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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節:救贖(2)再看別的,《漢廣》、《柏舟》、《野有蔓草》,每天都是一篇詩經。我莫名其妙間,翻到一個小信封,打開上面寫著:雅柔,見字如面,近來山東賑濟事多繁雜,恐半年之內不能歸家了。我出門前的話你可還記得?隨信寄去我每天抄寫的詩經滿漢文各一篇,你照著練,寫好了寄回給我看看,這樣你可以打發無聊的子。我看了你的字笑笑,也能多些消遣。家裡的事不必擔憂,一切我心裡有數。

又一篇:雅柔,前次的字貼已寄去一月有餘了,你可有寫?怎麼至今見不到回覆?賑濟發放已畢,我在這裡常無聊,再寄幾篇給你,一併寫了寄來。

我看到這,再也看不下去了,海藍微笑的臉讓我心頭湧起一陣寒意。這就是瑾兒出生那一年的信,胤祥在山東近四個月,整整一百篇詩經,她竟然扣了這麼多年!我一直以為那時我與胤祥之間是完全的空白,從不知道之間還有這點點墨跡!

"福晉一定想問,我為什麼現在還要還給你?"她的語氣好像在說別人的事情一樣。

"願聞其詳。"我冷冷地說。

"我不說謊話,對你,我想不透得很。"她的臉仍在笑,眼神卻冷冽下來,"你表面無爭,卻樣樣手到擒來。我早你三年入府,三年,我花盡全部的心力來幫爺建這個府。建好了,你就來了,嫡位正座,無人能及。我不在乎,我有爺的心,我要的也只是這個。可是那一年我看了這些信,我就想不透,怎麼悄沒聲的心就變了?而且是對你這個自殺抗婚的人!"她把眼光從信上轉移到我臉上:"還記得那年在暢園麼?"我一哆嗦:"暢園?是你?"她搖搖頭:"不是我,是巧姑娘。她一直對爺存著一份心,你為了十二阿哥自殺的事是我告訴她的,她知道那天是十二阿哥當值,故意引你碰到他。我作壁上觀,沒想到爺竟連這個都不追究,回來的時候,還帶了東西給你。"

"什麼東西?"

"你看,別人得也得不到的東西,你居然不放在心上,就是那個核舟啊。是我讓巧姑娘送去給你的,爺在我屋裡看到那個,臉青得嚇人,當晚連飯都沒吃。於是白天我就給你送回去了,風雨同舟,呵呵,海藍是什麼身份,怎麼當得起一個'同'字?"我不可置信地看著她:"這些事你還記得真清楚。"

"當然,因為這些年這些事時時都在我心坎兒上轉。"她撫向自己的肚子,"這個孩子是我跟爺求來的,我要補償我丟掉的那個苦命的孩子。"我有些驚訝,她苦笑:"你以為頭些年我寵擅專房麼?你錯了,那個時候爺幾乎每天都躲在書房裡。所以我怨你,怨你自作主張毀了我的孩子;怨你不識好歹還連帶闔府雞犬不寧;怨你本不懂心疼他還佔著他佔著這個位子!"沒有人能夠自然地聽完這樣一大篇指責:指責你摧毀了她的一切,還不以為然地以為自己才是天底下最委屈的人!她幾乎給了我這種認知:認知我是個多麼不堪的女人!我辜負了胤祥的錯愛,我踐踏海藍的真心,我甚至還把一個妍月帶進這樣的牢籠。這樣的我,以傷害別人為前提,活著豈不是一種罪過?

"夠了!"我彷彿被人扼住了喉嚨,強迫地讓她的思想汩汩進我的意識裡。

"請福晉聽海藍把話說完,雖然怨你,可海藍對你也有一些,你多年撫養瑾兒,海藍不勝慚愧。還請福晉今後多多照拂弘昌和這個孩子,海藍別無所求。今這些書信物歸原主,是海藍向福晉贖罪,贖以前痴心妄想之罪!"她站起身,仍舊穩穩地福了一福:"海藍這就要回去了,福晉保重!"說完她縹縹緲緲地遠走,清晰的身影在我視線裡漸漸模糊,直到化在雨霧裡…

周圍很冷,可我心裡的寒意正被一點點驅走,一百張詩經,一百封短信,字字珠璣,充斥著一股溫暖溢滿全身。我抱著它們跑到書房,穿著米長衫的胤祥正在練字,因自信而微翹的嘴角和專注的神情讓我覺好像我是第一天認識他。輕輕敲了一下門框,他抬起頭,微笑:"下著雨呢,怎麼又跑出來了。你那身子也不知道仔細著。"我走過去:"我來找你說句話。"

"哦?是好話就說來聽聽。"他挑挑眉,促狹樣兒逗得我忍不住一笑。

"算是句好話吧,我說,我從來沒像現在看你這麼順眼過。"頓筆寫完最後一橫,他用筆桿子點著我說:"不勝榮幸!"走過去看他寫的字:"無窮山,無邊往事,一例冷清清。試倩玉簫聲,喚千古,英雄夢醒。"

"可好?"他問。

"我可評不來這個,只覺得較之先前多了點柔媚在裡面。"

"柔媚?看來我是太憋屈了。"他哈哈大笑。

我把那一迭信給他:"你看,這字貼我找出來了,你教我可好?"第48節:救贖(3)他說:"有我這個活字貼在這呢,那個你自己去練。來。"他拉我到他臂彎下,右手握住我的,一揮而就,一個紛繁複雜的滿文字躍然紙上。

