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掠奪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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鼓點敲出戰鬥的節奏,無敵鐵種號衝向前去,船頭劈開洶湧的綠水面。前方較小的那艘船正在拐彎,船槳拍打大海,玫瑰旗風飄蕩:船頭和船尾是紅盾紋中的白玫瑰,桅杆頂端則是一朵金玫瑰,鑲在草綠底子上。無敵鐵種號狠狠撞向她側面,力道之猛,乃至準備接舷戰的半數船員都跌倒了。船槳噼噼啪啪地折斷,這在船長耳中猶如美妙的樂章。

於是他當先躍過舷緣,落到下面甲板上,金披風在身後招展。白玫瑰們紛紛從全副武裝、頭戴海怪盔的維克塔利昂·葛雷喬伊麵前退開。向來如此。他們緊握長劍、長矛和斧子,但十人中九人沒穿盔甲,剩下的那一個也只著縫合的鱗甲。他們並非鐵種,維克塔利昂輕蔑地想,他們怕被淹死。

“幹掉他!”有人喊“他只有一個人!”

“來啊!”他咆哮著回應。

“有種就來殺我。”玫瑰戰士從四面八方圍上來,寒鐵在手,但眼神慌張,維克塔利昂品嚐得到他們濃烈的恐懼。他左衝右突,砍下第十個人的手臂,劈穿第二十個人的肩膀,第三十個人將斧子劈進維克塔利昂鬆軟的松木盾裡,而他反手將盾牌砸到那笨蛋的臉上,將其撞翻,然後趁其試圖站起來時猛下殺招。他正奮力將斧子從死人肋骨間拔出,一支長矛戳進他肩胛骨之間,覺像被人拍了一下後背。維克塔利昂回身砍向長矛兵的腦袋,鋼鐵劈開頭盔、頭髮和顱骨,手上一陣酥麻。那人略微搖晃了片刻,等鐵船長回斧子,屍體便四仰八叉跌倒在甲板上,看上去更像是醉酒,而不是死了。

此時鐵民們已隨他跳到被攻擊的艦艇上。他聽見“單耳”沃費發出一聲嚎叫,又瞥到拉格諾·派克穿著生鏽的甲冑投入戰團,而“理髮師”紐特扔出旋轉的飛斧,擊中敵人的膛。維克塔利昂又接連殺死兩個,他本打算殺第三十個,但拉格諾先下手了。

“幹得好!”維克塔利昂朝他喊。

他轉身替自己的斧子尋找下一個犧牲品,發現對方船長就在甲板另一邊。此人的白外套沾染著點點血漿,但維克塔利昂能辨認出他口的紋章:紅盾紋中一朵白玫瑰。那人的盾牌上也有同樣的徽紋,鑲在紅底子上,四周圍著一圈白城垛。

“你!”鐵船長在殺戮戰場中大喝“戴玫瑰的!你是南盾島領主?”對方掀開面罩,出一張沒鬍子的臉:“我是他的繼承人,塔爾特·西瑞爵士。你呢,海怪?”

“你的死神。”維克塔利昂朝他衝去。

西瑞一躍而起,上前來。他的鋼劍是城堡中鑄就的上等貨,而這個年輕騎士將它舞得呼呼生風。他第十擊砍向下盤,維克塔利昂用斧子撥開,還不及舉盾,又被第二十擊打中頭盔。維克塔利昂的斧子從側面還擊,西瑞以盾牌抵擋,木屑飛散,隨著一聲動聽而尖銳的斷裂聲,白玫瑰折成上下兩半。隨即,年輕騎士的劍接二連三敲到他的大腿,在鐵甲上發出刺耳聲響。這小子動作很快,鐵船長意識到,於是他用盾牌撞擊西瑞的臉,將其跌跌撞撞地至舷緣,隨後高舉斧頭,壓上身體的重量,意圖將年輕人整個兒劈成兩半,卻被西瑞一旋身躲開了。斧子猛劈入欄杆,碎片四散,他試圖拔出來再劈,不料它被卡住了。甲板在身下搖晃,他一失足,單膝跪倒在地。

塔爾特爵士扔掉破碎的盾牌,長劍下砍。維克塔利昂的盾牌在跌倒時扭到了另一邊,只得用鋼甲鐵拳抓向西瑞的劍。鐵手套上的關節吱嘎作響,一陣刺痛令他悶哼一聲,但維克塔利昂堅持忍住。

“我動作也很快,小子。”他邊說邊把劍從騎士手中奪下,扔進海里。

塔爾特爵士瞪大了眼睛:“我的劍…”維克塔利昂用帶血的拳頭抓住年輕人的咽喉。

“去找它吧!”他使勁將對方推下船沿,落入染血的大海中。

這為他贏得了拔斧子的時間。白玫瑰在鐵面前退卻,有些人試圖逃到甲板底下,其他人呼喊求饒。維克塔利昂覺到熱血在鎖甲、皮甲和鐵手套下沿著手指淌,但這算不了什麼。一大群敵人聚集在桅杆旁繼續戰鬥,肩並肩圍成一圈。他們至少還是男人,寧死不降。維克塔利昂打算親自成全他們中一部分人的意願。於是他用斧子一敲盾牌,衝了過去。

