’。餐館裡別人都叫他‘小季’,他自我介紹時不常提自己的全名。人事科的人也不記得叫他的全名時他有什麼異樣的反應。而且那張身份證不象是假冒的。”
“你少來開玩笑!馬南嘉可不是好糊的人。他怎麼會不知道…”這時我想起了馬南嘉說過的話“…當他說起他多年未見的雙胞胎兄弟時,我第一反應就是懷疑你…”這麼說他也懷疑過?從這張身份證開始的嗎?我開始亂了方寸,眼前不斷出現泰雅和泰安的面孔,彷彿夢魘一般。我定了定神,接著說:“那你有沒有問過馬南嘉知不知道泰雅的真名?他是怎麼說的?”
“他承認沒有追問過。他認同‘泰雅’是藝名這樣一種說法。”
“他被拘捕過,你記得嗎?”
“問題來了,聽好,我最先查詢的就是犯罪記錄。我查到了他的體檢和就醫證明。還是你寫的呢。你寫在那上面的名字是‘季泰雅’,但別人後來據他的身份證改成了‘季泰安’,只不過沒有跟你說而已。
你本來就很忙,出一點小錯也是自然的。”我無話可講,胡大一還在說著:“季泰安是今年節以後來到九龍數碼的。
而推薦他來的深圳公司現在一時無法聯繫上。他平時的主要工作是拿著計劃四處觀察,尋找合適的拍攝點,而非整天坐在電腦前面合成影像的固定工作人員。
白天他有大量獨自在外的自由工作時間。反過來說,只要他定時在九龍數碼出現,就沒人懷疑是否存在季泰安這樣一個人。”
“你…你到底想說什麼?”
“你倒是說說看,有沒有看到過這對兄弟同時出現,或者相隔很近的時候出現?”
“沒有…可是,他們長得不一樣,頭髮都不一樣。我看到過泰雅洗頭的時候,我也摸過泰安的頭髮。我肯定那不是假髮!”
“那點差別算不了什麼。你有沒有注意過你們那個技術員小王的頭髮?扎著辮子看上去長,不是嗎?放開來也就到脖子那裡。”
“等一等…讓我再想一下…對了,很簡單的道理,既然泰安現在在拘留室,馬上到軒月華庭去找到泰雅,不就可以證明他們是兩個人嗎?”
“問題就在這裡,託物業管理公司去打探,說沒有人在家。”
“不可能…絕對沒有可能…你是什麼時候在什麼地方把泰安拘捕的?”
“3點半,在他暫住的家裡。”我默默地計算著。我起的時候泰雅還在睡。除非我一走他立刻起身梳洗,坐出租車趕回泰安的家…我沉痛地想到,雖然時間非常緊,但並非絕無可能。
似乎有人拽著我的心肺一寸一寸一片一片地揪下來“你是要告訴我,從來都沒有什麼雙胞胎兄弟,那一套酒後說的話都是假的?”我的聲音彷彿不是從我的嗓子裡發出的,充滿了酸澀,我的心裡一個聲音在吶喊:“你是要告訴我,我被人騙了?而且一騙就是那麼多年?”
“哈哈哈…”胡大一的笑聲象燒紅的針刺著我的鼓膜“你的沉著冷靜到哪裡去了?你的分析力察力呢?彆著急嘛!
現在只不過是半個晚上,接下來的幾天要走訪所有的線索,把蒐集到的資料加以對比。如果你說的是真的,總會對出兩個人於同一個時間出現在不同地方的狀況。
哦…等一等,陸涼的傳真來了,好象有重要線索…我等一會兒打過來。”掛上電話,我三步並作兩步地衝上樓,無視重案組成員的訝異目光,直接奪過胡大一手中的電傳。
白紙,黑字,簡單的話,含義絕無誤解的餘地:季泰雅,男,1972年生,漢族,未婚,因神障礙喪失勞動能力,無家屬撫養,也無其他生活來源,於1991年6月30號由周家橋街道按國家有關規定送入我院。入院號91…079。當年7月4
因病去世。按有關規定屍體火化。未留骨灰。特此證明。市七福利院(公章)2001年3月29
。
剛從電傳機里拉出來,還帶著溫熱的電傳紙,卻象冬垂死的蝴蝶蒼白的翅膀,在我手中不停地顫抖。胡大一帶著同情的眼光拍拍我的肩膀:“沒關係。人人都有犯錯的時候。你也不例外。”我狠狠捏著電傳紙,彷彿要把上面每一個字的水分捏出來。乾巴巴的白紙可憐兮兮地皺縮著。
“不!我不相信!”我嘶聲說“怎麼可能沒有正式的死亡證明?他是怎麼死的?因為什麼病死的?有沒有謀殺或疏忽、待致死的嫌疑?怎麼可以就這樣放過…”
“唉!朱夜,你想想清楚,”李警官道“他是沒有人管才給送進福利院,沒有人會去想著給他註銷戶口什麼的,派出所開出死亡證明來給誰呢?這種人,有人負責他死後火化掉,已經是福氣了。要是在舊社會還不得喂野狗。”我丟下電傳紙,在辦公室裡來回走著,走著,腳步越來越快。一張張好奇的面孔伸出來看著我,又埋回面前的資料裡。胡大一說:“現在你應該同意了吧?一個典型的連續殺人案初具雛型,有被害者,有嫌疑犯,有目擊證人。
