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年羹堯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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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下又大失皇帝的本意,雖準他撤兵,卻以“擅率大軍內徙”的罪名,等他回京之後,還要議罪。及至福全到京,皇帝不准他進城,留在朝陽門外聽勘。上諭申引以前的故事,有好些近親貴,曾因“不遵旨行事,皆取口供,今應用其例”這時的皇帝實在很為難,自三藩之亂平服,十年來,當初出力的功臣,如今都已爬到極高的位置,只要有一個心裡不服,發幾句牢騷,都會引起很大的影響。福全雖為皇兄,而此番所犯的過失,卻必須在軍言軍,以軍法從事;倘或置而不問,無以服從,就會嚴重地打擊士氣。
更有一件為難之事是,如果追究福全的責任,必然要拖出胤來。事實上福全所以不敢深入窮追,就為的有胤在,怕他亂髮命令,擅作威福,萬一極窮追之地,
出兵變,那就是死不足贖的大罪。所以論起來,胤要負的責任,重於福全。而況他的人緣不好,如果聽取將領的證言,對胤必然不利。然則到了那時候,怎麼處置皇長子?
皇帝自然有舐犢之情,但保全兒子,還得令人心服。想來想去,想得一條苦計,在御門時,疾言厲
地告誡胤:“裕親王是你的伯父,如果你的口供跟裕親王有異同,我一定先拿你正法!”這話的意思誰都聽得出來,是不準胤在口供中攻擊裕親王福全,抑子尊兄,情意摯厚。福全本想將胤在軍中的種種過失,儘量抖
,聽得皇帝這麼說法,
動得痛哭
涕。
“皇上這麼維護我,我還有什麼話說?”福全將所有的責任都攬在自己身上,不提胤一個字。
於是王公大臣會議,奏請削裕親王的爵,皇帝以擊敗噶爾丹立功,降旨從輕處分,罷議後,罰俸三年,撤減護衛。
噶爾丹在烏蘭布通一役中,倒黴是倒黴!損兵折將以外,還落得個離子散的結果。
當然,這是他自取之咎,噶爾丹之能成為準噶爾汗,是兄終弟及,繼承了胞兄僧格的大位。僧格有兩個兒子,一個叫策妄阿喇布坦,一個叫索諾木喇布坦。策妄阿喇布坦所聘的子,與噶爾丹的
子阿努是姐妹,這就是說,侄媳是小姨,而叔侄做了連襟。噶爾丹就像當年多爾袞納肅親王豪格的福晉那樣,竟奪侄媳為妾,而且還殺了另一個胞侄索諾木喇布坦。
於是,策妄阿喇布坦領兵二千,趁夜逃走。既有奪殺弟之恨,自然要得之而甘心,及見噶爾丹來侵,抓住絕好的機會,當他兵止烏蘭布通,在佈設“駝城”時,策妄阿喇布坦攻入庫倫,擄掠了噶爾丹的子女玉
牛羊,回到他原來所定居的吐魯番,於是以嬸母而兼大姐的阿努,成了策妄阿喇布坦的新寵。
叔侄的仇怨愈結愈深,恰好給了皇帝一個機會——皇帝英明過人,料定噶爾丹決不會就此洗心革面,安居在喀爾喀這片廣大但寒苦的地區,所以在康熙三十年一面親自出,調解土謝圖汗與札薩克圖汗的糾紛,並安撫內蒙四十九旗。一面派傅讀學生達虎出嘉峪關到吐魯番,頒賞策妄阿喇布坦。收服了他,即可以偵察到喀爾喀那面的情況,又可以牽制噶爾丹,給他留下一個後顧之憂,使他不敢蠢動。
但噶爾丹急於想打破困境,而手段不高。在康熙三十一年,竟在哈密殺了朝廷第二次派往吐魯番的專使馬迪。同時一再上書,要求將喀爾喀的七旗,遣回故土。皇帝當然不會准許,只是敷衍著。
噶爾丹忍不住了。勾結了第五世達賴喇嘛的一個行政官桑結,在內蒙四十九旗中,策動叛變。皇帝得到內蒙的密報,將計就計,命四十九旗偽意允許噶爾丹,當他內犯時作內應。噶爾丹信以為真,到了康熙三十四年,居然又興兵了。
於是第二年正月,皇帝第二次下詔親征。這次沒有派大將軍,親率八旗勁旅出獨石口,居中路;以黑龍江將軍薩布素率東三省兵出東路,阻他的攻勢;以歸化城將軍費揚古,甘肅提督張思克率陝甘兩省兵由寧夏出西路,截他的歸途。
這時朝廷的武力又非昔比,因為烏蘭布通一役,證明大炮確為制勝的利器,所以在四年前便專立一個火器營,擁有好幾尊大炮。噶爾丹最畏忌的便是這個營。得到親征的警報,惟有向“羅剎”乞援,而俄國剛與中國訂立尼布楚條約,定界保和,自然不便援助中國要討伐的叛逆。這一來噶爾丹便只有硬拼了。
