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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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五爺是懷著一種慫恿不安來見自己這個遠房的侄孫的,為了自己的兒子,他已經顧不得那張老臉了。
這是個有骨氣的讀書人,雖然生活已經窮困到難以為計的程度,但這些年還是拒絕遠房侄孫救濟和老年補貼。理由是他不能接受贓錢,他知道何澤健這些年發的是不義之財。
早些年自己兒子,就是這個殺了人的兒子想求助澤叔的時候,差點被他逐出家門。
他知道這些何澤健不會不記得。
這次之所以能見他,不過是給他母親面子。至於事能不能管,他心裡沒一點兒底。一直到吃完飯,他終於有了一點底。
“五爺,說說,三叔到底是怎麼回事,看我能能不幫上忙。”
“他不擺個小攤賣菜呢嘛,一個警察說他的攤子非法佔道,把車子跟秤啥的都沒收了,你也知道他就靠那個攤子掙兩個錢,一看車子跟秤都沒收了,就急了,跟警察吵吵起來了,後來又動起手了,也不知道哪下子不對,把警察給打死了。”跟來的人見老人羅裡羅嗦地也說不清就幫著介紹了情況。
“這樣吧,您老就呆我這兒,我去問問,等我問了以後,咱們再商量,你看好不好?”
“謝謝你呀。”
“五爺,都是一家人,還謝什麼。你放心,這事我管了。”
“噯,噯,我聽你的。”
“四哥,你就陪五爺呆在這兒,等有消息你們再回去。”澤叔對同來的家人說。
“行。”老五爺子怎麼也沒想到沒出十天,自己兒子的事就辦得妥妥貼貼,有期徒刑十年,這是他連想都不敢想的事。
一聽到這個消息,他恨不得跪在這個曾“掐半個眼珠都瞧不起”的遠房侄孫面前來表達自己的之情。
“五爺,您老當我是外人。”
“墨林啊,我錯了,這些年來,我都錯了。”
“五爺,這回他孝敬你,你領不領啊。”跟來的人問。
“老四啊,快別說,再說我都沒臉見墨林了。”
“五爺,讓四哥陪您在上海多呆幾天。”
“不了,我就回去,好讓他們也放心。”
“那我就不留您了,以後有什麼事,覺得我能辦到的,您儘管吩咐就是。”澤叔在松江的家,原來是太平天國一個王的府邸,雖幾經戰火,卻幸運地保存下來,基本保持了原有的模樣。
幾年前澤叔花大價錢買了進來,整飾一新,老太太看後歡喜得不得了。
其實澤叔買這個宅子為的就是討母親的歡心,他知道母親喜讀《紅樓夢》,因此析建的許多建築都以賈府和大觀園為藍本,尤其是母親的居處更是儘量尊重了賈母居處的風格。
老五爺子一回到家,便忙不疊地跑來跟侄媳婦謝恩。
“五叔,那都是他應當辦的,您就別擱到心上了。”
“我老糊塗,這些年辦了不少糊塗事,還望千萬諒次我呀。”
“都是自家人,就別說兩家話了,往後哇,讓他們多到澤健那兒走動走動,要不顯得生份啊。”
“您說的是,這回我算明白了,還是一家人啊。”
“大兄弟那幾個孩子都做啥啊?”
“混飯吃唄,有個給人家澡呢,一個給人家修車呢,沒出息。”
“不能那麼說,這個世道能混上飯吃就不錯了。”
“墨林還答應我照顧他們,真不知道怎麼謝你們娘倆兒啊。”
“五叔,一家人就該相互照顧,要不咋叫一家人啊。”高利貸事件之後,方有德名正言順地成了街頭漢,什麼也不做,吃口飯往街上一紮,聽些街頭巷尾的新聞而已。
對於老婆勸告也是不理不睬。
“找個活幹吧。”方嫂那副低眉順眼的樣子,讓方有德看著生氣。
“連點脾氣都沒有,哪兒像個人啊?”
“要不這子咋過呀?”
“幹啥去,你說我能幹啥去?”看著方有德橫眉立目的樣子,方嫂什麼也不說了,只有愁眉苦臉地自己掉淚兒。
“他媽的,成天苦個臉,活活個喪門星,哪輩子沒幹好事,這輩子倒黴碰上你啦。”方有德就是罵。
可不管怎麼罵,這子是一天不如一天,終於過不下去了。
“總不能真上工地幹力工吧?”可人活著,飯總是要吃的。
“咋辦啊?”一邊往回走,方有德一邊發愁。
四馬路上的野雞天剛擦黑就出來了,向過路的老少爺們兒拋灑著媚眼,一分錢都不收,可就是這免費的東西也沒有方有德的份了。
“這些只認大洋不認人的子婊,狗眼可真他媽的尖,知道大爺沒錢,連正眼都不瞧。想當年,大爺…”方有德真是氣不過,想想更是氣“他媽的,老爺們兒累死累活掙不著錢,她們緊緊褲帶就行了,這年頭上哪兒說理去!”再想想不又羨慕起來“下輩子,再也不脫成成男人了,受累不討好,白受罪。”這麼一想,心裡便敞亮多了。
“對呀,捧著金碗要飯,圖的是啥呀!人活著不就為的吃喝嗎?吃上喝上,兜裡有子兒,別的還管它幹啥呀!”從四馬路走到家,他已經想好了怎麼說,想好了怎麼。
方嫂見男人垂頭喪氣地進來,問吃了沒有,他不作聲,一個勁地菸,一個勁地唉聲嘆氣。
“去找個活吧。”方嫂小心地說。
“哪兒那麼容易找哇!”方有德帶著哭腔說:“年輕的都找不到,我這歲數,誰還用啊,動力氣吧沒力氣,論技術吧沒技術,看來只有等著餓死啦。”
“總不至於吧?”
“能怎麼樣啊。”
“總不至於一條道都沒有吧?”
“六七口子張著嘴,等找著道,怕都已經完了。”
“我多攬些活來,先湊乎著。”
“一擔水就一五,那管啥用啊。”
“可咋辦啊?”轉了好半天,方有德終於把打算好的話說了出來,方嫂怎麼也沒相到他會讓自己的女人去幹那種事。
望著他的眼睛,想看看那是不是真的,那對鏡片後透出來的不容置疑的光,讓她一陣陣寒心。看著那張快脫了相的臉,又一陣陣噁心。
她知道這是無法更改的,丈夫決定的事,自己說什麼都沒有用,在這個家裡,他就是皇帝,別看他在外面溫順得像只綿羊,在這個家裡卻是絕對的權威,意志不容任何違背。
既然話已經說破,也沒什麼不好意思的,方有德便恢復了往常的形態,見女人耷拉著腦袋掉淚兒,知道她這是默認了,明天早晨她將會去幹自己安排的工作,去掙錢,象四馬路上那些野雞一樣從男人口袋裡掏錢。
“或許她沒有經驗?”他還有些擔心“沒關係,三婆會教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