嫌疑犯長著一個亂七八糟充滿殺人念頭的腦袋,還是個雙重人格的變態,唔…可以叫顧教授來鑑定一下他的神狀態,很有趣的犯人…”突然,我在胡大一面前停下:“還沒完。要看到季泰雅的正式死亡證明才能證實他的死亡。”我攤開電傳紙,指著上面的
期說:“6月30號入院,4天后就死亡,這裡面很蹊蹺。如果入院時已經有病,他們不會接受。如果入院時身體健康,4天后就突然死亡,能解釋嗎?死亡原因的診斷非常重要。”李警官說:“這個你比我們清楚。不過屍體早就火化了…”
“還有!”我接著說“91年以前市七福利院在離周家橋那邊兩站路的地方,就在當年的6月底開始搬遷,最高峰大概就是6月29、30號,直到7月上旬才把所有修養員搬到池荷村的新址,那時候還是屬於郊縣地區,非常偏僻,周圍都是農田,只有一輛長途汽車經過。
這個人就死在這段搬家的時候。會不會有搞錯的可能?”李警官笑道:“消息好靈通啊!你怎麼知道?哪裡來的線索?還是拍著這裡想出來的?”他指指自己的太陽。我說:“我說的都是真實情況。
不相信可以馬上打電話給陸涼,讓他在那邊證實一下。”
“我不同意在這種事情上費時間。”李警官說“什麼神秘的雙胞胎啦什麼的,完全是偵探小說的那一套嘛!我們那麼多人翻到現在為止都沒有找到朱夜說的那個案例,也許永遠也找不到。
就算真的有這樣一個案例,也不能說明現在的情況。人手本來就很缺乏,我們還有很多要做,沒有必要在這種關係不大又耗費人力的事情上花時間。
現在連死者的身份都沒有查清,也許查下去會有更有力的線索。這個季泰雅明明已經死了10年了,沒有必要再去追查。”
“那麼朱夜你辛苦一下跑一次吧,”老胡說“不算正式的調查,探探口風而已。恩,那邊大變樣了,農田什麼的早就沒有了。你太久沒有去那裡了吧?也該去一次了…”
“我會的!”我恨恨地打斷他。***3月30,清晨,霧茫茫的天空下,警車風馳電掣般駛過路人稀少的幹道。
老胡還是相信我的,否則他不會頂住李警官的反對,專門調一個人開車送我去市七福利院。車後座上,泰安雙手拷在鐵欄上一聲不響地坐著,如同溫柔的大貓,卻不知什麼時候會
出爪牙。
昨夜躺在值班室的上,幾乎沒有睡。現在有一種飄飄乎乎的
覺。身體不斷髮冷,而頭腦則一陣陣發熱。我不斷提醒自己:要鎮定,要沉著,要象個真正的男人一樣。
在離市七福利院不遠的地方,我下了警車。按照事先的約定,小張會帶著泰安在這附近呆一會兒,等時間差不多了再到福利院來配合我。我在路邊新建住宅小區門口的超市買了一袋蛋糕和一袋蘋果,抬頭四顧認清方向,朝福利院走去。
第一次來這裡,是高中下鄉學農勞動時,撿拾地裡收割完後掉下的麥穗。然後就是最後一次。在他們搬家的那一年,因為有些手續要辦,到這裡來過,當時並沒有去病房。
以後每年的費用都是直接寄去,自己再也沒有到過這個地方。記憶中有各個辦公室和病房清點、整理東西的混亂聲響,全新的大樓油漆和塗料的氣味,稻田裡飄著帶陽光氣息的泥土芳香,和頭頂毫無遮攔的灼人的陽光。
可是,為什麼就是沒有母親的長相?是自己刻意忘記的結果嗎?還是應為人人都說我長得象她,讓我有一種不由自主的厭惡和恐懼,生怕自己總有一天也會變成那個樣子?我還依稀記得最後一次觸碰她的身體的覺。
那時我已經長到她肩膀那麼高。那天她披散著頭髮,倒拖著一雙舊棉鞋,在新村裡示眾般地走,一路走一路嘟囔只有她自己才明白的咒語,身後跟著一大串小孩,爭相把石子丟進她的鞋子裡。
我揹著書包回家時,正看到這個怪異的隊伍從新村的大門口出來,無視我的存在,直接向大路的方向走去。
“看吶,瘋子的兒子…”
“…小瘋子…”
“…沒有爸爸的…”唧唧喳喳的話語,如同嗶啵作響的乾柴,燒光了我的理智。
“神經病!給我回家去…回家去…”我奮力撲向母親,把她往家的方向拖。她死命掙扎,破口大罵,順手打了我幾個耳光。嘴裡湧上一股鹹腥味。
我死死地拽住她的棉衣,直到突然手下沒有了分量,老舊的棉衣分崩離析,糾結纏繞的棉絮灑了一地,破布條從她身上掛下來,彷彿腐爛的傷口下的膿血。
耳邊傳來外婆和居委會吳大媽急匆匆的聲音:“哎呀,怎麼在這裡,福利院的車子馬上就要來了。”
“不知怎麼又給她跑出來,東西都準備好了。”我順著她的肩膀往上看…一片空白。我搖了搖頭,走進市七福利院的傳達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