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請君上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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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著人群背後奮筆疾書記錄的蘇亞,嚥了口唾沫,只覺得心腔都在發緊。

“少帥的故事真彩,幹得真漂亮。”太史闌慢慢鼓掌,又轉向烏凱“烏提督,你的一生裡,有什麼記憶最深的事呢?”黃萬兩的汗冒了出來,他發現太史闌的問話是有技巧的,她似乎深諳人,知道紀連城人品惡劣,內心深處以惡為榮,便問他最得意的事情是什麼,她也知道烏凱是正常人類,天良未泯,便問他何事記憶最深,一般這樣的人,記憶最深的事,也就是最虧心的事。

他猜著,太史闌如果要問他,是不是會問“你在官場上最虧本的一樁生意是什麼?”烏凱還是愣愣地,聲音平板地回答:“天熹五年我和朋友同時有機會得到一個肥缺,他表示要讓我,我依舊不放心,之後向上司告密,說他結黨營私,後來他被下獄,放千里,死於途中…”他說到最後聲音嘶啞,顯見得內愧於心。

黃萬兩嘆出一口長氣。

這樣的事情,一旦傳開來,烏凱的政治生命終結還是小事,只怕也要鋃鐺下獄。

他看著太史闌,端坐的女子,頭頂戴著一輪金黃的彎月,身影筆直而秀,他卻覺得好像在看著魔鬼。

她到底是怎麼令他們中招的?

莫林此時也醒了過來,擦擦睡出來的口水,聽著烏凱最後那幾句,呆了半晌,忽然怪叫一聲“你說的是不是董荊山!”烏凱渾身一震,終於醒了,聽見這個名字,眼瞳慢慢放大,滲出烏黑的驚恐來。

他怔怔望著莫林,喃喃地道:“你…我…你為什麼提這個名字?我…我剛才說了什麼?”莫林也一呆,他能做到這位置,自然不會是呆子,頓時也明白了什麼,慢慢地轉頭看黃萬兩。

此時紀連城一聲咳嗽,抬起頭,眼神漸漸清明,他也醒了。

太史闌對他最後一個醒來表示詫異,沒想到這傢伙連莫林也不如。她卻不知道紀連城原本自然是不差的,但拜她所賜,身受重創,病急亂投醫,這一年吃了很多亂七八糟的藥,有些未必對症,反而還傷了他的身體。

紀連城醒來時還不覺得什麼,然而看到對面三人表情,忽然心中一跳,愕然道:“你們為什麼這麼看著我?”黃萬兩瞧他一眼,嘆息一聲,把了把自己的脈,又搖搖頭。

其實不把脈他也知道,自己沒有中毒,沒有任何問題。

天知道太史闌用的到底是什麼玩意!

這女人人說是母虎母獅,真是太客氣了!在他看來,她明明是母虎母獅母狐狸母老鷹母豹子…集狡猾兇狠霸氣迅捷於一身的所有雌兇獸的集合!

“也沒什麼說的了…”他蕭索地長嘆一聲“想必剛才,我也有故事,入了總督大人的傳奇本子了。”他這話是試探,他也不確定自己到底說了沒有,雖然他可以詢問護衛,但此刻他也不能再信任護衛——他們說出的必然都是最大的秘密,護衛知道聽了就有殺身之禍,所以他們聽了也一定死不承認。

果然他的護衛小聲道:“元帥,您沒有…”太史闌不動聲望著他,也道:“黃元帥自然是沒有的。莫將軍也沒有。”她越這樣說,黃萬兩越不敢信。沉默半晌,終於道:“我想,就算我今天沒有,你遲早也有辦法讓我來上這麼一次,下次,可能就不是這幾個人海邊相對,說不定人山人海,萬人之前。”太史闌不承認也不否認,目光幽冷如海邊月

“終究不是你對手,逃過這次還有下次。”黃萬兩一拂袖,長身而起“罷,罷,虧本生意不做也得做。就當我還你上次救命的債好了!”太史闌長身而起,微微躬身“謝大帥。”黃萬兩擺擺手,從衣襟內袋裡掏出一枚私章,和蘇亞要了紙筆,當著太史闌的面,寫了兩份關於將主營三大營調至援海大營麾下的調令,撳上自己的私章,一份給了太史闌,一份由自己的隨身親信立即下發折威全軍。

太史闌對這人印象不錯——有智慧,懂分寸,識時務,擅進退。所以也恭敬地接了調令,道:“元帥放心,折威兒郎,我便如自家子弟一般愛護,將來戰事完畢,自然還是您的部下。”

“也不知道戰事結束回來的還能剩下幾個…”黃萬兩嘆息一聲“我不是不捨得這點權柄,而是三大營是當年隨我從戰場屍體堆裡爬出來的兄弟,他們不擅海戰,我是真的不願意他們輕擲命…”太史闌對一切真心愛護士兵的將軍都很尊重,再次保證“戰事起伏,不敢說原璧歸趙,但我定然不負所托,儘量減少傷亡。”

“如果你都護不住,我想必也不能。”黃萬兩笑笑,一揮手,扒拉出隨身的小算盤噼裡啪啦打了起來,一臉心疼地念叨“虧本,虧本生意喲…”莫林走了上來,這個看起來有些痴肥的將軍,眼神卻是靈動的,他並沒有多問發生了什麼,直接道:“上府本就是朝廷直屬軍,自然唯太史大人馬首是瞻。稍後末將命人請虎符,送至總督府。”