三月間出了獨石口,由於沙磧鬆軟,無法用大車拉炮,只好留在後方,只好用馬與駱駝載著小型的子母炮隨行。四月間,快近敵境了;可是東路軍未到,西路軍由於噶爾丹當地燒荒的徹底,水草不長,大軍迂道而行,偏又連朝遇雨,人困馬乏,未曾
鋒,便已成了強弩之末。
勉強走到一條土拉河邊,距離庫倫還有五六百里的途程,費揚古迫不得已,上奏請求暫緩進軍。東師未至,西師疲憊,而中路孤軍深入,卻如自投羅網;因此隨扈的老臣,文華殿大學士伊桑河進大帳力諫,請皇帝迴鑾。
皇帝疾言厲地拒絕,他說:“我祭告天地宗廟出征,不見敵而回師,何顏以對天下?而且大軍一退,噶爾丹就可以盡全力對付西路;西路軍怎麼擋得住?”不但口頭拒絕,而且有果敢的行軍。皇帝下令直指克魯倫河。這條河自東向西,極其寬闊,是蒙古境內第一條大河。噶爾丹就紮營在北岸,所以御駕一到,便是正面相敵決生死的時候了。
在視察過前線之後,皇帝召集御前會議,商量進取方略。文臣武將,各抒所見,歸納起來共有三個辦法:一個是等西路師到,併力進攻;一個出其不意,派銳突襲;一個是遣使告訴噶爾丹,御駕親征,敵人為先聲所奪,必致驚疑動搖,然後揮大軍進擊,則事半而功倍。
皇帝深知噶爾丹一聽說親征,便有畏懼之心;如果讓他親眼看到御駕,必然更為恐慌。而且出以堂堂之陣,正正之旗,亦更威風,所以決定接納最後一策。
於是遣派使者,由一名俘虜帶著渡過克魯倫河去通知。噶爾丹不信,親自登上一座高山,遙望南岸,但見黃龍火纛,風飄拂,御營之外戰車環列;再外面又有一道防飛篁的網域。旌旗耀目,刀甲鮮明,軍容極壯!噶爾丹大驚失
,下得山來,時已入暮,下令連夜拔營悄悄遁走。
第二天一早,斥堠來報,北岸空空,半個營帳都找不到了。這倒使得皇帝深意外,本以為他會拒河而守,誰知望風披靡,是這等無用。
因此,皇帝留一部分兵軍搜索斷河,自己親率前鋒渡河追擊大軍,千乘萬騎,自然不及噶爾丹的輕騎來得快。追了三天,看看追不上了,皇帝方始回軍。其時為五月十二。
第二天,費揚古的西路軍,到了庫倫以東的昭木多。原來西路士兵聽說皇帝已冒險進軍,大為奮,重賈餘勇,行道疾進。得以及時趕到昭木多。
其地又名東庫倫,昭木多是蒙古話,意思是多樹林的所在。有樹林就有水草,自是一片樂土。但有水草,不一定有糧食,這是西路軍最大的危機。
早在剛過翁金河時,西路軍便有糧食不足的情況。從來“人馬未動,糧草先行”尤其是出遠征,屯糧更為首要之圖。這一次親征,準備了有兩三年,皇帝早派大員,陸續出
,辦理糧臺;無奈西路情況特殊,自噶爾丹燒荒以後,往往數百里不見寸草,有糧亦無從屯起,只能隨軍攜帶;現在遇到這樣的窘況,惟有采取減糧兼程之計,吃得少,走得多,體力加倍消耗。所以雖到了昭木多這一片樂土,士氣依舊昂揚,但戰力則已大大地低落,如果遇到強敵,心有餘而力不足,仍舊會落得全軍盡沒的悲慘結果。
“怎麼辦?”費揚古不斷地自問。
當然是求援。費揚古從到了昭木多,便分途派出得力人馬,想與中路的皇帝取得聯絡。而沙漠無際,渺無人煙,雖不是大海撈針,但行蹤只要一錯過,就無從補救,所以派出去聯絡的人馬,固然著急,而守在昭木多的費揚古,更是憂心忡忡,度如年。
幸好皇帝已經想到,西路必然缺糧。斷然降旨,儘量縮減口糧,並只留最低的存糧,其餘全數供給西路。
因此,費揚古在偵察聯絡人員全無消息報來,而突然發現大批駱駝載糧而來,真有喜從天降之。士兵們自是歡聲雷動,平白地長了幾倍的
神。
其時噶爾丹在昭木多西北二十里的特勒克濟地方——他為皇帝的威風所懾,率部下自克魯倫河北岸拔營而逃,馬不停蹄五晝夜之久,到了東庫倫以北的拖諾山,本想重新佈署戰,無奈部下在
離亡命之中,命令不能貫徹。一路上遺棄老弱輜重,哭聲前後相接,幾百裡不止,到了特勒克濟,只剩下一萬人左右。但這一萬人能經過重重嚴酷的考驗,當然是一個人可以當幾個人用的
銳。
於是費揚古與奉旨運糧前來的、皇帝面前第一號寵臣的明珠商議,認為官兵久飢,體力未充,而且戰馬損失了一半,士兵大多徒步,在行動上不能快速,就無法展開突襲。因此,決定採用反客為主,以逸待勞的方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