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十三忠臣一孝子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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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漢人?”他問“怎麼穿這樣服飾?”
“我原在蒙古臺吉部下。”
“你是漢人,怎麼又做了蒙兵?”
“這說來話長了!”趙守信毫無畏懼“只怕將軍沒工夫聽我細說。”
“你長話短說好了!”長話短說是如此:他是江南人氏,因為犯案充軍,發配到關外。中途與解差發生糾紛,怕受報復,乘隙私逃,輾轉投向蒙古從軍,隨徵到此。
“那麼,你跑到這裡來幹什麼?是受人指使來行刺?”
“決不是!沒有人指使我。就指使我,我也不會聽。”趙守信笑一笑說“我是看到將軍的馬好!”
“馬好怎麼樣?你是來盜馬?”
“不敢說盜馬,只是想把桃花牽出去,騎一陣子殺殺我的癮!”這個說法,未免離奇。延信想一想問說:“你會相馬?”
“馬是我的命。”彷彿有事答非所問。不過延信想到,桃花
見了他居然不是亂踢亂咬,足見他確有一套控馬的本事。姑且丟下這一節不問,問他是怎麼進來的?
“你是白天溜進來躲著的?”
“不!”趙守信答說“二更多天跳柵欄進來的。”延信轉臉望那木柵,約有兩人高,密密地由繩索綴連,若說攀附而上,都難著手,能跳進來似乎是件不可想像的事。
“你是怎樣跳進來的呢?”趙守信愣了一下答說:“就是這麼一跳就跳進來了。”
“你跳一回我看看!”趙守信又困惑了“將軍,”他問“你老不怕,我一跳跳過去,就此跑走。”
“只要你跳得過去,你不跑,我也會放你走。”趙守信心裡明白,他的命,要看他的本領。本領高強,
命可保,否則任何解釋都是多餘的。
於是,他看了一下說:“由外面往裡跳容易,由裡往外跳,只怕勢頭不順。等我試試看吧!”說完,趙守信退了幾步,雙腳不斷起落,身子一蹦一蹦地是在蓄勢;然後見他拔步飛奔,驀地往上一長身,蜷曲腿雙,橫滾著過了柵欄。接著他從已開的柵門中走了回來。
“你等著!”延信平靜地說。
趙守信依言靜靜地等候,等延信喂完了馬,招招手將他帶回座帳。
“拿酒來!”延信關照馬弁。
拿了酒來不是自己喝,是給趙守信。然而始終沒有別的話,直到趙守信喝完酒請示行止時,他方開口。
“你在哪個臺吉部下。”
“莫蘇札臺吉。”
“好!你回去吧!”延信叮囑“今天的事,不必跟任何人說起。”到得第二天上午,延信派中軍到莫蘇札那裡傳令,調趙守信到帳下,也升了他的官,這明明是有用他之處,但連趙守信自己都不明白,會有什麼任務落到他頭上。
要派給趙守信的任務,只有延信自己跟椎椎知道。而遲遲沒有派,只因商量未定之故。原來延信是因為趙守信有那躍高的特長,觸機想起,可代椎椎二次探敵的任務。
既是探敵,實是招降,初步要跟策妄的老母見面,延信從椎椎口中獲悉,她深居簡出,惟有入夜潛入她的營帳,才能一晤。而敵陣中,凡是緊要人物的營帳,外面都圍一道網子,名為“網城”網眼上繫著鈴鐺。若有人接近,一碰網城,鈴響示警,守衛眾集,必難倖免。這個防刺客的設備,免費多年效用極佳,幾乎是萬無一失的。
因此,要越過網城,惟一的辦法,便是不碰網城;趙守信恰好能做到這一點,所以在延信的心目中,是惟一的人選。
不過,椎椎卻並不完全同意。
“將軍,”他說“除此以外,還有好些難處,倘或克服不了,不等他看到網城,先已失手了。”
“我知道,第一、路途要;第二、要機警,能夠躲開敵人的警衛;第三、要有智力,至少對付兩三個人,不致落下風,這些…”
“還有第四,”椎椎搶著說道“要能言善道,把那位老太太說服。這都不是容易辦得到的事。”
“我想不妨找他來問問,也許他都辦得到呢!”
“這當然可以。不過,將軍,這一談,機密可能會洩漏出去。”
“不要緊,”延信答說“我會格外叮囑。他不會不知軍法森嚴。”於是,一天深夜,延信將趙守信喚進帳來,在座的只有一個椎椎。由他作了任務說明。延信問道:“你自覺如何?這是絕不可勉強的事,你有一分把握,說一分話,倘或不願,我決不怪你。”
“將軍,這樣說,”趙守信笑道“我不願也願意了。”
“你是有把握?”
“還很難說。”趙守信想了一下問說“我先要請將軍示下,如果此去不成功,會有什麼壞處?”這會有什麼壞處?誰都想不出。
“只有一樣壞處。”延信答說“你的一條命會不保。”
“那,將軍就不必問我有幾分把握了!最壞也不過送一條命而已。”延信與椎椎都不由得肅然起敬。趙守信不但為國勇於捐軀,忠勇可佩。最難得的是他那種平靜無事的態度,真個勘透生死關頭,有著從容就戰的至高修養。
“他這話說得再透徹沒有了。”延信向椎椎說“就這麼辦吧!”
“是!”
“你聽見了?”延信撫著趙守信的背說“我現在相信你有八成會成功。”
“將軍,成功,是不是有賞?”
“那何消說得?”
“賞什麼呢,將軍?”趙守信微笑著說“最好先告訴我。”延信從他那略帶詭秘的笑容中,恍然有悟,拍拍他的背說:“你是看上了我那匹桃花。只要你成功,我一定賞你,不過要等班師以後。”
“當然!當然!”趙守信跪側拜謝“將軍厚賜,我一定能夠領受。”於是趙守信由椎椎帶了去,將此行的道路險易、敵方佈置,以及如何趨避等等必須瞭解的情況,悉心教導。同時延信備了招降的書信,與一袋價值不貲的五寶石,鄭重
付趙守信,再三叮囑一路小心,並親自送至二十里外,方始作別。
到得第五天,趙守信回來了。延信摒絕從人,只召椎椎在一起,聽取趙守信此去的經過。
“我是大前天白天見到策妄的老孃的。不過,我不曾跳進去,因為網城太高——”
“那麼,你是怎麼進去的呢?”延信問說。
“我用了一計,我說我是蒙古召吉部下的逃兵,但求收安,願意獻出寶石作為酬謝。就有人去報告策妄的老孃——”
“慢慢!”延信又打斷了他的話“你怎麼知道此人不是去報告策妄而是去告訴他的母親?”
“那人是個番婦,她的主人是誰,當然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