"這是個什麼字?七彎八拐,這麼麻煩的。"我皺著眉使勁想,好像在哪見過。

他點點我的頭:"你也學了這麼久,這個字還不認識?依我看,你別的也都不用學了,只把這個認得就好。這是個'祥'字。"我眼前突然劃過海藍的臉,右手腕處沒來由一陣刺痛。看著他的笑眼,我說:"這個字,不認也罷了,反正我現在也不會繡荷包了。"握著我的手一鬆,筆順勢滑了下去,掉在紙上墨點四濺,觸目驚心。他捧起我的臉:"還在怨我?"我搖頭:"不是怨你,我也說不清,'己所不,勿施於人',你說,我是不是個不堪的人?我總是很會給自己找藉口,其實她們的子又何嘗不是一樣。要我不在意太難了,可我本就不該在意是麼?"我語無倫次,自己也不知道到底要說什麼。

惑地看著我:"我聽不懂,你怎麼會矛盾至此?我只告訴你,娶納妾,傳宗接代,是男人的任務,尤其是我皇家的男人。可是人心總歸不能掰成幾瓣兒,我能對所有人盡力,卻只能對一個人盡心,既然不能盡心的,就必須盡力!你明白麼?"我拼命點頭:"我懂,我也必須懂,是嗎?只是得著你的心的那一個,不是要成為眾矢之的了麼?"他微笑:"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女人的想法我也不能明白。你,覺得不值得麼?"有些話有些表情,其實已經在心裡轉過千遍萬遍,但是一旦親聽親見,還是會洋溢出很震撼的覺,我驚喜地抬眼看他,又轉過身去:"不,我還是賺了呢。"他從後面環住我,臉埋在我的頸窩裡悶笑,手滑向我小腹:"這個,為什麼不告訴我?"我疑惑地回頭:"你怎麼知道的?"

"蔣太醫又不是啞巴。"我不好意思起來:"我知道的時候,還惱你呢麼。"

"那這有多久了?"

"有一個半月了。"

"那還不是惱我的時候有的?我說,這個不要了吧。"他輕輕在我耳邊說。

我一驚:"這倒奇了,這話從何說起呢。"他扳過我:"你不知道,上回生弘暾的時候,幾乎摸不到你的脈相了,唬得我魂飛魄散。月裡又讓我累得你落了病,你天生就有內寒之症,這一個來得這麼急,還是不要了吧。"

"不,我一定要他。"我笑得固執,額頭貼上他的角,他溫潤的氣息吹過來,讓滿屋都充滿暖花開般的味道。

自那起,海藍沒有再踏出她的院子一步。我每天以十足的力來接我的第二個孩子,我有預,它可以順利地出生,健康地成長。胤祥其間進了幾趟宮,現下的氣氛遠不似之前那麼緊張了。偶爾,康熙還能撿些閒事誇獎他兩句。太子自復立以來每況愈下,越發地不適合那個位子了,朝堂上現下最鋒芒漸的要算辦事認真的四王爺。聽胤祥說他辦了幾次外朝進貢的事,康熙對他愈加器重,時常贊他老練沉穩。我看胤祥說起四王爺時的樣子,心知他大概是有了譜了。

第八個月上的一天,天陰沉沉的,悶氣得很,我閒來無事,把那準備好的小衣服小鞋子拿出來看了又看。胤祥坐在炕桌另一邊,翻書找典故,說是要預備出名字來,一連說了好幾個,我聽著都不好聽,我說:"你看看還是四爺家裡頭會起名,弘暉弘時弘曆,念起來都上口得很,到咱們這都這麼拗呢。"其實我是想說,那弘曆的名字多好,大富大貴個皇帝名!

他撇嘴:"弘曆也是老爺子給起的,只說老爺子偏心吧。你說不好,喏,你來選一個。"我轉轉眼:"好吧,怎麼我也是當額孃的,我就閉著眼睛選一個,選到哪個算哪個,不改了。"說完我閉眼晃了晃手指,點上一個,"就這個了!"他一看:"弘晈,好,就這個,還是你會選。"正說著,碧縷驚慌地跑了來:"奴婢無狀,跟爺和福晉回話,藍主子怕是要生了,這會子疼得厲害呢。"我跟胤祥對看一眼,吩咐下去:"收生嬤嬤是現成的,只遣個人去請太醫來就是了,你們屋裡都是有經驗的,總該知道預備什麼吧。"又對胤祥說,"爺去看看吧,在那也給坐鎮壓壓驚。"他點點頭,帶著碧縷一同去了。我收拾完小衣服,繼續坐在那看書。過了好幾個時辰就聽得外面亂糟糟的,叫喜兒出去打聽回來說海藍那邊一直險得很,具體怎麼回事也不知道。我突然心裡煩躁,想站起來走走,走到門口卻掉了帕子,下意識去撈,不妨頭腳下一滑,我帶著滿心恐懼,重重跌在地上…

"啊!"我第無數次痛叫出聲,心中的惶恐讓疼痛一波一波來得更甚,殘存的意識充滿絕望,我太怕失去這個孩子。可是到我陷入黑暗之前,我始終沒有聽到那一聲啼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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