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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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皓…”她想開口,卻發現此時心中酸澀無比,難以成言。

“水夫人是嗎?”花影打量她有些狼狽的模樣“在下花影,見天已晚,你還未歸家,君皓等得心急,所以冒昧地帶他出來找你,還望夫人不要見怪。”

“水夫人?”她愣了愣,對他的稱謂有些啼笑。好個謙謙君子啊,進退得宜,措詞委婉,好心不提她方才不堪的遭遇。

“水夫人,你沒事吧?”看她左邊的臉頰高高地腫起,想來是受傷不輕。

“我不是水夫人。”她緩緩開口,卻不是回答他的問題。拉過水君皓,為他擦去額頭上的汗珠“君皓…隨我姓。”她回答的聲音很低,卻有著異乎尋常的堅決。

“是我唐突了。”花影愣了一下,隨即道歉。面前的女子弱質纖纖,眉宇中難見婦人的痕跡,很難想象她居然已經有了君皓這樣一個七歲的兒子。

“無妨。”什麼叫唐突呢?比這更不堪的她都忍受過,還有什麼她會在意?

“今承蒙公子照顧小兒,方才又出手相救,實在多謝。”

“水姑娘多禮了。”花影及時地轉變稱呼,順便打量她。她的長髮如瀑,披散至際,面容秀美,膚白皙。雖然穿著布衣裳,卻難掩周身所散發的書卷之氣。這樣的女子,合該是該養在深閨人未識,為何會迫於生計拋頭面在街頭賣畫?

水君柔垂下眼簾,痺篇他探詢的目光,拉過水君皓,慢慢地從他的身邊走過。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與他擦身而過之時,竟然覺得他身上有桂花香氣的存在。

“娘!”拐出里巷,水君皓拉拉她的衣袖,輕聲喚她。

“怎麼了?”她停下腳步,低頭看言又止的水君皓。

“我餓了。”小小的年紀,卻也懂得了大人的艱辛,水君皓似難為情地開口。

“餓了麼?娘這就回去給你做飯。”她笑了笑,有些心不在焉,隨口接話。

“可是…”小心地看了她一眼,水君皓回答得有些遲疑“家裡已經沒有米糧了。”罷要邁出的腳步因為水君皓的這句話而重新收回,她想起家中已然斷炊,今一幅畫都沒有賣出,半枚銅錢都沒有賺到,拿什麼來買米?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更何況,她連個持家的巧婦都算不上啊…

看身旁睡的君皓,水君柔半支起身子,為他掖好被角,隨後輕手輕腳地下地,走到水缸邊,舀了一勺水,狠狠地灌下肚去。本來就沒有吃什麼東西,腹中已經飢腸轆轆,被冷水這樣一刺,她的胃,不由得絞痛起來。

捂著疼痛的胃,她咬咬牙…還好,至少覺不是那麼餓了。

今晚向好心的大娘討了些碎米,騙君皓說自己已經吃過,好說歹說才讓半信半疑的他吃完了不足一碗的米糠。輕輕地走到窗前,水君柔看著睡的水君皓,伸手摸上他因為長期營養不良而顯得蠟黃的臉蛋。

“娘,君皓不餓,真的不餓…”睡夢中的水君皓像是受到了什麼驚擾,緊皺著眉頭,不住地喃喃自語。

手在他的臉上停住,水君柔狠狠咬住自己的下,心中警告自己不能落淚。

不可以哭!她的淚,早在七年前就乾了。

門外傳來若有若無的聲響,她心下一驚,離開邊,躡手躡腳地走到大門後,拿起靠在一邊的木

在黑暗中摸索著,她慢慢地將手移向門閂,輕輕拉開一條縫隙,緊張地向外面張望。

院中的月光依稀,繁花錦簇,顯得朦朧而美麗。遲疑了一下,她移步出門,緊緊捏著收在前的木,緩緩地走到花叢前站定。

周圍很寂靜,並沒有什麼異常的情況,是自己多疑了吧?水君柔鬆了一口氣,迴轉身,卻被眼前的人嚇了一大跳,直覺地揮打去。

擯子被一隻手握住,只輕輕地一扯,就脫離了她掌心的控制。

“怎麼是你?”水君柔撫著因為受驚嚇而心跳不止的口,瞪著面前早就應該消失的男子,驚魂未定。有這樣的人嗎?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他人的背後,真是嚇死人不償命。

“水姑娘以為是何人?”將手中的木放下,花影看眼前的人,輕笑問她。她的眼中,充滿了太多指責的意味,就像他是一個不請自來的偷盜者。

“我以為是小偷。”水君柔退後了一步,避免與他太過接近。男人的身上會有桂花香嗎?那樣的味道太過於自然,不見人工雕琢的痕跡。

對於她的話,花影不置可否地笑笑。家徒四壁,她怕的,恐怕並不是小偷吧?

