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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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说我有病。”应征者沉思了片刻,声音沙哑的说。
“有什么病?”父亲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应征者。
“医生没说清楚。”应征者显得不耐烦了。
“没病的都验上了?”父亲还是不罢休。应征者的眼睛黯淡无光,他俯下身子,深深的了一口气,说道:“有钱的都验上了。”父亲便不做声了。一旁的母亲却低头开始嘟囔起来。那声音通过应征者的耳膜进入他的小脑仿佛是拖拉机发出的扑腾扑腾的声音,而在父亲的印象里却像是蜗牛在他的心肝里爬行一样。于是,父亲把这声音听成了是
森森的哭声。他大吼了一声:“哭什么哭,我还没死!”母亲顿时鸦雀无声了。但少许之后,她的双眼恐惧的朝着父亲这边望了过来,无助的恳求道:“你们真的…要花钱吗?”父亲瞥了她一眼,没吱声。应征者这时开口说话了,他的声音低沉的好像不是由人发出来的,“我不当兵了,”他明显
觉有一股撕心肺腑的声音又回到了自己的
腔里,所以他又叹气般的重复了一遍,“我不当兵了。”
“真个不当了?”父亲的语气显得焦灼。
“嗯。”应征者说。
“怎么不当了?”父亲好像要重新判断应征者的回答。
“怎么当呢?”应征者绝望的回答。
“那好吧,”父亲明显底气不足,“可是,当兵的确能改变一个人。”他又用肯定的语气陈述道。
街上的叫卖声是八点的时候响起的,与其说是叫卖,倒不如说是痛苦无奈的喊叫。
应征者无聊的说道:“街上有人在哭。”
“不是哭,是叫卖。”母亲解释道。
“不过很像哭。”应征者说。
父亲的咳嗽声在这会也占据了屋子所有的空间。那声音持续的时间远远超过了应征者的忍受能力。与其说他是在咳嗽,倒不如说是咳嗽这种动作在控制着他。他本来是想说些什么的,但这突然钻出的声音就像洪水一样绝情的把他的话扼杀在嗓子眼里了。在咳嗽声发出的最后几秒种里,父亲在屋子里来回踱起步来,当走到墙角茶几的时候,停住了脚步,从茶几的下面出一张卷旱烟的薄纸片。他那双生
老茧的手此刻在灯光的照耀下就像一块枯死了的木头。他卷起了旱烟,可是烟才刚刚点着。到了嘴边的话还未崩出来却又被浓烟呛了回去,于是,第二轮剧烈的声音又在瞬间开始了。
应征者看了父亲一眼,百无聊赖的说道:“烟丝发了。”父亲终于咳完了,可他还是把嘴巴还张大大的,一颤一颤的发出蔫呼呼的响声。他终于费劲的说起话来:“儿啊,你要喝豆腐脑吗?”
“不喝,”应征者或许对那东西不敢兴趣,又或许是对父亲的话不敢兴趣。
“喝点吧,清热去火的,才五钱一份。”母亲也撂下了手中的饭碗,觉悟似得说道。
“清热去火?”应征者若有所思,“那好吧,就来两份吧。”母亲回来的时候双手端着两碗的豆腐脑,就像捧着两件重要的宝贝。她的手不断的颤抖着,就像是一群蚂蚁在上面
爬一样。她的动作显得小心翼翼。豆腐脑如同寒冬里的雪花一样飘在碗上。母亲把豆腐脑放在旁边的桌子上。应征者向着桌子端详了半晌,问道母亲:“怎么样才能去清热去火?”母亲笑咧咧的说道:“把它们倒进你的嘴里就去火了。”应征者端起了一只碗给了父亲,然后又弯
把脸贴在另一只碗上,用鼻子闻了闻,说道:“这一碗明天早上留着喝吧。”尔后他便病怏怏的走进了自己的屋子。
应征者无限悲痛的躺在上,恍若奄奄一息的一条鱼,以至于军官闯了进来他都浑然不觉。军官肩上抗着的星星让应征者羡慕无比。
军官说:“你明天可以去参军了。”
“真的吗?”应征者跃的问道。
“是的,”军官说:“不过为了证明你不是懦弱的,首先你要对着自己开一。”军官说着,便从
件拔出了自己的手
递给了应征者。
“必须要开吗?”应征者接过手的手神经质般的抖动起来,他怯生生的问道。
“必须开,不过里面没有子弹。”军官说。
应征者举起手,对准了脑门,果断的抠动了扳机。但是
却没有响。
后来应征者就看见天花板上密密麻麻的小孔了。他到头部剧烈的
痛,于是他不放心的摸了一下疼痛的部位,顿时吃了一惊——脑袋只剩下半个了。他的脑盖已经不翼而飞。双手触摸到的也只是带有温度的粘稠稠的东西。应征者环顾了一下周围,发现他的脑盖此刻正安详的躺在自己身边的
上。胆怯和对胆怯的恐惧让应征者鼓起勇气来——他谨小慎微的把脑壳拿了起来,一丝不苟的梳理着他的头发,继而轻而易举把它安在了自己的另外半个脑袋上。为了防止脑壳再次滑落,应征者还在脑袋的裂
处涂了一层厚厚的万能胶。他为自己动作的娴
而倍
自豪。应征者爬起
来,照了照镜中的自己,嘴角浮现出了一丝微薄的笑容,他
意的对自己说:“很好。”他伸出了手小心的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脸,明显得
觉到了自己的模样憔悴了许多,于是他又对着镜中说道:“我他妈的老了。”他慢腾腾穿好了衣裳,突然回想到另外一件事情,故而他又恍然大悟似对着自己说道:“差点忘了。”应征者
快的走在马路边上,恍若一条跃出水面的鱼。左手提着的玄
塑料袋来回摆动,里面装的是昨天晚上的豆腐脑。他穿着父亲的呢子大衣,大衣是早上从家里的破衣柜里翻出来的,现在它随风飘飘,便
出了应征者怀中半余长的的刀子。那是他刚刚买来的,那时候他拿着早上向母亲骗来的30元钱,走进了一家器皿商店,恶狠狠的把钱撂在了柜台上,问道:“我要买把刀子,半米长的!”一个中年男子白了他一眼,便递过了一把明晃晃刀子,应征者把刀子放在手上掂量了一番,问到:“开印了吗,能杀猪吗?
“中年男子果断的回答道:“开了,杀人都没问题!”应征者气宇轩昂的走在通往县城的道路上,皮鞋声与道路产生的摩擦咯咯作响,那声音让应征者到莫名的悦耳。他扬言要割下昨天给他体检的李医生的头颅。他亲切的安抚着怀中的刀子,以至于不过瘾。故而他把刀子拿出来在空中划了几道抛物线。
险在顷刻间爬上了他那失常的脸,他信心十足的对着自己说道:“等着瞧吧,李医生。”应征者轻松的走在县人民医院的家属楼里。那时候太
已经高高而挂,温暖的
光让应征者的心里豁然开朗,因此他微微一笑,对着自己说道:“我不会懦弱的。”应征者对自己的畅通无阻而惊诧不已。那时候保安正在闲逛,但还是挡住了他前去的道路,保安问到:“你找谁?”
“李医生。”应征者回答。
“哪个李医生?”保安疑惑不解。
“给应征者体检的。”应征者平静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