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火金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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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兵者,以奇勝,以正合。”旁邊聶士誠出聲道,向着我和依克堂阿一拱手道:“皇上,依軍門,標下倒有一個主意。皇上,依軍門請看。”説着,聶士誠用馬鞭指向掛在牆上的邊境態勢圖。
所有人的目光都跟着他瞧去。
“敵人在海蘭泡囤積了近萬人,江上岸防上還有土疙瘩,打不過去,咱們不能硬衝,得好生響個法子才行。”聶士誠話音未落,旁邊一個人聲
氣的吼道:“有什麼法子?你從天上飛過去?!”轉睛一看,卻是長着一副
大鬍子的提督銜總兵連順,見大夥兒都有些異樣的敲着他,臉上一紅,又焦急起來,拱手道:“懇請皇上下旨,咱們衝過去!這麼多人,
子的要
也來不及開槍,一定能奪了江沿站定,那時候再攻海蘭泡,咱們純靠人淹也淹死了他!”
“放肆!”依克堂阿估計也覺得這個部下給他丟人了,喝斥道:“退下!”轉頭對我和聶軍門一拱手道:“見笑了,連順就是個混人,勇是勇的,就是缺筋。皇上,聶軍門先頭所説有理,咱們是得想個法子繞過這些土疙瘩去。先前我們也想過繞,只是俄人沿着江,一口氣修了五六十個,要繞的話,要繞很遠的路才行。所以我才想出了鄂倫
部的土辦法,穿水靠從水底下走。”
“要繞多遠?”聶士誠進來問道:“依軍門,先頭俄人在水下這吃了虧,估計有防備,這法子不能再用了,就算藥用,也不能大規模的用,再説鄂倫
部也不見得有那麼多水靠。依標下的意思,還是繞行的比較好。”向依克堂阿歉疚的一笑道:“咱們都是軍人,沒那麼多客套話,本心絕無對軍門不敬的意思,只是從戰局上來談。請軍門見諒。”本來被他打斷説話,依克堂阿就有點發愣,只是聶士誠官階只比他小半截,又是天子近臣,所以一時也不好發作,只是愣在那裏看着聶士誠説話。
現在聽聶士誠這麼個軟語道歉,他也不是執拗的人,當即搖搖手笑了笑。
“多謝軍門大量,依標下的意思,軍門你的人還是不要動,這個迂迴的任務…”説着轉向面對我一拱手,低頭乾脆的説道:“請皇上給龍旗軍!”
“不!這是我黑龍江的事情,當然由我來幹!”依克堂阿哪甘落後?當下也來爭任務。
我聽了半天,心裏也算有了些主見,但是我深知打仗不是鬧着玩的,憑我那點愛好者的知識,要事亂指揮的話説不定要出大亂子,到時候光緒帝遇駕親征,卻鬧了個灰頭土臉,那也太難看了。
而且英國人也正在看着這場戰爭呢,想當初甲午的時候,英國不就是這樣嗎?原本支持中國的立場,也隨着戰況的變化而急轉直下,最終與本聯盟了。
想到這裏,按捺下自己躍躍試的心思,起身道:“你們説的,都有道理,不過朕聽着,還是聶士誠説的更是正途,依克堂阿,且不説鄂倫
部有沒有那麼多水靠,就算是有,若是敵人真的有了防備,那麼多人一過河正好給人下了餃子,那多不好?仗怎麼打,你們商量着去辦,朕也不可能老在這督陣,總是要回鑾北京的,在這之前,要是你們能拿下海蘭泡,朕給你們兩個各進子爵!”兩個人面泛紅光。
我哈哈一笑道:“先別急着高興,龍旗軍是朕的親軍,聶士誠你也是第一次帶着這些人打大仗,你提出來要繞,從哪繞,繞過去之後全在敵方境內,補給怎麼辦,遇敵怎麼辦,你一萬多人的隊伍,怎麼隱蔽,怎麼與後方聯絡,這些都是事,朕不是打仗的專家,能想到的問題也已經有這麼多,所以説,朕也不是白支持你的,要跟你打個賭。”
“但憑皇上下注!臣拿命來賭!”聶士誠鏗鏘有力的道。
我啐了他一口道:“沒出息!”笑道:“古人説所謂文死諫,武死戰,全是胡説八道。文死諫,那是遇到無道昏君才死於諫。武死戰,那也是國家無能,才要武將全死於戰。你們給朕聽好咯,朕不要聽到你們什麼以身殉國,壯烈陣亡什麼的消息,那是説明我們打敗仗!朕要你們活,活着給朕報戰功,活着給朕帶回來勝利的捷報!”
