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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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天都身子一躬,道:“依屬下之見,不如將他軟起來,一面放出消息,看看他父母的反應,一面通知玄冥教主,請他定一時地,共商對付華天虹的大計。
反正咱們已經看出,與華天虹等一夥人遲早不免一戰,這華雲龍能用則用,若是無用,到時候廢掉了事。”他之所謂“能用”便是可作“人質”之意。九陰教主尚未表示可否,華雲龍已自哈哈大笑道:“好主意,好主意,面面俱到,乾脆了當,華某不用奔波了。”站起身來,便朝廳後走去。梅素若身形微閃,擋住了他的去路,峻聲喝道:“幹麼?”華雲龍眉頭一揚,道:“休息去啊,你們不是要軟我麼?”梅素若冷冷一哼,道:“想得倒舒服,你道軟
是好受的?”華雲龍肩頭一聳,笑道:“軟
嘛,顧名思義,總不致於手鍊腳銬,加上刑具吧?”聳肩而笑,原是俏皮的動作,只因其人風神俊逸,便連這俏皮的動作,也別有一種瀟灑自如的韻味,梅素若見了,芳心好似被他捱了一拳,愈看愈不是滋味,不覺鼻子一掀,連聲冷哼不已。
冷哼聲中,突然嬌軀一轉,朝那九陰教主道:“師父可是決定了?”九陰教主但覺她氣憤之極,不訝然道:“決定什麼?”梅素若道:“將這姓華的囚
起來。”九陰教主恍然道:“哦…怎麼?你有意見?”梅素若道:“沒有,不過師父若已決定,請將姓華的
給若兒。”華雲龍忽然怪笑道:“好啊,有女相陪,華某
桃花運了。”九陰教主冷然一笑,目注徒兒,道:“
給你幹麼?此人古怪得緊。”梅素若道:“不怕他古怪,我要好好叫他吃點苦頭。”九陰教主想了一下,道:“好吧,讓他吃點苦頭。可要注意,別將他
成殘廢,為師的另有用處。”梅素若應一聲“是”轉身冷然道:“走啦。”華雲龍毫不在乎,又復俏皮時作了一個手勢,笑道:“請,姑
請引路。”梅素若冷冷一哼,也不言語,轉過身子,運朝廳後屏門走去。華雲龍再朝九陰教主洪一拱手,道:“家父母有訊息時,煩教上通知在下一聲,失陪了。”撒開大步,竟自坦然的跟隨梅素若而去。見到華雲龍坦然無所畏懼的模樣,刑名殿主厲九疑等一干人各現獰笑,九陰教主卻眉頭一皺,暗暗忖道:“這小子究竟是什麼
格?他當真不怕受刑,不怕死?還是自恃…”意想愈是心煩,不覺大喝一聲,道:“散啦,按預定步驟行事,葛堂主著人會知玄冥教主…”話未講完,人已領先退去。且說梅素若默然前導,華雲龍緊隨而行,這二人一個冷漠肅然,一個笑臉盈盈,笑臉盈盈的如沐
風之中,冷漠肅然者令人望之心寒。
但是,這二人的神縱有不同,其俊美飄逸之處,卻是無分軒輊,恍如金童玉女,下歷凡塵。
走盡迴廊,穿過一列房舍,到了一處幽篁環繞的獨院。那是梅素若的住處,地當此院的東南角,這獨院背臨鐘山餘脈,門前有一條人工掘成的深深小溪,院內景幽雅,氣氛靜謐之極。
進人獨院,一個穿著翠綠短襖的垂髫小婢了上來。梅素若冷冷地道:“準備繩索,送來廳屋備用。”身子未停,逕朝一座小巧
緻的瓦房行去。華雲龍亦步亦趨,笑意盎然,經過垂髫小婢的面前,還向她作了一個鬼臉。那小婢倒是怔住了瞪著一雙妙目,一時竟忘了行動。梅素若倏然轉過身子,峻聲叱道:“發什麼呆?我講的話沒有聽見麼?”垂髫小婢驚然一驚,脆聲道:“聽見啦。”撒開步子,如飛奔去。步入