淹神造就維克塔利昂·葛雷喬伊,不是讓他在選王會上作口舌之爭,也不是讓他去對抗無盡沼澤中隱秘潛行的敵人。他誕生於世,就是為了身穿鐵甲,手握染血長斧,每一次揮擊都帶來死亡。

他們從前後一起襲來,但他們的劍像柳條一樣無法對他造成傷害。沒有東西能砍穿維克塔利昂·葛雷喬伊厚重的板甲,他也不會給敵人找到關節薄弱點的機會——那裡只有鎖甲和皮甲的保護。不管攻擊他的人是三個、四個還是五個,都沒區別,他逐一殺死,心中堅信自己的鋼甲能抵禦其餘攻擊。每當一個敵人倒下,他便將怒氣轉移到下一個敵人身上。

最後一個人一定是位鐵匠:公牛樣的肩膀,其中一邊比另一邊壯得多。那人身穿鑲釘鎖甲,頭戴皮帽。他唯一命中的一擊使得維克塔利昂的盾牌最終完全損毀,但鐵船長回砍一斧,便將他腦袋劈成兩半。對付鴉眼要這麼簡單就好了。他將斧子拔出,鐵匠的頭顱彷彿爆裂一般,骨頭,鮮血和腦漿灑得到處都是,屍體撲倒下來,靠在他腿上。現在求饒太晚了,維克塔利昂邊想邊甩脫死屍。

此時,他腳下的甲板變得滑膩膩的,左右躺滿一堆堆死屍和瀕死的人。他扔開盾牌,深一口氣。

“司令官,”

“理髮師”就在他身邊“今天的勝利屬於我們。”海上佈滿船隻,有些在燃燒,有些在下沉,有些被撞得支離破碎。船殼之間的水面猶如一鍋燉湯,點綴了無數屍體、斷槳和扒在殘骸上的人。遠處,十幾艘屬於南方人的長船正疾速逃進曼德河。讓他們逃,維克塔利昂心想,讓他們去傳揚這個故事。夾著尾巴逃跑的不是男人。

淋漓的汗水刺疼了他的眼睛,兩個槳手幫他解開海怪盔,好讓他摘下來。維克塔利昂擦擦額頭。

“那個騎士,”他用低沉的嗓音說“那個白玫瑰騎士。有人撈他嗎?”領主之子值一筆可觀的贖金。假如西瑞伯爵今天活下來的話,他將會付錢,否則就由他高庭的主君承擔。

然而手下人都沒在意落水的騎士。那人多半已經淹死。

“他戰鬥得勇猛,願他在淹神的水宮殿裡歡宴。”儘管盾牌列島的人都自稱為水手,但他們懷著恐懼出海,戰鬥時只穿輕型防具,生怕淹死。年輕的西瑞不一樣。他是位勇士,維克塔利昂心想,幾乎就像鐵民。

他將俘獲的船給拉格諾·派克,並指派十二個水手充當船員。

“繳下俘虜的武器防具後,替他們包紮傷口,”他吩咐“理髮師”紐特“將瀕死者扔進海里。若有人乞求慈悲,先割喉嚨。”對這類人他只有鄙視。淹死在海水中比淹死在血水中強得多。

“記得清點贏得的船隻,還有被俘的騎士與貴族。我要他們的旗幟。”將來,他會把它們統統掛在自己的大廳裡,這樣,老邁體衰之後,還可以回憶年輕力壯時殺死的所有敵人。

“好的。”紐特咧嘴笑道“這是一場大勝仗。”沒錯,他心想,對鴉眼和他的巫師們來說是一場大勝仗。等消息傳到橡盾島,其他船長們又會高呼他哥哥的名字。攸倫曾憑藉伶牙俐齒和微笑的眼睛魅惑他們,用來自遠方的諸多戰利品引他們為他效力:金、銀、釉彩盔甲,鍍金圓頭的彎刀、瓦雷利亞鋼匕首、斑紋虎皮、花斑貓皮、翡翠獅身蠍尾獸、古老的瓦雷利亞斯芬克斯像、豆蔻、丁香、藏紅花、象牙、獨角獸角、來自盛夏群島的綠、橙和黃緻的絲綢與閃亮的錦緞…但跟現在比起來,這些都顯得微不足道。他讓他們去征服,他們便永遠成了他的人,船長舌尖苦澀。這是我的勝利,不是他的。他在哪兒?在後方的橡盾島,在城堡裡遊手好閒。他偷走我的子,偷走我的王座,現在又偷走我的榮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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