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誕育皇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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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隆科多下令戒備,康敬福全力管束,無奈地區遼闊,若要將這座馬棚包圍得嚴密,至少也得三五百人,康敬福只調了十來個人來,如何看守得住?尤其是入夜之後,三三兩兩,悄聲地從葉底林間溜了過來,方便得很。

八月十二的天氣,照說應該月華如水,這夜卻怪,天陰異,難得有云破月來的時間。到得夜深重,看看還沒有消息,有的人意興闌珊地走了,而留下來的,仍還不少。

三更過後,馬棚外面的爐火,忽然旺了,顯然地,是在燒熱水——產婦分娩的時候近了。

於是,看熱鬧的人的倦眼大張——看是看不見什麼,只有側著耳朵聽消息,聽更鑼一遍一遍地敲過。進‮夜午‬子時,隱隱聽得馬棚中有洪亮的啼聲。這天刮的是西風,大家都擁向東面,啼聲越聽越清楚。但見栓子奔來報信:“一個大白胖小子,一個大白胖小子!”不是怪胎,看熱鬧的人未免失望,但多想一想,又興趣了。因為有個有趣的疑問:金桂的“大白胖小子”到底算不算四阿哥的兒子?如果算,又如何處置這個皇孫?不算可又怎麼辦?總不能扔在水裡淹死吧?

“四阿哥,你可要說實話,到底是不是你的骨血?”德妃提醒他說“這可不是能隨便的事,假的不能當真,真的也不能作假。”

“教兒子怎麼說呢?有是有那麼回事,可擋不住別人也跟她有來往啊!”德妃沉了好一會兒說:“只要有那回事,就是真的了。她那模樣兒未見得有人要她,她自己也決不敢胡說!”胤低著頭不做聲,心裡只在想,自己該不該要這個兒子?如果不要又怎麼辦!

“這是喜事!”德妃說道“你到現在只有一個兒子,多一個不好的?而況聽說是個大白胖小子,哭聲真不像剛下地的孩子。說不定將來倒有點福分。”

“娘!”胤終於說了他的心事“孩子我不是不想要,就怕說出去難聽,再說,那個金桂——”德妃懂他的意思,不想要那個金桂,但這是沒法子的事,金桂只能養在他府裡。所要顧慮的是子不離母,胤如果厭惡金桂,連帶疏遠了他們父子之情,卻非所宜。

“好了,我們有個主意。不過先得奏問皇上,才能作數。你下去聽信兒吧!”原來德妃所想到的是移花接木的辦法。說起來一半也是疼孫子——清朝的家法,皇子皇孫特重母親的出身,金桂身份不高,所生之子將來在封爵時就會吃虧。如果將那個“大白胖小子另外找個身份高的母親豈不甚妙?

等胤一走,德妃隨即找她的心腹宮女來商量。這個宮女名叫福子,忠心耿耿,足智多謀而且燒得一手好菜——原來宮中的規矩,位至妃嬪,便可自設小廚房,由內務府按月按致送食料,各為分例。如果有太后在,自皇后至各宮妃嬪,經常要孝敬自制的佳餚。妃嬪之間亦常互為賓主,今天你邀,明天她邀,輪做主人。若得一個好手藝的宮女掌廚,不僅易為“主子”增光榮,而且也為“主子”爭得了友誼。

德妃在宮中頗得人緣,皇帝亦常眷顧,一半歸因於她為人厚道,一半亦正由於福子的那一手好菜。

“今晚上我要請個客,這跟平時不同。”德妃很鄭重地說“要讓她們吃好了,她們才會替我說好話。”

“倒是讓哪幾位主兒,說些什麼好話呀?”

“嗄!”德妃很傷腦筋似的“還不是為了四阿哥!”

“那可真得讓人家吃好了才行。”福子問道“打算邀哪幾位?”

“不多,貴妃之外,就是惠、宜、榮三位。”原來皇帝前後三後,皆已崩逝,如今統攝六宮的是孝懿仁皇后的胞妹,也是隆科多的胞妹,三十九年十二月才冊為貴妃。

“惠、宜、榮”指的是三位妃子;康熙二十年十二月,與德妃同時由嬪晉妃。以年齡來說,應該是榮妃居首。

榮妃是漢軍出身,姓馬,照例加個佳氏,稱為馬佳氏,她比皇帝還大兩歲。在十六歲那年,她為皇帝生下一個兒子,名叫承瑞,其時皇帝只有十四歲,在皇長子胤出生以前,皇帝已經有過四個兒子,只是生來即夭,未曾以字輩排行而已。她生過五個兒子,但養大了的只有一個,即皇三子胤祉。

