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重金買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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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眼睛一轉,道:“敢問大師法號如何稱呼?”大和尚冷冷道:“和尚就必須要有個法號麼?你如果固執要有個稱呼,喚貧僧一聲花和尚便得了…”趙子原膛目道:“花和尚?這…”大和尚打斷道:“怎麼樣?貧僧替自己所取的這個法號還不錯吧?”趙子原啼笑皆非,半晌說不出一句話。

花和尚哈哈一笑,將手上那隻方便鏟信手一丟,身子在矮桌右側斜躺下去,一手擎起桌上酒觥,另一手麻利地撕下一條羊腿,大喝大嚼起來。

趙子原見他狼虎嚥,狂飲無忌,果然是不折不扣的“花和尚”不暗暗皺了一下眉。

花和尚道:“小施主甭死死呆在那兒了,放著滿桌羊羔美酒而不享受,豈非故意和自己過不去麼?”言下舉觥一飲而盡,連呼“好酒”不已。

趙子原近不曾進食,又經過連番奔波,已是飢腸轆轆,當下不再拘泥,大酒大開懷暢飲。

花和尚道:“難得貧僧興致良佳,又有在死鬼作陪暢飲,正該浮一大白。”說著,又滿滿倒了一杯酒,喝得一滴不剩。

趙子原只當花和尚酒後胡言,未嘗加以注意,那花和尚舉起袈袖,揩去邊酒漬。

花和尚冷笑道:“喝吧,多喝幾杯,等到你酒酣耳熱之際,貧僧正好下手!”趙子原停止吃喝,道:“大師是對我說話麼?”花和尚恍若未聞,喃喃道:“要死也要做個飽死鬼,你快把肚子填飽了,貧僧好打發你上路。”他陰沉沉他說著,不時夾雜著一聲冷笑,趙子原先時還當他醉酒不知所云,後來越聽越是離譜,大有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之

花和尚又足足灌了幾觥酒,忽然伸手人懷取出一副紙牌,將杯盤掃開一邊,向趙子原道:“來,來,咱人來賭一副牌。”趙子原一怔,心想這花和尚徵逐酒食之餘,竟還有餘興作賭。出家人的淡泊寡慾,在他身上完全找不出一丁點影子。當下道:“大師吃喝賭樣樣俱,只不知對另一門玩道…”花和尚道:“你是說尋花問柳這一類的事麼,咱出家人可不作興談這個,施主莫要信口開河。”他一本正經他說著,就像自己是個言行嚴肅不苟的有道高僧一樣,趙子原聽得提暗暗好笑,道:“出家人也不作興徵逐酒食,沉緬博,大師以為如何呢?”花和尚沉著臉道:“小施主,你在指著和尚罵禿驢了,可惜你是將死之人,貧僧倒不便與你計較…”他陰笑一聲,道:“但是你依然非同分貧僧賭一賭不可,你押注罷。”趙子原道:“區區身上一文莫名,拿什麼來下注?”花和尚咧嘴笑道:“貧僧可不是要與你賭錢,乃是賭你一條命!”趙子原心子大大一震,道:“大師可甭拿我消遣,賭命…”花和尚打斷道:“誰拿你消遣了,廢話少說,快點掀牌吧。”他練地砌好牌放在桌上,一撒骰子,口中叫道:“五天門,該你掀牌…”趙子原聳聳肩道:“區區一向貪生怕死得緊,可不想拿命作賭。”花和尚道:“不賭也由你不得,貧僧一樣要把你解決掉!”趙子原奇道:“然則大師何不乾脆動手殺人,又何必賭這一副牌?”花和尚道:“正因為貧僧嗜賭如命,是以才邀你賭牌,給與你如此一個機會,若你贏了,便可撿回一命,如果你不幸輸了這一場賭,嘿嘿,貧僧那隻寶鏟可又有利市可發了。”趙子原不暇問他緣何必取自己一命?那花和尚已連聲催促,趙子原被無奈,只有伸手拿牌。

他正待將牌底掀開,陡聞一道低沉的聲音道:“慢來!慢來!這裡還有一個賭客咧!”喝聲中,帳口風聲一蕩,一人大踏步走將進來,趙子原轉目一瞧,來者年約四旬,身上鳩衣百結,但卻十分清潔樸素,他雖是叫花裝束,但顧盼之間,隱隱透出一種懾人的威儀。

