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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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笑不出來啊。

心知肚明不管心裏怎麼想要恢復她的神眼，讓她悉她的前世，讓她知道曾有一個痴戀她的獨孤玄，他卻永遠也不會下手。

他明白那種承受兩個人生的苦楚，怎能讓她一塊沉淪？獨孤玄只能永遠藏在他的心底，她一生一世也不會知道這個人的存在，就像當年她至死都不知道身後的影子對她的心意。

不知過了多久，背上的擊打不再，懷裏的人兒也軟軟地任他玩，他張開眼，見到她半昏過去。

他一愕。

“拈心？”他的腦袋一片混亂，好半晌才發現她不是不嚇，而是缺了氧。

他的口起伏甚劇，滿頭大汗，瞪着她好一會兒，才深口氣，合目寧神。

“晤…”

“拈心。”她聽見他的聲音，幾乎跳起來，驚懼加地縮起身子，往牀頭擠去。

“別怕，我不會傷你…”這種話連自己也不相信。

他的畔泛起苦笑，伸出手向她探去。

她駭然，縮肩顫叫:“姐姐！”手但在半空中，他咬牙又閉了閉眼，讓“隨和風趣的胤玄”的子浮起，勉強笑道:“你姐姐必定對你很好。”

“嗯，很好很好。”她的聲音仍微微發顫，見他收回手，心裏穩當了一些。

“我讓你害怕嗎？”他慢慢轉開話題。有關她姐姐的事，也是從金大夫那裏聽來，只知這個叫俞拈喜的女人自幼十分疼惜她，連嫁給博爾濟，也將她帶過門照顧。

他並不打算與俞拈喜有所接觸。這兩年的經驗告訴他，人世間的因果多可怕，前世糾纏不清的緣分，到今世仍然有所牽連。父變兄、兄變妹…他眼裏的世界已經錯亂了，無須再去揣測俞拈喜的前世會是誰。

“嗯。”她輕輕應了一聲，注意到他面淡哀。

“那你必定要原諒我。”他壓抑住心裏強大的情，柔聲又嘶啞地説道:“我將你…錯當成我所愛的一個女人，所以一時情不自。”

“愛？”她遲疑一會，主動問道:“我跟她很像嗎？”

“一點也不像。她對人世間的人事物都十分憐惜，我第一次看見她，她身染疾病，一天裏有一半的時間在昏睡；剩餘的一半，她用她的愛來彌補我受創的心。”圓圓的眼望着他。

“你愛她，她愛你，就像姐姐跟姐夫一樣，那不是很好嗎？”他一怔，苦澀湧上口。

“是啊，我愛她，她愛我…卻也愛其他人。”不動聲地向她伸出手，拉好她的單祆。這一回她沒有抗拒，只專注在他的故事上。

“你不知道我有多痛苦，為了她，從黃泉之路逃出來。”她一點也不當他在説笑話，很認真地問道:“黃泉之路很難走嗎？”

“每走一步，三魂七魄漸散，終止麻木。體的痛可以忍，神智的渙散，你能想像嗎？明明陽世間無數的生人穿過我，我的記憶卻一點一滴在消失，想要抓住它，卻沒有辦法碰觸，心裏的恐慌比死亡還可怕。我什麼都可以失去，就是不願失去我最後的思想。”他喃喃道:“陰冷、黑暗…無能為力，離的心，再等下一世，還有相聚的一嗎…”拈心見他愈説愈像沉進自己的世界裏，俊秀的臉龐慘白恍惚，她直覺握住他冰冷的雙手。

“多…多羅郡王。”她結巴道，喚回他的神智。

他像剛清醒一般，回過神來盯住她。眼前的黃泉之路盡褪，他低頭看着她細瘦的纖手，濃眉拱起，低語:“好悉的覺…”藉由她的雙手傳遞過來的氣像是他死亡的那一夜唯一温暖的印象。

就是這個龐大的氣讓他留下完整的靈魂，逃開了牛頭馬面的拘捕。

“沒事了。”她笨拙地安道。

他差點失笑，口道:“你不曾安撫過屍體，對吧！”她不明白他的幽默，固執道:“你不是屍體。”

“你喜歡診屍，不是嗎？也許，在你眼裏，生人比死屍還不如。”她脹紅了臉，搖頭説道:“我不是喜歡診屍，是…是…”結結巴巴起來，不知道該如何解釋自己不太適應人羣以及順着姐姐跟孃親安排的道路走。

不可否認的，她面對一具一具死屍時，確實比較心安，情的起伏也不會太大，但那並不表示自己是喜歡屍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