其次便是皇長子胤的生母惠妃,姓那拉氏;再次是宜妃郭羅氏。她有三個兒子,老大皇五子胤祺;老二皇九子胤;老三皇十一子胤禧。這宜妃是個很厲害的角,跟別的妃嬪都不甚合得來,惟獨對德妃是例外。

宮中位分最高的,就是這五個妃子。德妃的想法是,只要取得貴妃與惠、宜、榮三妃的支持,皇帝即不能不格外寬容。福子瞭解這一頓飯,關係重大,自然放出手段來,整治得既且潔,客人無不大快朵頤。

“吃是吃了!”宜妃笑著對福子說“只怕你主子的這頓飯是鴻門宴!”

“宜主子說笑了,奴才主子從不擺鴻門宴的;果真是鴻門宴,各位主子看哪裡肯賞光?”

“強將手下無弱兵!”宜妃對貴妃說“這福子好會說話。”

“那!”佟妃也是忠厚人,對德妃說道“我也猜想,你有話就說吧!”

“還不是為了四阿哥鬧的那個笑話。”德妃皺著眉說“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只有請示貴妃,也要請各位姊姊幫著包涵。”

“包涵可是太嚴重了。”宜妃接口“倒是得想個法子,請皇上包涵。”這正是說中了德妃的本意,連連點著頭說:“只求皇上不生氣就好辦了。”

“我想皇上不會怎麼生氣。孫子越多越好,而況聽說小孫子長得體面的,”榮妃說道“請貴妃求一求,包管沒事。”

“只怕我一個求不下來。我倒有個主意,不過,”佟貴妃笑道“我得借福子用一用。”借福子自然是借她的易牙手段,德妃即答說“貴妃差遣福子,是她的造化到了,說什麼借不借的。”當時便喊一聲“福子!”等將福子喚來,佟貴妃說:“明兒晚上,皇上在為嘉州賞月,我想找你辦一頓消夜請皇上。你可得好好放點兒手段出來。”聽這一說,福子既興奮又惶恐“不知道該預備些什麼?”她說“奴才怕一個人照顧不了。”

“我派人幫著你,只要你出主意掌握就是。皇上向來飲食都少,而況是消夜,只要緻,不必太多。”

“是!”福子覺得有點把握了“奴才的手藝,瞞不過貴妃,可得求包涵。”

“你別客氣了,”佟貴妃環視著說“明兒等皇上興致好了,我提個頭,大家幫著替四阿哥求個情,不就結了!”三妃皆諾,德妃稱謝,她恭謹地說:“我得寸進尺,還有求情,不知道貴妃能不能格外成全?”

“你說,只要辦得到,我無有不依的。”

“我還想抬舉抬舉那個孩子!”

“怎麼抬舉法?”

“我想給他另外找個娘。”

“喔!”宜妃脫口說道“是這麼回事!那一來不就成了四阿哥的嫡子了嗎?”原來宜妃以為德妃想將金桂所生之子,作為胤嫡妃馬納那拉氏所出。胤原有四子,長子弘暉,即為馬納那拉氏所出,八歲而殤。次子弘盼,三子弘昀,四子弘時,皆為側妃所生,弘盼、弘昀,皆未養大,如今只剩下一個弘時,倘或金桂之子作為嫡出,則後來居上,委屈了弘時,自然是很不妥的一件事。

這一層,德妃早就顧慮到了“當然不能那麼辦!”她說“我想讓鈕祜祿氏去養。”這鈕祜祿氏在胤府中的位號稱為格格。她的出身很好,是開國元勳弘毅公額亦都的曾孫女。今年二十歲,很得德妃的寵愛。如果金桂之子作為她之所出,在身份上就比弘時還高些了。

“這也沒有什麼不可以,”佟貴妃笑道“不過我不明白,你這是疼孫子,還是疼鈕祜祿格格?”

“兩樣都有,”宜妃看著德妃問道“我猜對了沒有?”德妃報以微笑。佟貴妃卻又有話要問:“疼鈕祜祿格格,還有可說,那孩子我見了也疼。可是,你那個孫子,連什麼模樣兒都還沒有見過,何以這麼疼他?”

“這是因為——”宜妃話到口邊,突然嚥住。她原本想說佟貴妃沒有兒女,不知道父母之心,更不瞭解祖母對孫兒女的情,但這話會引起佟貴妃不快,所以機警地縮了回去。

“說實話,”德妃很快地接口“我老覺得那孩子可憐,他娘也是一樣!唉!”她嘆口氣沒有再說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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