舍,梅素若氣唬唬的在中間一張高背錦椅上落坐,華雲龍意態閒散,舉目朝四周打量。這是一座三明兩暗的建築,格局雖小,氣派極大。中間是花廳,兩邊是梅素若的閨房,書室、行功室。
那垂髫小婢的臥室便在行功室的後面,傢俱油漆光亮,都是上等招木製造,極盡緻纖巧之能事,兩旁牆壁及中堂,均掛有名家字畫,屋子裡收拾得點塵不染,可知梅素若是個極愛整潔的人。
這時已是掌燈時分,須臾,垂髫小婢手託茶盤,另一手攜帶一捆麻繩走了進來。梅素若見了,頓時杏眼圓睜,喝道:“誰叫你備茶啦。”垂髫小婢自作聰明,道:“有客嘛,我來點燈。”將茶放在几上,麻繩放在地上,便待轉身去取火。梅素若一聲嬌叱,道:“胡說,誰是客人?”垂髫小婢訝然瞠目,瞧瞧梅素若,又瞧瞧華雲龍,一副不解之狀。這小婢十二三歲,是個極端秀麗的孩子,圓圓的臉龐,大大的眼睛,稚氣未脫,天真無,平
伶俐之極,甚得梅素若的喜愛,此刻卻自變得遲鈍了。
華雲龍忽然笑道:“姑娘小氣了,在下縱不是客,叨擾一杯清茶又算什麼?何必對這麼一個孩子發脾氣。”梅素若冷冷的瞧了他一眼,朝那小婢道:“蘋兒怎麼啦?
…
去喊小娟小玫來,回頭再來點燈。”蘋兒無疑尚不解事,仗著平得寵,眉頭一皺,道:“何必去喊她們,什麼事蘋兒能做啊。”梅素若臉
一沉,道:“叫你你就去,嚕囌什麼?綁起他來,你能夠麼?”蘋兒又是一怔,暗暗忖道:“怎樣?綁起他來?他…他…得罪小姐啦?”華雲龍朗朗一笑道:“區區一
繩索,綁得住我麼?”梅素若漠然說道:“回頭便知。”華雲龍道:“就算繩索綁得住我,我若不肯束手就縛,縱然是姑娘親自動手,也不見得便能如願哩。”梅素若冷聲一哼,道:“除非你不是英雄,小娟小玫比蘋兒大一歲,你大可一試。”華雲龍聞言一怔,暗暗忖道:“這倒是難了,我豈能與她們動手?但…但…我也不能束手就縛啊。”想了一想,注目含笑道:“我真不懂,姑娘為何一定要綁我?那多費事。”梅素若冷然說道:“告訴你也無妨,我要將你吊起來。”華雲龍道:“吊起來又如何,這算叫我“吃點苦頭”麼?”梅素若道:“這算苦頭,豈不便宜了你。我將你倒懸三
三夜,不給你飯吃,不給水喝。”三
不吃飯,練武之人也許熬得過去,三
不飲水,任何人也受不得的,何況是“倒懸”三晝夜,那腑臟倒翻,血氣逆行的滋味豈是好受的?這種慢
折磨人的手段,她還說不算苦頭哩。
華雲龍暗吃一驚,下意識的朝門外一棵巨大榆樹望去。梅素若見他吃驚之狀,大暢意,不覺抿一抿嘴,接著又道:“你好象什麼都不在乎,大概自恃得很,那就嚐嚐倒懸的滋味吧。”話聲一頓,移注蘋兒道:“走啦,盡在那裡發什麼呆?”華雲龍苦苦一笑,道:“梅姑娘,想不到你是這樣的人,我華雲龍與你無怨無仇,縱有怨仇那也是上一代的事,你竟然想辦法整治我,這…這真是從何說起。”梅素若漠然冷笑道:“怎麼樣?你也有畏懼的事?”華雲龍將頭一搖,道:“姑娘錯了,我華雲龍不知畏懼為何事,所謂“拚死無大難”餓上三
,吊上三
,又算得了什麼?只是…只是…唉,不說也罷。”俯下身子,拾起地上那捆繩索,在手中掂了一掂,忽然目注蘋兒道:“小蘋兒,請你過來一下。”蘋兒一怔,道:“幹什麼啊?”華雲龍淡然一笑,道:“喊人麻煩,你們小姐又不屑自己動手,請你過來綁一綁吧。”此活一出,蘋兒越發怔楞,梅素若目幻異彩,同樣的深
