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風起雲湧第三十二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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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杆火紅的黑豹大旗突然衝入人們的眼睛。

衛政坐在府衙的書房裡,看著樊籬派人送來的文書。

樊籬帶著兩千人馬守在安熹。由於樊籬錯誤的誘敵方法,直接造成了重雲山伏擊行動的失敗。褚飛燕沒有怪罪他,甚至連一句責罵都沒有。褚飛燕仰天長嘆。離開安熹,離開奴盧,他都沒有說一句話。樊籬守安熹,衛政守奴盧,都是他事先安排好了的。他自始至終不說一句話,神情沮喪。樊籬很痛苦,一直自責不已。

衛政被一陣由遠而近,飛奔而來的腳步聲驚醒了。他不由自主地緊張起來,心臟頓時跳了幾下,接著又跳了幾下。

衛政自嘲地笑了。戰打得越多,膽子也就越小了。

“大人,豹子軍打進來了…”吼聲穿過院子,透過窗戶,衝進衛政的耳中。

衛政頓時腦中一片空白,呆住了。

他的耳中突然失去了所有的聲音,只有自己心臟的跳動聲清晰可聞,一下一下,就象戰鼓聲一樣,沉重而渾厚,聲聲重擊在心裡。

他的侍衛象受驚的野馬一樣“轟”的一聲撞開房門,帶進一陣淒冷的寒風。

“大人…”衛政面蒼白,平靜地看了他一眼,手中依然拿著那捲竹簡。

“大人…”

“大人,豹子帶著騎兵大軍突然出現在西城門。當時我們正在驅趕民,城裡城外一片混亂,本沒有防備。現在他們已經殺進西城們。”衛政好象沒有聽到一樣,低頭看著手上的東西。

“大人,快走吧,我們現在還來得及撤出去。”衛政再次抬頭看了他一眼,緩緩說道:“你們逃吧。我太累了,太累了。”李弘站在城樓上,望著城裡城外的民,聽著悽慘無助的叫喊,心都在滴血。

打仗,這就是打仗的後果,這就是黃巾軍揭竿而起的後果。這種場面難道就是黃巾軍願意看到的,是張牛角喜歡看到的嗎?李弘真的覺得無法回答。

張純的憤怒,審配的蔑視,不停地在他的腦海裡翻滾。參加黃巾軍的人是因為窮,因為不公正,因為自己是賤種,所以要戰。而剿殺黃巾軍的人是對的嗎?是公正的嗎?那麼為什麼有的人生下來就高貴,就富有,就可以為所為;而有的人生下來就下賤,就貧窮,就遭受凌辱。天下的人為什麼不一樣?為什麼富有的人可以盤剝貧窮的人?為什麼有權有勢的人可以任意蹂躪宰殺下賤的人?難道人還沒有生下來就已經有了貴賤之分嗎?

李弘不明白。他自己就是奴隸,他知道貧窮是什麼,下意識裡他認為黃巾軍沒有做錯什麼。但現實是殘酷的,黃巾軍並沒有用什麼有效的手段來改善這一切,相反,他們就象蝗蟲一樣,所到之處,燒殺搶掠,用極其血腥殘忍的手段毀去這一切。結果窮的人更窮,欺壓他們的人更加兇狠地拎起屠刀,肆意的宰殺。

黃巾軍因為仇恨而暴力毀滅,既毀滅了自己,也毀滅了敵人,更毀滅了這個不公正的天下。蒼天已死,黃天當立。如今蒼天已經奄奄一息,黃天也快死了。而最後承擔這個毀滅後果的,卻是無辜的百姓,千千萬萬的賤民。

黃巾軍的做法對嗎?它的確是對的。它報仇了,它洩恨了,它報復了不公正的老天。錯嗎?它的確也是錯的。它所有的收穫,都是建立在千千萬萬百姓的痛苦之上,建立在無辜百姓的生命和血淚上,它和敵人一起把無數的百姓推向了災難更加深重的黑暗,沒有盡頭的黑暗。

黃巾軍準備了十幾年時間,預謀已久,為什麼沒有一個通過暴力而改善百姓生活的辦法,卻只有通過暴力而毀滅一切的手段呢?張角,張牛角都不是一般人,才智武力都很超群,為什麼就沒有想到這一步?還是想到了卻沒有時間做?

大概是敵人太狠了,本就沒有給他們時間和機會。想想皇甫嵩殺了他們二十多萬人,自己,殺了他們十幾萬人。想想審配那張剛毅倔犟的面孔,那種深蒂固不可動搖的思想,想想天下又有多少象審配一樣的權貴官僚,門閥世族。任黃巾軍有三頭六臂,也只有招架之功,沒有還手之力。

李弘突然覺得自己本就沒有能力改變眼前的這一切。黃巾軍上百萬人都無力撼動這個不公正的蒼天,自己又能幹什麼?自己就是人世間的一粒塵土,一粒隨風而逝的塵土,一粒渺小而又沒有任何作用的塵土。百姓也罷,黃巾軍也罷,世族官僚也罷,大漢國也罷,和自己又有多大關係。李弘突然之間心灰意冷,再也沒有任何念頭。

“子民…”喊聲驚醒了李弘。他從沉思中收回心神,望向鮮于輔。

“子民,奴盧城已經被我們控制。黃巾軍司馬衛政投降,兩千多名黃巾軍士兵被俘虜,其餘的都趁亂跑了。”