“喳!(是!)”
“朕要跟你賭的,是這次戰爭的指揮權。”抬眼掃了依克堂阿一眼道:“聶士誠你要迂迴,龍旗軍是你指揮,你便帶龍旗軍繞行。在三月十五朕迴鑾之前,誰拿下海蘭泡,誰就加定邊大將軍!依克堂阿你全力配合,這是對外,你可不能存了什麼私心。朕醜話説在前頭,如果鬧起內耗來,朕定斬不饒!”
“嗯,另外。”我覺得自己話有些難聽了,轉緩道:“你們要存了一個心思,朕這一趟不是白來的,朕要像當年聖祖爺那樣,一仗在遼東打出幾十年上百年的和平來,所以,不要以為守住了就行了,現在是冬季,俄人在這時節,是不可能得到任何從歐洲過來的補充的,一句話,你們現在是關門打狗,要是一味的想守和,朕不覺得你們有功!告訴你們,朕已經有旨意給長順,朕的最高目標,是要吃下海參崴!誰要是克了海參崴,朕給他進公爵!”兩人都躬身領命。我心中也在猶豫,這固然是勵將士的辦法,不過真的很有可能鬧出內耗來,比如互不救援什麼的。
想着,便加了一句道:“這賭約就不要下傳了,就是這帳內知道就好了。依克堂阿你的人馬不許輕易移動,掩護聶士誠這一支奇兵迂迴,具體怎麼合兵怎麼攻城,你們去議吧。”説完向外走去,揮了揮手道:“讓那個火金兒到行營見朕。”剛出大帳,撲面的寒風夾雜着雪團面就砸了過來,一小塊雪粒砸在了我的脖子上,還真的有點疼痛,順着衣領就鑽進了衣服,刺骨的冰寒。我駐住了腳步,望着這一派白茫茫的大地,順便消化那一團沁骨的寒氣。
北方的盡頭仍是一片白茫茫,不時從遠處傳來一兩聲炮聲和零星的槍聲,提示着這不是一個和平年代。
我搖了搖頭,對身邊的寇連才道:“去向驍騎營三營傳令,準備拔營迴鑾,北京闈要開了,朕不能在此久留啊。”寇連才領命先去了,我慢步往行營回走。一邊琢磨着這中俄一旦開戰,世界的局勢變化。
本不管表面上如何,肯定會站在俄國人一邊的,而且他也肯定不是一門心思幫俄國人,他還有自己的打算。
歐洲那幾個國家肯定是不會支持俄國人的,俄國人打勝了對他們沒有任何好處,打敗了才對他們有好處,北極熊會更多地將力放在東方,而不是一門心思的在歐洲,在巴爾幹,在黑海倒滕。
只是,英國人的支援也太少了吧,除了聯合艦隊的承諾還算夠朋友,之外的全是口頭上的賣乖,一點實在的東西也沒有。消滅俄國在遠東的力量對於英國的好處是顯而易見的,除了俄國之外,也就是法國在中南半島,還能小小的威脅一下英國在中國的利益。難道英國人正在下一局更大的棋?我有點摸不清英國人的打算了。
當前最重要的還是提防本人。
本人當面做孫子,背後捅刀子的事情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事實上他們這種看上去很簡單的計策還是屢屢成功,真是要
慨我們的先人養虎為患的功夫實在不是一般的厲害。
正思索間,身邊的太監王長泰出言提醒:“皇上,前面是冰了!”一愣間,我駐住腳步,望着前方那一片白瑩瑩的冰面,了
手道:“倒多虧你了,不然朕非要摔個筋斗不可。”説完望着這個平
不太
的太監,寒暄道:“是哪裏人啊?進宮幾年了?”