花和尚神霍地一沉道:“施主是怎樣進來的?”那中年叫花道:“怎樣進來?咱家是要飯的,卻絕非雞鳴狗盜的飛賊之,大師睜大了眼睛,沒看見我從帳口正大光明一直走到帳幕裡麼?”花和尚道:“施主少裝了,貧僧問的是守在帳幕外頭的七個人,怎會讓施主‘正大光明’的走進帳幕裡來?”中年叫花淡淡道:“他們不讓我進來也不行,只因區區告訴他們,我是你的多年老友,是你約我到此地來和你見面的,如此這般,他們便讓了我進來。”花和尚道:“你是貧僧的多年老友麼?貧僧曾約了你到此地與我見面麼?”中年叫花笑道:“和尚與叫花格格不入,一向都是死對頭,如何可能結為朋友?大師雖不曾與我相約,我不請自來,權充個不速之客,豈不使這死氣沉沉的帳幕更顯得熱鬧一些,大師理該更為歡我這個客人才對…”趙子原見這中年叫花一進帳幕,便與花和尚槍舌戰,相互鬥起口來,叫花話中的道理雖有點歪,口舌之厲害卻絕不在花和尚之下,趙子原幾乎忍俊不住。

驀地,帳幕外一排衝進七名綠衫大漢,當首一名大漢敞開嗓子大吼道:“好傢伙!竟敢以花言巧語騙過咱們,敢情活得不耐煩了…”蒲扇般大的手掌猛一前推,對著中年叫花發出一掌。

中年叫花道:“別忙…有話好說…”頃忽裡對方那一掌已然閃電般襲至,掌指所至,分毫不差,中年叫花蹬步連退,忽然足下一陣踉蹌,身子向後便倒,情狀雖似甚為狼狽,卻恰好避過綠衣大漢那石破天驚的一掌。

花和尚沉聲道:“你們統統退出去!”七名綠衣大漢不敢有違,躬身魚貫退出。

花和尚朝中年叫花裂嘴笑道:“貧僧對你漸漸發生興趣了,你能避過貧僧手下這一掌,武功之強已人當代高手之,只不知叫什麼名字?”中年叫花道:“惡叫花。”花和尚瞠目道:“這三個字豈能當名字叫?”中年叫花反詰道:“大師的法號不是叫什麼花和尚,為何我卻不能稱做惡叫花?”趙子原隱隱覺到事有溪蹺,心想眼前這一僧一丐,所取名號怎麼都如斯古怪得緊,尤以中年叫花出現得突兀,他既然知曉對方的法號,稱為“花和尚”必定是業已潛隱帳外竊聽多時,抑且甚有可能他那“惡叫花”的名號,乃針對“花和尚”而取。

花和尚瞠目結舌,半晌始道:“呵呵,好個惡叫花,適才你說過你也是一名賭客,莫非你想加入咱們的賭局?”惡叫花道:“咱叫花兒乃賭中老手,套句賭場術語,乃是貨真價實的‘賭’,近來運道奇佳,有賭必贏,砸掉莊家的檯面那是經常的事,大師居然敢向我挑戰麼?”花和尚陰笑道:“貧僧巴不得你是此道能手,棋逢敵手賭來便覺過癮,何況貧僧從來就不信…”惡叫花接下話頭道:“運,不信便走著瞧!”花和尚冷冷道:“很好,咱們拿什麼作賭?”惡叫花尋思一忽,道:“咱叫花兒想先投塊石子問問路…試試手風,不想一次就把命賭掉,這樣吧,就以大師手下七條命賭叫花兒一條臂膀如何?”趙子原險些失笑出聲,以一條臂膀賭七條命,天下哪有如許便宜的賭注?花和尚除非是發了失心瘋,才會同意他所下的賭注。

可是事情往往出人意表,花和尚竟同意了,他眯著眼笑道:“一言為定,如若你輸了一局,第二局可就要似你一命下賭。”惡叫花補上一句:“你的命和我的命!”花和尚道:“施主先翻牌吧。”惡叫花道:“不,賭場的規矩是‘強賓不壓主’,還是和尚先來…”花和尚陰陰一笑,右手老練地在牌上一砌,從底下出一張紙牌來,緩緩將牌底翻開。