“我們損失如何?”李弘急切地問道。

“沒有損失。”鮮于輔笑道“校尉大人神機妙算,我們不費一刀一槍就拿下了整個奴盧城。”他衝著李弘欽佩地豎起大拇指“跟在你後面打仗,不服你都不行。”李弘一把推開他的手,摟住他的肩膀笑道:“羽行兄,先別誇我,和你商量一件事,你看行不行?”鮮于輔警惕地望著他,摸著自己的三綹長鬚,問道:“你說。”

“開倉放糧。”鮮于輔沉了半天。他望望城裡城外的難民,為難地說道:“子民,你把糧食全部用完,部隊的軍餉和補給怎麼解決?冀州牧郭大人知道你打下了中山國,攻佔了奴盧,肯定認為我們奪取了黃巾軍的大量戰利品。在冀州財政拮据的情況下,恐怕他不會再撥給我們軍餉和糧食了。”李弘奇怪地問道:“我賑災放糧有錯嗎?他憑什麼不給我軍餉和糧食?冀州沒有,他可以向朝廷,向天子要嗎?”

“子民…”鮮于輔掙開他的手,面對著他,嚴肅地說道“現在情況不一樣,冀州也好,朝廷也好,財政都非常拮据。因為打仗,不管是黃巾軍還是我們,物資消耗都是成倍成倍地增長。你知道現在一斛穀物值多少錢嗎?”

“那他們怎麼辦?看著他們餓死嗎?”李弘指著城下的難民,厲聲吼道。

“子民,我們可以和黃巾軍一樣,天天煮一點稀粥救濟他們一下。只能這樣了。”鮮于輔知道李弘的心,雖然李弘發脾氣,但他毫不在意,堅持自己的原則。他現在是幽州府的功曹從事,有些事他要負責任的。

“那會有人餓死的。”李弘叫道。

“沒有部隊,就會有更多的人餓死,你知道嗎?去年冬天,冀州餓死了十幾萬人,有誰開倉放糧了?就是威名遠揚的皇甫將軍,他也沒有開倉放糧嗎?”李弘驚訝地問道:“為什麼?”

“因為他們吃飽了,馬上就會加入黃巾軍來打我們。”鮮于輔理直氣壯地說道。

李弘大罵一聲:“放。那下面都是老人,婦女和小孩,有多人強壯男丁?開倉放糧。”鮮于輔急了,一把抓住他,大聲說道:“你這麼做,馬上就會有人上書朝廷,告你同情黃巾軍,甚至是和黃巾軍串通一氣。現在朝廷碰到這種事,一般都是不問青紅皂白,先抓起來再說。”李弘怒氣沖天,舉手狂吼道:“我就放糧,誰敢抓我!”

“命令部隊,開倉放糧!”衛政看到一個披頭散髮的士兵大步走進了庭院。這個人高大威猛,渾身上下有一股凌厲的殺氣。他衣裳單薄,身上的皮甲不但破舊,還打著布丁。

衛政的心跳突然加劇。他是不是豹子身邊的侍衛,過來提審自己的。接著他就聽見那個彪悍的士兵和守在自己書房門口的守衛大聲說笑著,好象他們很悉。

衛政輕輕拉開房門。

“我是李弘,特意來找司馬敘敘。”衛政大吃一驚。他就是豹子。

遲疑間,李弘已經大步走了進來。衛政趕忙要下跪,李弘一把抓住他的肩膀,笑著說道:“免了,我還有事要求你。”這次攻打奴盧城,李弘籌謀已久。

趙雲和張郃對中山國的地形道路都比較悉,酈寒從常山國帶出來的一百多名士兵都是本地人,他們的說話口音和習慣都和當地人一樣。李弘利用他們不會被人懷疑這一點,讓鄭信,鐵鉞,雷子三人和他們一起趕到奴盧城附近的縣城村莊,煽動召集沿途的民,全部集中到奴盧城去討吃的。一旦奴盧城人滿為患,黃巾軍的警惕就會下降,鄭信他們就能找到奪取城門控制權的機會。

李弘命令玉石和鮮于銀兩部人馬依舊在蠡吾大營駐紮,而且天天出營訓練,麻痺黃巾軍的斥候。自己帶著鮮于輔和閻柔兩部人馬秘密趕到奴盧城。考慮到奪取城門之後可能要和黃巾軍進行巷戰,所以李弘特意帶上了以步兵為主的鮮于輔的燕趙部曲。

李弘和鄭信約好,在早上吃飯的時間前後,難民最多秩序最混亂的時候展開突襲。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就在這個時候衛政命令士兵驅趕城中難民出城。場面的極度混亂幫了豹子軍一個大忙。

豹子軍兵不血刃,佔據了奴盧城。

“兩次了,為什麼你的運氣都這麼好?”衛政坐在李弘的對面,苦笑道。

“兩次?”李弘奇怪地問道“我們什麼時候還過手嗎?”

“在重雲山,褚帥埋伏了五萬人馬,就等著你們過去。”李弘渾身打了個冷戰,一股涼意從背心直衝腦門。他的臉變得非常難看。

“如果不是樊籬這個笨蛋帶著百姓一起走,你敢說你的部隊不過重雲山?”李弘苦笑。好運氣,真的是好運氣。

“我找你,就是為了這個樊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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