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先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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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的廳堂,溼發,你不要喧賓奪主。學士留下。”他離大海太遠了,伊倫告訴自己。

“那我走。”他對古柏勒說,跟著便回頭大步離去,黝黑赤腳上的繭疤摩擦著乾燥的草蓆,發出沙沙的聲響。整整半天的騎行看來是白費工夫,伊倫走到門邊,學士突然清清嗓子“攸倫·葛雷喬伊坐上了海石之位。”溼發猛然轉身。廳內寒氣陡增。鴉眼在半個世界之外。兩年前巴隆放逐了他,併發下毒誓,如果他回來就要他的命。

“說。”他沙啞地道。

“國王去世的第二十天他便回到君王港,以巴隆二弟的身份索要巴隆的城堡和王冠,”葛歐得·古柏勒說“現在他放出烏鴉,召喚所有的船長與每座島嶼的頭領,前往派克城給他下跪,尊他為王。”

“不。”溼發伊倫顧不上斟酌字句“敬神的人才能坐上海石之位。鴉眼只在乎自己的榮耀。”

“不久後,你也會應召前去派克,面見國王。”古柏勒說“巴隆最近跟你談過繼承人的事情嗎?”是的。他們在海中塔上談過,就在那座窗外狂風呼號、腳下巨滔天的塔樓上。當伊倫把他僅存的兒子的情況原原本本地報告之後,巴隆絕望地搖搖頭“如同我懼怕的那樣,狼仔讓他變得脆弱不堪,”國王說“我曾祈求神靈,讓他們殺了他,好教他不擋阿莎的道。”在這點上,巴隆是無知的,他在女兒身上見到了自己當年的兇悍與狂野,便以為她能繼承他的事業。但是他錯了,伊倫試圖說服他。

“女人不能統治鐵種,即便阿莎那樣的女人也不行。”他反覆勸告,可巴隆對不想聽的事總是裝聾作啞。

牧師還不及答覆葛歐得·古柏勒,學士又開了口。

“海石之位屬於席恩,如果王子真的死了,便應當傳給阿莎。這是律法。”

“青綠之地的律法,”伊倫輕蔑地說“與我們有何相干?我們是天生的鐵種,大海的兒子,淹神的選民。女人永不能統治我們,不敬神的人更不行。”

“那維克塔利昂呢?”葛歐得·古柏勒問“他掌管著鐵島艦隊。維克塔利昂會提出要求嗎,溼發?”

“攸倫是兄長…”學士進來。

伊倫的一瞥讓他住了口。鐵群島上,無論小漁村還是大城堡,溼發的一瞥足以讓‮女處‬暈厥,教嬰兒閉嘴,足以鎮住這個戴鐵索的奴隸。

“攸倫是兄長,”牧師說“但維克塔利昂更虔誠。”

“他們之間會開戰?”學士問。

“鐵民不許染上鐵民的血。”

“你想得很虔誠,溼發,”古柏勒道“你哥哥跟你可不一樣。他淹了沙汶·波特利,就因為他聲稱海石之位照權利應當屬於席恩。”

“如果他被淹了,那便沒有血。”伊倫說。

學士和領主換了個眼神。

“我必須儘快給派克答覆,”葛歐得·古柏勒道“溼發,我想聽聽你的建議。怎麼說,臣服還是反抗?”伊倫捻著鬍子,陷入沉思。我見識過風暴,它的名字是鴉眼攸倫。

“現在保持安靜,什麼都別答復,”他告訴領主“我必須為此禱告。”

“隨你怎麼禱告,”學士說“都不能改變律法。席恩是法定繼承人,阿莎緊隨其後。”

“安靜!”伊倫怒吼道“鐵種們受夠了你們這幫帶項圈的學士唧唧喳喳地恭維青綠之地和青綠之地上的法律。是我們聽取大海的呼喚的時候了,是我們聽取神靈的指引的時候了。”他的話音迴盪在煙霧繚繞的大廳中,其中的力量讓葛歐得·古柏勒和他的學士都不敢作聲。淹神和我同在,伊倫心想,他指引著我。

古柏勒邀他在城中過夜,牧師拒絕了。他鮮少在城堡屋簷下就寢,更不會於遠離大海的地方休息。

“我去過世上最舒適的地方,那是波濤之下淹神的水宮殿。我們生來是為了受苦,受苦讓我們堅強。我只要一匹能載我去卵石鎮的好馬。”古柏勒樂於獻馬,隨便還把兒子葛雷頓派來為牧師引路,以便他儘快穿越山巒到達海邊。出發時,離黎明至少還有一個鐘頭,不過他們的坐騎都是情堅強、步履穩健的好馬,所以儘管四周一片漆黑,也沒遇到什麼麻煩。伊倫闔上雙眼,默默祈禱,不一會兒便在馬鞍上打起盹兒來。

那聲音悄然而至,那生鏽鐵門鏈的尖叫。

“烏爾。”隨著低語,他猛然醒來,滿懷恐懼。這裡沒有鐵鏈,沒有門,沒有烏爾。飛斧切掉了烏爾半個手掌,當時他才十四歲,趁父兄們外出打仗,在家練習手指舞。科倫公爵的三房來自於紅粉城的派柏家族,有碩大柔軟的房和麋鹿般的棕眼眸。她不用古道來治療烏爾,捨棄了烈火和海水,召來青綠之地的學士,學士發誓說可以把切掉的手指縫上去。他那樣做了,還用了膏藥、藥劑和芳草,可手掌仍在潰爛,烏爾高燒不止。等學士把烏爾的手鋸掉時,一切都太遲了。

科倫大王沒能從航行中生還,慈悲的淹神讓他在海上過世。回來的是巴隆大王,以及他的兄弟攸倫與維克塔利昂。巴隆聽說了在烏爾身上發生的事後,立馬以一把切刀斬下了學士的三指頭,然後命父親的三房太太把它們縫回去。芳草和藥劑把在烏爾身上剛發生的事又在學士身上重演了一遍,學士於亂中死去,之後那位三房太太在生產科倫大王的女兒時也因難產過世,母女雙亡。暗自慶幸的是伊倫。作為烏爾最好的朋友和兄弟,他們一起練習手指舞。是他的斧頭切掉了烏爾的手。

回想烏爾死後的歲月,他仍舊到羞愧。十六歲時他開始自稱為男子漢,可事實上他常常醉得走不動。他唱歌、跳舞(當然不會是手指舞,永遠不會!)、講笑話、說相聲、嘲別人;他玩笛子、變戲法、比賽騎馬;他的酒量足以拼倒溫奇和波特利全家,或者戰勝哈爾洛家一半的人。淹神給了每人一份天賦,即使是他—沒人比他伊倫·葛雷喬伊撒撒得遠撒得長,每次宴會上他都證明了這點。有回他用自己新造的長船跟人賭一群山羊,他說光憑雞巴就可以澆滅大廳的爐火。結果伊倫吃了一整年的羊,並將自己的船命名為“黃雨暴”不過當巴隆知道弟弟打算在船首放上什麼樣的撞錘時,他威脅要把伊倫吊死在桅杆上。

巴隆首度舉起叛旗時,黃雨暴在—仙女島一戰中沉沒了,史坦尼斯·拜拉席恩將維克塔利昂引入陷阱,摧毀了鐵島艦隊,而她被一艘名為怒火號的巨型划槳戰船撞成兩半。但神靈沒有拋棄他,把他送回岸邊,讓漁民活捉了他。他被鐵鏈鎖著送到蘭尼斯港,戰爭剩下的子都待在凱巖城的地牢裡,證明了海怪撒的比獅子、野豬和小雞都更遠更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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