他面上出得,冷笑道:“天字槓!大天配人排,施主輸定了!”惡叫花舉袖抹去額上汗珠,道:“看來大師這副牌似乎有其點欺生呢,還是你的手氣正在旺頭上的緣故?不過我若翻到了對子至尊,仍然贏得了你那天宇槓…”花和尚用著十足肯定的語氣道:“你翻不到的!”惡叫花未加以理會,他一掀衣袖,出枯乾如柴的手臂,噓嘴呵了口氣,口中唸唸有詞,道:“牌神牌神顯顯神,一翻對於好生財…”他煞有介事地裝模作樣,幾乎使一旁觀戰的趙子原再次要笑出聲來。

但拿命作賭可不是一件稀鬆事兒,趙子原情知武林中人講究的是一諾千金,賭輸的絕無反悔之理,是以當惡叫花伸手拿牌時,趙子原情不自為他捏了一把冷汗。

惡叫花信手自牌堆裡起一張紙牌,未待翻開,又在牌面上吹口氣,拖著滑稽的歪腔叫道:“吹掉黴氣,瞧我的!”手一拂“砰”的一聲現出底牌一地牌配大天,對子至尊!趙子原一顆心子幾乎跳到腔口,脫口呼道:“至尊!至尊!”花和尚面寒如冰,火炬一般的雙目一瞬也不瞬地盯注著對方,似瞧透對方到底以何種手法取到這一張牌?

原因花和尚在未賭之先,早已在紙牌上做了腳,那張“對子至尊”預先被他暗地裡取掉,孰料惡叫花又摸出了這麼一張至尊來,著實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很顯然的,惡叫花在掀牌之際必曾使鬼,但以他的目力居然沒有看清對方那多出的一張“至尊”從何處取出?真是陰溝裡翻船,栽人栽到家了。

惡叫花溫地道:“和尚莫再吹鬍子瞪眼了,這完全憑運氣呀,一點假也沒有的。”花和尚悶吃在肚子裡,既不能拆穿惡叫花的騙局,因為他本人就賭騙在先,一揭穿,便不啻承認自己設賭詐騙。

當下只有連聲應道:“是,是全靠運氣,一點也不假的。”惡叫花這才滿意地一笑,道:“我要取贏來的賭注兒了,大師的寶鏟請權借一用。”他順手拾起地上的方便鏟,轉身走出帳幕。

花和尚並未攔阻,眼望他的背影在帳口消失,方始冷笑自語道:“就怕你取不了你贏來的賭注,反而會將你的手給燙壞了,嘿!哩!”趙子原一聽,敢情花和尚有恃無恐,深知自己七名手下武功高絕,惡叫花取人命不成,反把一命丟在他們七人手裡亦未可知。

正忖間,陡聞帳外接二連三傳了七聲慘呼,聲音淒厲已極,片刻已又歸於沉寂,那惡叫花手持方便剷出現在帳口…

那隻方便鏟上,此刻已沾滿鮮紅的血漬,趙子原望著那鮮紅刺眼的斑斑血滴,不知不覺冷汗遍體而

惡叫花道:“叫花兒不得不借用大師的寶鏟取注,謝過,謝過。”他若無其事地說著,起身上那件補了又補的布衫,揩去方便鏟上沾染的鮮血,遞還花和尚。

趙子原長一口冷氣,他簡直不敢相信,那惡叫花竟能在瞬息之間,隻身單鏟幹掉了七個兇魔煞神。

花和尚呆立良久,方始緩過一口氣來,一字一語道:“施主是丐幫的兄弟?”他問到“丐幫”兩個字時,聲音忽然變得陰森無比,直似陣陣冰雪自其口中飛出一般,令人不寒而慄。

惡叫花淡淡道:“不錯。”花和尚沉聲道:“丐幫兄弟沒有一人能夠一齊宰掉貧僧的七個手下,即連幫主座前五傑也不行,除非…”說到此地,語聲之中漸漸夾有一絲顫抖,他那兩道亮如匕首的眼神一直盯視住惡叫花,續道:“除非施主便是布袋幫主龍華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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