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山姆威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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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姆讀著關於異鬼的書,抬眼看到了那隻老鼠。

他的眼睛又紅又腫。我不該得那麼頻繁,他總是一邊一邊告訴自己。灰塵得眼睛癢癢的,直想淚,這地下到處都是灰塵。每次翻動書頁,一小簇塵埃就會飄散到空中,而每當他移開一堆書,想看看下面藏著什麼時,總會出一團灰雲。

山姆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沒睡了,起初,他發現一捆破破爛爛的散頁,便解開細繩,點燃蠟燭閱讀,結果一發不可收拾,到如今那支很壯的牛油蠟燭只剩下不到一寸。他累極了,卻無法停止。再看一本我就停下,他告訴自己,再看一頁,一頁而已。再看一頁我就上去休息,吃點東西。但一頁過後總有另一頁,另一頁過後又有新的一頁,而書堆底下還有另一本書在等著。我只瞧一眼,看看這本書講什麼,他心想,然而等回過神來,已經讀了一半。自打跟派普和葛蘭一起喝過培豌豆湯之後,他就沒吃東西。噢,不,吃了麵包與酪,但只有一點點,他邊想邊略略瞥了瞥空盤子,發現那隻老鼠正在享用麵包屑。

老鼠有他粉紅的手指頭一半那麼長,黑眼睛,軟灰。山姆知道自己應該殺死它。老鼠偏愛麵包酪,但它們也啃嚼紙張。他曾在架子和書堆裡發現大量老鼠屎,許多皮革封面呈現出咬齧的痕跡。

但它不過是一個飢餓的小東西,他怎能吝嗇一點點麵包屑呢?然而,它會吃書本…

坐椅子坐得太久,山姆的背僵硬如木板,腿則像睡著了一般。他知道自己動作不夠快,逮不住老鼠,但也許可以砸死它。他肘邊躺著一本皮革封面的巨型抄本,《黑人馬年鑑》,這本書中喬昆修士詳盡敘述了奧特·卡斯威擔任守夜人軍團總司令的九年生活,每一頁都對應著他任期的一天,基本上都如此開頭“奧特大人清晨起如廁”——除了最後一頁,那一頁寫道“奧特大人被發現於夜間亡故。”不能讓老鼠毀了喬昆修士的辛苦成果。山姆的左手極其緩慢地伸向那本書。書又厚又重,他試圖單手舉起來,結果卻從他肥胖的指間滑落“砰”的一聲砸下。老鼠轉瞬間便逃竄得不見蹤影。山姆鬆了口氣。砸死這可憐的小東西會讓他做噩夢的。

“但你不該吃書。”他大聲說。也許下次下來時,他該多帶些酪。

他很驚訝蠟燭已快燒完了,不曉得喝培豌豆湯是今天還是昨天的事?昨天。一定是昨天。意識到這點,他打了個哈欠。瓊恩不會明白他的心情,但伊蒙師傅會幫他解釋。學士失明之前,跟山姆威爾·塔利一樣酷愛讀書。他能明白,當你深陷入書本中時,彷彿每一頁都是通往其他世界的通道。

山姆艱難地站起來,出痛苦的表情,小腿麻麻的,猶如針刺一般。他坐的椅子十分堅硬,當他彎去取書時,會壓得腿部不舒服。我得記著帶墊子。假如能睡在底下就更好了。他在四隻裝滿零散書頁(全部來自已經失傳的著作)的箱子後面發現了一個半隱藏的地窖,這是個理想地點,但他不能撇下伊蒙師傅太久。學士最近身體不好,需要照料,此外還有烏鴉呢。伊蒙身邊固然有克萊達斯,但山姆更年輕,鳥兒也更喜歡他。

於是山姆左腋下夾著一堆書籍和卷軸,右手拿著蠟燭,穿過被弟兄們稱為“蟲道”的隧道,返回黑城堡。一束淡淡的光線照亮了通向地表的陡峭石階,因而他知道上面已是白晝。他將蠟燭留在牆上的凹裡,然後攀登。走到第五十步,他氣;到了第十步,他停下來把書換到右腋下。