意料之外。在梅素若想來,華雲龍已經被她用言語套住,縱然再加奚落,也是不能反抗。
她正想看看華雲龍遭受奚落時,進退兩難的狼狽之狀,不料華雲龍倏然一變,變得溫馴異常。不但話至中途,浩嘆而止,而且不叫喊人,便叫那十二三歲的蘋兒前去綁他,這種轉變,豈是她始料所及。
她攜楞的瞧了華雲龍一陣,覺得華雲龍坦然鎮靜,好似語出至誠,並無詭計,但她不敢相信,詫異茫中,不覺亢聲道:“哼,你想暗算蘋兒麼?”華雲龍失笑道:“姑娘多疑了,華家的後代,沒有講話不算數的。姑娘以英雄兩字讚許華雲龍,我華雲龍若是不知自重,豈不使姑娘失望了?”他講這話時,神
自然,不失端莊,了無譏諷俏皮的意味,梅素若聽了,莫名其妙的心頭一震,脆聲叱道:“胡說八道,誰失望…”忽覺越描越黑,一陣紅暈湧上了臉頰,話聲倏然頓住。華雲龍怔了一下,欠身說道:“姑娘勿怪,在下的意思,是說願意做個英雄,當不致卑鄙無恥,暗算蘋兒。
煩請吩咐蘋兒一聲,叫她來綁吧,只是…”梅素若聞言之下,臉更紅,頓了一頓,忽然沉聲道:“不“只是”怎麼樣?先講下去。”華雲龍道:“講也無用,不講也罷。”仍是“不講也罷”梅素若大
惱怒,峻聲叱道:“我要你講,不講我吊你七天七夜。”華雲龍坐正身子,莊重的瞧了梅素若一陣,乃道:“姑娘定要知道,在下只得直講了。”蘋兒忽然脆叫道:“不可胡說啊,胡說小姐要生氣的。”華雲龍朝她一笑,算為致謝,回過頭來,一本正經道:“姑娘之美,超絕塵寰,宛若瑤池仙子,在下自覺見過的美女不少,但與姑娘相比,那有云泥之別…”話猶未畢,梅素若嗔聲叱道:“美與不美,與你無關,姑娘不聽阿諛之詞。”華雲龍肅容接道:“這不是阿諛之詞,乃是由衷之言。憑心而論,在下見到姑娘,便有心儀之
,豈料姑娘…”梅素若大怒喝道:“你胡說什麼?”蘋兒失聲接口道:“不是胡說啊,小姐確是很美,任何人見了…”梅素若霍地站立,叱喝道:“你在幫他講話麼?”蘋兒悚然一驚,道:“蘋兒不幫他,蘋兒講實話。”華雲龍起立接口道:“蘋兒是你的侍婢,焉有相幫在下之理?可借姑娘美則美矣,
格過於冷僻了一點,便以對待在下而言…”梅素若目光一稜,冷焰如電,此刻的心情是怒是煩,她自己也分不清楚,未容華雲龍將話講完,又復截口道:“對你怎樣?不要自認為長得英俊,姑娘便該善待你,蘋兒,將他綁了。”話聲斬釘截鐵,毫無圓場的餘地,華雲龍將頭一搖,道:“既然如此,何必定要我講,蘋兒,麻煩你啦,請照你們小姐的意思做,綁緊一點。”話聲中,到了蘋兒身邊,將繩索遞了過去。蘋兒漠然接過繩索,卻不動手。梅素若峻聲喝道:“動手啊,還等什麼?”蘋兒無奈,走到華雲龍背後,先綁住他的手腕。她身材矮小,華雲龍蹲下身子,讓她去綁手臂。兩條手臂縛在身上,華雲龍的上身便失去自由了。
但只縛了一圈,梅素若不大滿意,沉聲斥道:“綁人都不會綁?不要綁手臂,綁住腳踝就行啦。”華雲龍道:“姑娘最好封閉我的道,不然我忍受不住時,會將繩索震斷的。”梅素若道:“想得倒得意,你想渾然無知,不覺痛楚麼?哼,那榆樹高達九丈,你已見過,不怕摔死,儘管震斷吧。”華雲龍暗暗嘆一口氣,兩眼一閉,不再多言。半響過後,廳堂燃上燈,華雲龍已經倒掛金鉤一般,被吊在榆樹梢頭的細枝之上。
