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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人是伴着那奇怪的聲音出現的。弘明開始回憶,詩人的作品,是不是有不少押“歌”韻?這一點,他以前從沒注意到,而今,卻也一下想不起來了。

他便説:"你要讓我怎麼超度你呢?”"法師還是先超度自己吧。我看你好像還沒有參透生死。是泥菩薩過河啊。這是這些年我觀察你的心得。”"讓你費心了啊。”弘明臉並沒有絲毫改變。但詩人還是察覺到和尚的身體有極輕微的一顫。

"哪裏啊。不過要辨出你的真相也是真不容易。你在這裏耽擱的時也夠久了。還是請法師到樊籠之外去吧。”"這回是施主執著了。世上本無所謂樊籠不樊籠的。”"既然如此,反正也是景由心照,出去豈不是一樣麼?”"可是,現在還不能走呢。我還要主持這場法事。香客就要到了。這都是前世未了的因緣。”詩人沉思了一會,説:"那也好。寺裏的事,就由大和尚做主吧。”目送詩人走出禪房,弘明心想,看來,時間之河也只是一道虛設的天險啊。他心底不湧上一陣玄痰,咳起來。

這具皮囊,是不能要了。

他低聲道:“相會再別離,別離再相會。秋風吹曠野,一期只一會。”這是詩人前幾年做的一首禪詩。弘明頗為稱道,把它抄錄了下來,並親自用筆書寫,製成條幅。

現在,它還掛在禪房的牆上。

弘明再度把它欣賞了一遍,然後走出禪房。

看見方丈出現在面前,僧眾又驚又喜,一齊圍了上來。

"明法事的準備工作,都完成了麼?”弘明問。

職事和尚説:“都準備好了。佛像都重新上了釉彩,各殿堂都進行了徹底的灑掃,香客住宿的僧房也騰了出來,香積廚還準備了上好的齋席。”弘明點頭道:“很好。”他又問:"有人來找過我麼?”"這倒是沒有。”"空谷居士,也沒來麼?”空谷居士是詩人的號。

"哦,對了,剛才空谷施主的小僮到寺裏來了。他説主人今晨騎馬摔在河汊裏,折斷了一條胳膊,因此明的法事,他是不能來助興了。”"知道了。”弘明在寺裏走了一遭,細細打量相伴了四十年的物事。他彈掉幾尊佛像衣褶裏的一些灰塵。他看到了摔成兩截躺倒在地的如來像。

"還是努力想辦法把它扶起來吧。香客就要來了,咱們寺雖然小,也多少得像個樣子一些,別讓客人看着笑話。”他囑咐道。

四十年只是一瞬。

村裏人都不知道小和尚來自何方。但他除了知識豐富、見多識廣外,還有一種通神的本領。他能治好不少疑難病症,並能準確預測出年景豐歉。

和尚在村中住了下來。他來之後,年年風調雨順。

然後,他勸誡大家,除了種田吃飯,孝父忠君外,還應該關心生死這樣的大問題。

他描述的極樂世界,引了不少村民。慢慢地,信佛的人多了。

終於有一天,大家把村中原有的一座山神廟,改建為寺院,供養起了僧人。

村子很偏僻,很少有外鄉人來。弘明在這裏弘揚教義,普渡眾生,果然深得人心。

第三十年上,詩人回來了。詩人是本村人,考中進士後一直在外地做官,最近忽然到官場生活的無趣,遂辭官回到了故里。

新建的廟宇引起了詩人的興趣。若説這世上還有知音的話,便只有弘明和詩人這一對了。

時間的逝,許多人都不曾覺。這便是一切古代社會的特徵。

又過了兩年,來了一個晉京赴考的讀書人,就像詩人當年攜囊遠行。他因為趕路晚了,便在圓覺寺投宿住下。

書生害了急病,不能繼續前行,就又耽擱了下來。

不知為什麼,這竟使方丈弘明有些緊張。對此,只有詩人注意到了。

誰也沒有料到,這位可憐的學子,一病就是半年,誤了考期不説,後來竟終於死在了寺裏。

他的墓便築在村旁的驛道邊。

現在,詩人就來到墓邊。他把它掘開。

中躺着一具奇怪的骨胳。它有六臂六腿,頭骨如一粒蔞縮的核桃仁,整個身體看起來像一隻張牙舞爪的螳螂。

這個生物活着時的表象和死後的實際,已徹底分離了。這難道是宇宙中天天發生的事情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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