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山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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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仍在沉,拉蒙也不特別遊説我,只是去櫃上叫咖啡了。
“你們怎麼去?”我問。
“開我的車直到山頂,彎進產業道路,然後下來走,山頂有個朋友的,可以睡人。”
“都騎車去好嗎?”我問。因為我們四個人都有摩托車。
“開車安穩些,再説以後總是要走路的。”
“好,我跟人家去賴賴看,那種穿漂亮衣服吃晚飯的事情越來越沒道理了。”我説。
“你去?”拉蒙的臉上掠過一陣欣喜。
“下午六點鐘在聖璜大教堂裏找我,吃的東西我來帶。要你幾發子彈,我那兒只有四發了。”回到家裏我跟女友伊芙打電話,在那一端可以聽出她顯然的不愉快:“倒也不是為了你臨時失約,問題是拿我們這些人的友情去換一個鄉下木匠總是説不過去的。”
“不是換一個,還有他的兩個學徒和一隻花斑狗,很公平的。”我笑着説。
“跟那些低下的人在一起有什麼好談的嘛。”伊芙説。
“又不是去談話的,清談是跟你們城裏人的事。”我又好笑的説。
伊芙的優越阻止了她再進一步的見識,這是很可惜的事情。
“隨你吧!反正你是自由的。”最後她説。
放下了電話我有些不開心,因為伊芙叫我的朋友是低下人,過一會我也不再去想這件事情了。生命短促,沒有時間可以再費,一切隨心自由才是應該努力去追求的,別人如何想我便是那麼的無足輕重了。
事實上我所需要帶去山上的東西只有那麼一點點;一瓶水,一把摺刀,一段麻繩和一條舊毯子,為了那三個人的食物我又加添了四條長硬麪包,一串香腸,兩斤炸排骨和一小包橄欖,這便是我所攜帶的全部東西了。
我甚而不再用揹包、睡袋及帳篷。毯團成一個小筒,將食物卷在裏面,兩頭紮上繩子,這樣便可以背在背上了。
要出門的時候我細細的鎖好門窗,明知自己是不回來過夜,卧室的小枱燈仍是給它亮着。
雖然家中只有一個人住着,可是離開小屋仍使我一時裏非常的悲傷。
這是我第一次晚上不回家,我的心裏有些不慣和驚惶,好似做了什麼不討人歡喜的事情一般的不安寧。
在鎮上的大教堂裏我靜悄悄的坐了一會兒,然後拉蒙和奧克塔維沃便來會我了。
我的車彎去接鄉下的巧諾,他的母親又給了一大包剛剛出鍋的鹹馬鈴薯。
“打槍要當心呀!不要面對面的亂放!”老媽媽又不放心的叮嚀着。
“我們會很小心的,如果你喜歡,一槍不放也是答應的。”我在車內喊着。
於是我們穿過田野,穿過午後空寂的市鎮向羣山狂奔而去。
車子經過“狩獵人教堂”時停了一會兒,在它附近的一間雜貨店裏買了最便宜的甜餅。過了那個山區的教堂便再也沒有人煙也沒有房舍了。
其實我們本已是離羣索居的一批人了。
我在海邊,拉蒙在田上,巧諾和奧克塔維沃的父母也是莊稼人。可是進入雄壯無人的大山仍然使我們快活得不知如何是好。
難怪拉蒙是每星期天必然上山過一整天的。這又豈止是來獵野兔呢!必然是受到了大自然神秘的召喚,只是他沒有念過什麼書,對於內心所應到的奧秘欠缺語言的能力將它表達出來罷了。
我真願意慢慢化作一個實實在在的鄉下人,化作泥土,化作大地,因為生命的層層面貌只有這個最最貼近我心。
“echo,山到啦!”草原的盡頭,我的同伴們在向我揮手高喊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