“回皇上話,奴才是保定府人,到今年是第八年了。”王長泰略有些緊張的回話。我抖了抖身子,彷彿這樣可以驅走寒意,笑了一笑讓他安心,邁步走進由府衙改設成的行宮,邊走邊説道:“宮裏呆的習慣吧?如今德公公比以前李公公好相處寫嗎?”王長泰支吾了兩句,點頭哈哈着道:“都好的。”我也是閒話兩句,倒沒有深問的意思,小德子未必就比李蓮英強到哪去。換了衣服坐了下來,讓他去宣火金兒覲見。
2火金兒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女,身上是一襲狍子皮的大氅,內着一件茸茸的不知什麼動物的皮子做的內袍,臉上仍是掛着憂戚,見了我,還是在賠見的璦琿副都統鳳翔的教導下下跪磕頭見禮。
我搖了搖手示意起來説話,叫王長泰搬來杌子賜座上茶,凝視着火金兒瘦削的臉道:“你就是火金兒?會説漢話嗎?”
“會説。”火金兒用彆扭的漢語説道:“以前常跟父親跟漢人做生意就學會了…”説到父親,眼淚頓時嘩嘩的了下來,而且哭得極是傷心,不一陣盡然雙手捂面,低下頭去。
我憐憫的看着她略帶些紫的頭髮,嘆了口氣道:“讓她哭一會吧,你是璦琿副都統,這地方歸你管轄吧?在任多少年了?”
“回皇上話,奴才正是璦琿副都統鳳翔,在任已有五年有餘了。”我看了看他,冷冷的道:“既然海蘭泡,江東六十四屯都是我大清國土,併為明文割予俄方,你身為一地都統,何以任由俄人欺凌我大清子民?你昏聵!朕要你這等將軍何用?”
“皇上!奴才該死!”聽到我責罵,鳳翔跌下杌子來,跌跌撞撞的爬起跪在地下聲淚俱下的哭訴道:“奴才該死!皇上明鑑!不是奴才無能,實在是奴才不敢違令啊!”
“違令?”我怒極反笑:“荒謬!你保家衞國反而違令!這是什麼令啊?叫你無恥賣國的令嗎!”嘴裏罵着,心裏卻在犯嘀咕,難道以前真的有什麼令,不許還擊?
“回皇上話,奴才不敢推卸,實在是之前俄人屢次與京中涉,軍機處屢有諭令下來,不可輕易開罪俄人,若致國家損失,唯該副都統是問!皇上啊,這是軍機處額勒和布中堂的嚴令啊,奴才不是怕死的人,跟老
子拼命奴才死十次也在所不惜,只是奴才實在不敢有違令旨啊!不怕對皇上説,奴才在這任上幹了五年多還沒升遷,就是因為剛上任時,年輕氣盛違令所至…”
“夠了!”我滿心惱火,斥責了一聲。
不用他説,我大概也能知道怎麼回事,朝中大老們怕洋人,地方上不敢多事,兩面為難受夾板氣也是真的。想了想便哼了一聲道:“就算如此,你也能有變通的法子嘛!如今朕行新政,下大決心,你看不到嗎?!”
“皇上…”火金兒也跪了下來,磕頭道:“皇上,您委屈鳳大人了,鳳大人是個好官,咱們沒人怪他的…”我也消了火,搖搖手道:“都起來吧,鳳翔,不管以前怎樣,朕要的是現在,説的也是現在。打仗的事情,朕是下了決心的,朕只問你,敢不敢跟老子幹!”
“敢!”鳳翔脾氣也上來了,臉脹的鼓鼓的,氣呼呼的扯了扯圍脖,直地説道。
“好!”我探下身子湊近他道:“好吧,你説你以前跟子幹過,怎麼幹的,説給朕聽聽,聽完了朕自有差事
給你辦。”
“謝皇上!”鳳翔紅光滿面的謝了恩,到他講起他過去那些事情來的時候,卻顯得靦腆起來,大意是海蘭泡和江東六十四屯作為黑龍江對岸在依據《中俄璦琿條約》和《中俄北京條約》議定的割讓給俄國的土地上的一塊飛地,那是中國的領土,按照條約議定,俄方對於這兩塊地方有管轄權,但是無權驅趕中國人,中國人也無權在該地域駐兵。對於這條,俄國人屢次做出試探
的動作,卻都被鳳翔以武力對抗武力的姿態所遏止,這些邊境上的小伎倆在邊境上未能得逞,卻在外
層面上獲得了俄國人想要的結果。鳳翔屢被軍機處嚴斥,然而也不想調開這麼個刺頭,誰也擔不起這個責任,所以鳳翔就像個釘子一樣,一直盯在璦琿副都統的位子上,動彈不得。
如今對岸集結了數萬的俄軍,形勢自然與往那種小打小鬧不可同
而語,鳳翔這個人怎麼去用,還是
給聶士誠比較好,聶士誠要執行迂迴的任務,沒有個當地嚮導是不行的,當下下了決心,開口道:“鳳翔,如今朕的龍旗軍,要一個嚮導,迂迴從後方包抄海蘭泡,你敢不敢帶你的人一塊去?”