“你笑什麼?”看他似有深意的笑容,就知道他本曉得自己在防備著什麼,卻偏偏要多此一問,引他回答。

“我能笑什麼?”花影隨口問道,接著蹲下身子,仔細觀察面前的花叢。

“你明知道我在提防那幫惡徒來報復…你,幹什麼?”水君柔的話還沒有說完,就看見他彈指,一朵芍葯的花瓣紛紛墜落,花枝也被連拔起,頃刻之間,嬌豔的花朵毀之殆盡,徒留殘枝,慘不忍睹。

“我在做我該做的事情,你就當沒有看見好了。”罪魁禍首不理會她的質問,回答得雲淡風輕。

怎麼可能當沒看見?她又不是瞎子。看他又抬手,大有要毀掉這一片花海的趨勢,顧不上避嫌,水君柔連忙抱住他的手臂,制止他的舉動。

“水姑娘…”花影低頭,看她因為憤怒而染紅的雙頰。

“你究竟在做什麼!”對他毀花的行徑震驚不已,又怕吵醒了房中睡的人,勉強壓抑著自己的憤怒,水君柔低聲叫喊。

“毀花。”花影拉下她的手臂,淡淡地回答。

“毀花!”看他還在微笑,水君柔不可置信地反問。她張開雙臂擋在他的面前,似在指責,又像是在質問“這些花好好地長在這裡,它們哪裡礙著你了?”見她氣紅了臉,單薄的身子輕顫不已,想必是對他的做法極為不齒才對。花影抬起面龐,看在雲中若隱若現的月亮“它們出現在此處,本身就是一個錯誤。”

“你在胡說些什麼!”月光明亮了些,月如水,傾瀉在他的身上,一時間,水君柔覺得有些恍惚。

“你就當我是胡說好了。”果然是個固執的女子啊…緊盯著她凝神的眸子,花影上前一步,按住她的肩膀“水姑娘,你可知曉,這些花源於何處?”他,注意到了?她搖頭,瑟縮了一下,接著覺肩頭有他源源不絕的熱力傳來,驅走了她二月天裡因為僅著單衣而引起的寒意。

“百花源,百花種,本不是俗世之物。”他看她,似乎是要讓她明白其中的道理“它們,都是萬花閣的所屬之物。”縱使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是聽他說出來,水君柔還是忍不住低呼出聲:“你是說,這些花…”花影點頭,看她之前蒼白的雙因為溫暖而恢復了些許紅潤,他收回放在她肩頭的手:“我知道這些花種是一名女子贈與君皓的。至於她是誰,依照君皓的描述,我大概已經知曉。萬花閣的花種外傳,植於外界,時已久,必然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所以我必須將它們收回。”

“收回?”她低喃,地注意到他的措詞。

“水姑娘,你是一個聰明人,應該明白,若是有心術不正之人偷覷,屆時會有什麼後果。嚴重些,你和君皓也許難以安身。”百花種,萬花閣…她的腦海中縈繞的全是這些。

最終,她收回雙臂,默默退至一旁。

影上前,只輕輕一拂袖,花叢就好像被勁風掃過,搖曳不已。

“你,又是什麼人呢?”看他利落的動作,水君柔立在他的身後,輕輕地問。

“我?”衣袖一捲,花影的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不知名的花種。他的面前,百花凋零,枝殘葉落,花瓣遍灑,不復往的繁華。

“若是我沒有猜錯,你可是萬花閣的花閣主?”水君柔緊緊地盯著他的背影,聲音輕柔,語氣卻是異常肯定。

“我是。”花影轉身,並不刻意隱瞞自己的身份。

他面向她,月光映襯著他的面龐。相貌俊朗,不帶氣;眼眸漆黑如墨,深不可測。只從他摧毀這一片花海毫不留情的手段,便洩了他並不如外貌看來的那般儒雅。

“果然是。”水君柔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一時間,啞然失笑。人人想要一窺真面目的萬花閣的花影,居然就這樣讓她碰上了。

“水姑娘…”她微笑意的面龐,比她平時冷漠的表情柔和了數倍。花影看看身後已是一片廢墟的花叢,再轉頭看她“若是你不介意的話,我可以補償你。”

“補償?”胃又在搐,隱隱作痛,她的心中,卻已經下了一個大膽的決定。

“我知道你和君皓都很喜歡這些花,可是抱歉,因為特殊的原因,我不得不毀了它們。若是你願意,我可以給你銀票,足夠你和君皓另置產業,衣食無憂…”

“我需要的,不是這些。”水君柔打斷他的話,抬起因為胃疼而略顯蒼白的容顏,直直地盯著面前的人…

“如果你是真心要補償我,那麼,就請帶我和君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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