天空是鉛白的顏。看樣子要下雪,山姆抬頭斜睨,心裡想。這讓他到不安。他記得先民拳峰上那個夜晚,記得伴隨漫天大雪而來的屍鬼軍團。不要隨時隨地都像個膽小鬼,他責怪自己,現在你周圍有那麼多誓言效命的兄弟,更不用說史坦尼斯·拜拉席恩和他的騎士們了。黑城堡的堡壘和塔樓在他面前聳立,但與碩大無朋的冰牆相比,顯得渺小不堪。一支小隊伍攀附於冰牆四分之一高處,正在修建一段新的之字形樓梯,並與舊梯子相連。鋸子與鐵錘的聲響在冰面上回蕩。瓊恩讓工匠們夜趕工,山姆在晚餐時聽見有人抱怨,說莫爾蒙大人決不會如此壓榨勞力。然而要是沒有梯子,除了絞盤鐵籠,別無他法可以上長城,遇有情況會措手不及。雖然山姆威爾·塔利痛恨樓梯,但他更痛恨鐵籠子,乘坐時,他總是閉起眼睛,相信鏈子馬上就要斷掉。每當鐵籠擦刮冰面,他的心跳就會陡然停止。

兩百年前此處有龍,看著籠子緩緩下降,山姆尋思,它們“嗖”地一下就能飛上城。亞莉珊王后騎著她的龍造訪黑城堡,而她的王夫傑赫里斯稍後也騎著自己的龍趕來。銀翼有沒有留下龍蛋呢?史坦尼斯在龍石島有沒有發現別的蛋呢?不過,即使有蛋,又該如何孵化?受神祝福的貝勒對著他的蛋祈禱,坦格利安家族的其他人則尋求巫術的幫助,然而最終,他們只得到嘲笑和災禍。

“山姆威爾,”一個陰沉的聲音說“我是來找你的。總司令大人吩咐我帶你去見他。”一朵雪花飄落在山姆鼻尖上“瓊恩想見我?”

“這個嘛,我可說不準,”憂鬱的艾迪·托勒特道“我不想見的總是來找我,我想見的卻老找不到,願望和事實基本無瓜葛。但你還是快去吧,雪諾大人跟卡斯特的老婆談完話就跟你談。”

“吉莉?”

“是她。假如我媽能長得像她,那我現在還叼頭呢。知道嗎,我媽長鬍子的。”

“說明她是頭山羊,”派普叫道,他跟葛蘭從角落裡冒出來,手拿長弓,揹著箭囊。

“你上哪兒去了,殺手?昨天晚餐時缺了你,一整隻烤公牛沒人吃。”

“別叫我殺手。”山姆不理會公牛的玩笑。派普就是那樣。

“我在看書。有隻老鼠…”

“別跟葛蘭提老鼠。他怕老鼠。”

“我才不怕。”葛蘭憤慨地說。

“但你不敢吃老鼠。”

“我能吃的老鼠比你多。”憂鬱的艾迪·托勒特嘆了口氣。

“我小時候,只有在節慶才吃得到老鼠。我排行老么,所以總是吃尾巴。尾巴上沒。”

“你的長弓呢,山姆?”葛蘭問。艾裡沙爵士給他取了“笨牛”的外號,而他現在長得益名副其實,真的像頭牛。他來到長城時雖然高大,但行動遲緩笨拙,臉紅脖子得像桶。如今雖然派普誘騙他出丑時,他的脖子仍然會紅,但長期習武使得肚腩不見了,胳膊變得強硬,膛變得寬闊。他極為強壯,而且跟野牛一樣髮蓬鬆。

“烏爾馬在靶場等你。”

“烏爾馬。”山姆窘迫地重複道。瓊恩·雪諾當上總司令後做的第十件事,就是讓所有弟兄每天練箭術,即使事務官和廚師也不例外。他認為,從前的守夜人軍團過於強調劍術,而不注重弓箭,在每十人就有一個是騎士的時代當然有道理,但在每一百人當中才有一個騎士的目前卻顯得不合時宜了。山姆支持這道命令,但他討厭練習長弓幾乎就跟討厭爬樓梯一樣。他戴上手套便不中任何目標,脫掉手套指頭就會起泡。弓箭是危險的東西。紗丁曾在弓弦上繃裂了半個拇指甲蓋。

“我忘了。”

“忘了?你好傷野人公主的心啊,殺手,”派普道,最近瓦邇開始從國王塔上她自己的窗前張望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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