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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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斯卡到停戰後的第二個夏天子過得很快。空軍基地的工作很輕鬆，好象是專門為了給埃迪-卡辛作伴，聽他講些快事，或者在他醉得不能回來工作時，為他圓圓場。埃迪-卡辛也沒啥事幹。福特中尉每天上午來呆上一會兒，籤籤文件，然後就到基地地面指揮處，汗夾背地作-次飛行，跟結伴飛行的人員聊聊天，打發子。下班後，莫斯卡和沃爾夫及埃迪，有時和戈登一同在地下餐廳吃晚飯。這裡是專為駐不來梅的美軍軍官和文職人員設立的便餐廳。

他每天晚上和海蓮呆在自己的房間裡，一同躺在那張長沙發椅上看書，收音機撥到一家德國電臺，收聽輕音樂。每當這溫馨夏夜的最後暮消逝時，他們總是相視一笑，便去就寢。讓收音機開到很晚。

他們住的這層樓很靜，然而樓下幾層都是夜夜有舞會。在夏季的夜晚，收音機的聲音響徹整個麥茨大街。每輛吉普車坐滿了身穿棕綠文職人員制服的美國人，懷裡摟著漂亮的、著大腿的德國姑娘。在樓前停下，一片刺耳的剎車聲和年輕婦女的尖叫聲織在一起。人聲笑語和叮噹作晌的碰杯聲引著街上的行人。他們以一種謹慎的好奇心扭過頭來看看，趕緊走開。再晚一些，他們或許能聽到埃迪-卡辛在樓外和他的一個女相好一邊撕打一邊醉醺醺地咒罵。有時舞會散得很早，於是深夜的微風吹動樓下街道兩旁的樹葉和枝幹，抄抄作響，它的清新氣息被瓦礫堆的黴昧所汙染了。

每逢星期，海蓮和麥耶夫人一起在麥耶的頂層套房裡準備正餐。通常都有埃迪和莫斯卡開車到近郊農場買來的一隻兔子或鴨子，配上從同一個農場的菜園子裡買來的蔬菜。然後用從隨軍販賣部買來的咖啡和冰淇淋結束這頓聚餐。飯後，海蓮和莫斯卡通常離開埃迪和麥耶夫人，自行飲點酒、穿過城市走很長一段路，出城朝那一望無際的綠鄉野走去。

莫斯卡著雪茄，海蓮穿著他的一件漿過的白襯衣，袖子整齊地捲到肘部以上。他們走過警察局，那巨大的、綠混凝土結構的大樓佈滿了爆炸留下的灰凹形斑點。再往前不遠，路過格洛克大廈。如今這裡是美國紅十字協會。大廈正面的廣場上，一群孩子守候在那裡乞討香菸和巧克力。還有一些臉上留有胡茬的男人頭戴納粹國防軍軍帽，身穿染過的軍上衣。只要有個倚樓而立的身穿草綠制服的美軍把菸頭往地上一扔，他們馬上就撿起來。這些美軍愜意地度著時光，觀看過往的婦女，找出那些“小姐”們。她們走路慢悠悠地，像走踏板似地在你面前晃過，一會兒繞過大廈又走了回來，一遍又一遍地這樣走著。美軍觀看她們就好象在觀看一個人乘坐旋轉木馬似的，那悉的面孔準時無誤地出現在這些望眼穿，從中取樂的旁觀者眼前。在這溫暖的夏午後，廣場就象-個歡樂繁榮的集市，使得這一天看上去不象是個星期，把星期的寧靜和停工休息的氣氛沖掉了。

草綠的軍用客車和沾滿泥漿的卡車，每隔幾分鐘就源源馳進廣場一批，有的是從不來梅周圍的營房，有的是從遠處的不來梅港把佔領軍送來，美軍一個個身穿筆的草綠呢軍裝，褲腿整齊地在擦得鋥亮的紅褐短筒軍靴裡，整潔面美觀。還有身著厚織品，頭帶貝雷帽，滿身大汗的英國兵。美國面船上的海員一個個穿著破爛的褲子和骯髒的線衫，偶爾還留著烘烘的長鬍子，看上去很租野。他們滿臉不高興地等著憲兵檢查證件，然後才能進人大廈。

德國警察身穿染過的軍裝式的制服，四下清理廣場。把小乞丐朝旁邊的小巷裡驅趕，把面憔悴的，撿菸頭的狙擊兵往廣場的僻遠角落推。然後讓他們在德國通大樓的臺階上休息。在大廈周圍兜圈子的“小姐”們微微加快了步伐，但沒有人去幹涉她們。

莫斯卡總要在紅十字會里買些三明治，他們繼續往前走，匯合在朝伯格公園去的人中。

敵人在星期仍然進行他們傳統的午後散步。德國男人擺出一副家長的威嚴，有的嘴裡四個空菸頭，子推著嬰兒車，孩子們在前面文靜地、有氣無力地跳著。午後的微風從康墟上掠過，吹起鬆散的泥土。夏的豔陽把這些泥土集結起來，然後佈滿天空。結果，在整個城市的上空形成一個幾乎察覺不到的金的灰塵罩子。

越過磚紅的莽莽廢墟——這裡的房屋已被夷為平地，遍地碎瓦、灰燼和廢鐵——他們終於出了城，來到了鄉間。他們一直走到疲力竭，才在一片綠的、長滿了沉甸甸莊稼的田野裡停下來。他們在那裡休息、睡覺、吃帶來的三明治，如果這地方非常僻靜，與世隔絕的話，他們就在這個天為帷幕、地為的環境裡一聲不響地做愛。

當陽光越過天空，照到他們臉上時，他們就漫步回城。莽莽廢墟的上空，黃昏即將降臨。於是，當他們走進廣場時，就會看到美國兵正紛紛從紅十字大廈離去。勝利者們吃飽了三明治、冰淇遊、可口可樂，打夠了乒乓球，享足了亥舞伴那職業的、不可能產生任何結果的親熱。士兵們在街上游蕩，好象沒著沒落落街頭似的。一群群來回走動的德國“小姐”們一個個都不見了。敵人和征服者肩並肩地沿著遍地瓦礫的小巷，向毀損的建築物裡尚未完全倒塌的房間定去，要是時間來不及的話，就隨便找個。廣場上漆黑一片，幾乎萬賴無聲，只有寥寥可數的還不死心的乞丐，一個孩子和幾個筋疲力盡的，現在已不再走動的姑娘。模糊不清的音樂從一場即將結束的巡迴表演傳出來，穿過大廈，綴繞在黑暗廣場上那沉默無語的人們的上空，經過廢墟落到威悉河，好象追隨廢墟去到這靜靜的河裡似的。於是，當莫斯卡和海蓮沿著河提往前走時，他們把這音樂聲拋在後面，越過河水凝視著對岸月光下隱約可見的城市。

在麥茨大街，麥耶和埃迪準備好茶水糕點等著他們；有時，埃迪醉得昏昏地躺在長沙發椅上，但一聽到他們的聲音，就甦醒過來。他們喝著茶，安閒地聊天，受這令人舒服的夏夜的新的恬靜，漸漸昏昏睡。這樣，他們就能安然無夢地睡個好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