“敢!”鳳翔一聽到命令,頓時又活躍起來,站起身來道:“奴才必效死命!”我哈哈一笑,正要説話,旁邊火金兒也跪地道:“請皇上准許我鄂倫部也隨同出征!”雙目炯炯的看着我。
我搖了搖手道:“你們是朕的子民,你父親的仇,朕給你報,不必要冒此大險了,你還是跟着依克堂阿,隨大軍克海蘭泡好了。”轉頭對鳳翔道:“你,現時便帶上你的人,去聶軍門處報到吧。聽聶軍門指揮!”
“喳!”
“且慢!”火金兒一聲嬌喝道:“請皇上聽我一言,對那邊的事情,我比鳳大人,要繞到海蘭泡去,要麼從呼瑪爾,要麼走奇克勒,烏雲河,這兩條道我都
悉。而且,那邊還有漢
!皇上,不能不防!”漢
?我一愣,這裏居然也有漢
?
看着我愕然的樣子,火金兒驕傲的站了起來,昂首對我道:“皇上,您不要不信,哪裏都有壞人,呼瑪爾的李短辮子,打小就穿俄人衣衫,説俄國話,常帶人過河搶東西,咱們這邊的人都恨死了他。還有奇克勒的孫福,也是這麼個東西,只有我能引他們出來,殺死!不然我們大軍一動,他們肯定馬上就報告俄國人,咱們要吃大虧!”我看着她驕傲的樣子,頗好笑,哈哈一笑道:“你有什麼辦法能引他們出來?現在局勢不同,他們會來嗎?”
“哼!他們不敢,以前父親救過他們的命…”説到父親,她仍是不由自主地下淚來,哽咽説道:“父親以前也經常悔恨救了這兩個狼心狗肺的東西…”
“好了,好了…”我安她道:“那不是你們的錯,你也去吧,不過你一個人去,不要帶你的族人,他們都是好漢子。”
“一個人去就一個人去,有父親的護佑,戴上密塔哈,咱們會成功的!”火金兒喜悦的跳了起來,怎麼看怎麼也不像一個數千人的民族的首領。
我好奇地問道:“什麼叫密塔哈?”
“就是這個啊。”她調皮的一笑,戴上腦袋後的帽子,那帽子整個將她的頭罩起了大半,就是眼睛那兒挖了兩個孔,出頑皮的眼睛來。兩側生出兩個耳朵來,整個一個狍子頭。
我不哈哈大笑起來,火金兒見我開心,扯下帽子道:“密塔哈就是狍頭帽子,是咱們鄂倫
的活計,咱們鄂女,沒有不會做密哈塔的,皇上要是喜歡,回頭多送幾頂帶給皇后娘娘們。”
“胡説!”我忍俊不,假意斥責道:“朕只有一個皇后。”火金兒頑皮的吐了一下舌頭道:“皇上生氣起來很怕人呢,像牛牛庫,又像老瑪斯…”真新鮮,我哈哈一笑道:“牛牛庫又是什麼?老瑪斯呢?”
“回皇上話。”鳳翔忍耐不住了,搶過話頭來道:“牛牛庫就是熊,老瑪斯是老虎,她是在贊皇上您有熊虎之威,老子聞風喪膽。”
“哈哈哈哈…”我再也忍耐不住,哈哈大笑起來:“你們再不去,聶士誠可要開拔了!”這下好,聽了我這話,二人趕緊肅容,跪下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