這時,梅素若坐在廳屋正中,另外兩個小婢模樣的女孩侍立兩側,蘋兒站在她的面前,撅起小嘴,狀似不悅,但梅素若視若無睹,目光空空,好象思索什麼,又好象什麼也沒想,冷冷冰冰的默然無語。
過了半晌,右邊那個較小的小婢不耐沉寂,怯生生的道:“小姐,咱們餓啦。”左邊較大的小婢輕聲接道:“別吵,小玫,小姐折騰了三天,累啦。”小玫道:“累了也得吃飯啊,人已吊上去,呆在這裡幹什麼嘛?”蘋兒接口道:“誰知道呢,人是小姐自己要一綁,要吊的,吊上去以後,就是這副模樣,不言不動的,請她吃飯也不答理。”梅素若聽見了,目光轉動,朝三個小婢瞥了一眼,淡淡的道:“不要吵我,你們都下去,我在這裡看著姓華的。”蘋兒撅著嘴道:“那有什麼好看的?”梅素若煩躁的道:“你好嚕囌,我在監視他,誰說看他啦?快下去。”較大的小婢便是小娟,她較懂事,一見梅素若神
不豫,連忙揮手,道:“走啦,小姐心煩,咱們吃飯去。”轉身行了一禮,領著小玫與蘋兒,急急退出廳去。人影消失,門外傳來蘋兒的聲音,悄悄說道:“怎麼回事嘛,小姐好象變了…”當真變了麼?怕是隻有梅素若自己明白了。且說華雲龍吊在樹上,那滋味真不好受。
他手腳被縛,頭下腳上的吊在樹枝之上,微風吹來,那樹枝幌幌蕩蕩,隨時都有折斷之慮。他說過“除死無大難”這種神上的威脅,倒也不去說它,要命的卻是血氣逆行,五臟六腑都朝喉頭擁擠,似乎要從口鼻之間擠出腔外,擠得他頭腦暈眩,直
嘔吐。
然則,吐不得,一吐更糟,那將吐完胃裡的清水,嘔出血未,直至斃命而後已!因之,他竭力忍耐,竭力排除一切紛沓的雜念。甚至連體上的痛苦,也想將它摒置於意念之外。可是,這不容易啊。所謂“切膚之痛”表皮上的痛苦尚且難以忍受,何況這痛苦發自體內,遍及全身,幾無一處好受。
影緩緩西斜,淡淡的月光,從那枝葉縫隙間照在華雲龍身上,就象千萬支利箭
在他的心上一樣,愈來愈是難以忍受了。
他臉發青,頭皮發炸,身上的衣服,已經分不清
水與汗水,
息的聲音,宛如力耕甫歇的水牛。這還只有三個時辰啊!往後三十三個時辰怎樣支撐下去?漸漸地,
息聲小了,汗水也不
了,但臉
卻已由青變紫,由紫變白,如今不見一絲血氣,終於失去了知覺。
梅素若不知何時已經退走,緻的房舍不見一絲燈光,但將將沉的月
反而愈見皎潔,愈為明亮。明亮的月光下,忽見兩瞥人影由東方飄然而來。人影
近十丈而止,赫然竟皋元清大師和那
子急躁的蔡昌義。
元清大師遊目四顧,悄聲說道:“這座莊院氣派極大,卻又遠離市囂,隱秘如斯,看來這一次的方向找對了。”蔡昌義道:“管他對不對,義兒與其餘幾位兄弟找遍金陵城,不見九陰教的人影,半夜決定各奔一個方面,一直追尋下去,如果不是與公公約定見面,義兒豈肯坐鎮金陵,擔負傳遞訊息之責。進去啦,搜他一搜再說。”元清大師道:“別莽撞,老衲是出家人…”蔡昌義急道:“出家人怎樣?如果華兄不幸遇害,公公也不管麼?”元清大師道:“老衲八十九歲,禮佛已久,管不了那麼多了。”蔡昌義一怔,道:“那不,您…”元清大師道:“小聲一點,老衲只是覺得江湖上殺氣瀰漫,不是眾生之福,鼓勵你娘出山盡一點力。”蔡昌義道:“娘是娘,華雲龍是華雲龍,義兒看得出來,公公對華兄弟關心…”元清大師接口道:“這就是所謂緣份,老衲只是覺得與那孩子有緣,想要和他聚聚,至於個人的生死榮辱,那要你們自己去決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