“有勞莫將軍。”太史闌點頭。

烏凱也似明白了什麼,神情扭曲,默默不語,良久無聲過來,對太史闌躬了一躬。

他連話都懶得說了,用行動表明了態度,太史闌扶起他,道:“有些事,過去了就過去了,只要大家還在通力合作,我是絕不會令同僚為難的。”烏凱聽著這話,也隱約猜著發生了什麼,臉極其難看,卻還支撐著對太史闌又行禮,道:“多謝元帥。”他連稱呼都改了,太史闌不過笑笑而已。

紀連城愕然看著那三人的舉動,皺眉道:“你們這是做什麼?怎麼睡了一覺就和灌了**湯似的…”他說到這裡心中一動,臉一變。

他也覺到了那段空白,空白裡隱約還有點記憶,似乎自己很興奮地說過什麼,似乎…

他愣著,額頭的汗密密冒出來。

“我剛聽了個故事。”太史闌一副拉家常的口氣“很好的梗,向來定可寫成一個傳奇本子。是個關於大家族爭位,哥哥陷害弟弟,帶他逛賭場下窯子染南洋毒物最後犯下大錯被驅逐的故事。少帥要不要聽一聽?”紀連城霍然站起。

一瞬間他臉上肌扭曲,鼻子歪著,嘴角垂著,眼睛卻向上斜,斜斜地扯出驚心的弧度來。

夜海,濤聲洶湧,霧氣漸漸爬上海石,將每個人腳下浸溼,又順著人體迤邐而上,紀連城在這樣浮沉的霧氣裡,猙獰如魔。

太史闌正面對著他,穩得像一尊風吹雨打已千年的石像。

她甚至還伸手虛按了按,道:“少帥看來很喜歡這個故事?我想子同其父,紀家老帥應該也會喜歡?”

“紀家老帥”幾個字,似鞭子般打在紀連城身上,他身上似要爆裂的怒氣,瞬間被熄了大半。

他怔然半晌,忽然一轉身,對其餘三人大喊“你們就這樣被她要挾了?就這樣屈服了?你們瘋了!這不是出兵權就可以了結的事情!這個賤人只要一活著,一便可以拿捏你們!你們只有和我一起把她…”

“把她給殺了?”黃萬兩用一種看白痴的眼神看著他,伸手一指遠處的圍觀人群“當著這些人的面,把靜海的總督給殺了?”紀連城一怔,隨即仰著下巴道:“有何不可?這裡的人也不多,三里之外就是我們的兵——”

“還有她的兵!”黃萬兩脾氣這麼溫和的人也終於咆哮“只要走漏了一個,你我就死無葬身之地!紀連城,你要找死你自己去,本帥不陪!”

“懦夫!”紀連城大罵,卻不敢再上前一步。

太史闌靜靜聽兩人吵架,似乎說的好像無關她的生死。

她很有耐心地等著紀連城——她相信他終究會屈服的。

他把這少帥位置看得太重,絕不會讓這位置出現一分傾斜的危險。

紀連城咬牙半晌,牙齒擠磨發出的咯吱咯吱聲在濤聲中聽來瘮人,太史闌擔心他腮上的青筋會不會彈簧一樣彈出來。

半晌之後,他終於憤然伸手入懷,拿出一枚私章,蘇亞把紙筆遞給他的護衛,他護衛把紙筆送過去的時候,紀連城極其陰冷地盯了護衛一眼。

那一眼讓他的兩個護衛渾身發寒,臉死灰。

紀連城終於注意到邰世濤不在,此時卻無心詢問,心中猶自慶幸幸虧他不在,不然自己身邊,最後一個親信都留不住。

他伸手進懷摸私章的時候,忽然摸到一個東西,這東西讓他心中一怔,忽然想起了什麼,臉微微變幻。

隨即他眼神便冷了下來,似終於下定了什麼決心。

護衛將紙筆在他面前抖抖索索地鋪開,紀連城倒沒有再猶豫,就著臨時搭建的石桌一揮而就,也是一式兩份,將朝廷要求調的天紀的英兵力調撥出來,歸屬新建的“援海”大營,也就是太史闌麾下。

她終於與虎謀皮,完成了這個在所有人想象中絕不可能做成的事。

太史闌命蘇亞將東西收起,遠處的士紳百姓瞧著,都低低歡呼起來。

她雖然體質比一般人強健,但折騰了一天也疲力盡,此刻大功告成,神也微微鬆懈,便要命人開路,送各位將軍下海天石。

她作為主人,自然要走在最後,正要讓黃萬兩先行,紀連城忽然怒衝衝一拂袖,當先而行,黃萬兩自然不會和他計較,搖搖頭,笑著退後一步。

黃萬兩一退,自然其餘人更要向後退退,太史闌就被堵在了海天石的末端。

紀連城沒要人攙扶,縱身躍下海天石,腳步剛剛站穩便衝前三步,動作極其迅速,就像身後有人追趕一般。

太史闌被堵在最後自然看不見他的動作,緊跟在他後面的黃萬兩卻瞧見了,心中一動,也迅速跳下了海天石。

紀連城衝出幾步,忽然回頭,夜裡眸子光芒如鷹凌厲,怪聲笑道:“太史闌,你站了這麼久,難道就沒覺得腳下很暖和嗎?”太史闌一怔——腳下?

因為要穿過刀巖陣,所有人都穿著皮厚底的靴子,腳下很難察覺到什麼覺,她心中忽有警兆,立即對身邊蘇亞三人低喝:“跳海!”然而已經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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