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越過海峽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1—直走到天亮。

黃金道路在庶野到了盡頭。這是一個離襟裳岬不遠的小村子。過庶野後路分成了兩股——一條沿着海邊繞過襟裳岬,一條翻過山去。

永山雄吉和格羅來到叉路附近的海濱,這是個叫作百人浜的長汀。

太陽剛從海面上升起不久。

永山找到一個被海衝上岸的形如章魚的大樹。那巨大的樹經過曬雨淋,白乎乎的就象白骨。永山扒開避風處的浮沙,躺下來打盹。

格羅蜷伏在一旁。

他疲憊已極,肚子也餓了。從遭到棕熊襲擊至今他已經走了三十公里路了。

離襟裳岬還有十公里,能走完這十公里嗎?他實在有些心慌。如果有吃的,當然能走,問題是食物。

口袋裏一分錢也沒有。

如果肯學乞丐,問題是能解決的。挨家挨户地去乞討,一兩個飯糰人家總還會給,可是永山辦不到。

按説永山已和他的過去徹底絕緣了。他為了逃避死亡的陰影拋棄了通產省科長的官職,並且連兒家小都拋棄了。從踏上逃亡之路的時候起他就和過去斷絕了所有關係,雖然前途一片漆黑,但他還是這樣做了。

可是,過去卻沒有離開他。一直爬到通產省科長寶座的習,或者説是記憶仍滲透在他身上的每一個部分。他沒有站到人家門口去討一碗飯吃的勇氣,即使快要餓死了,他也不會那樣幹。並且也説不出那樣的話來。

——還有十公里。

就是爬,也必須趕到襟裳岬去。但願在那裏能找到活兒幹。格羅發覺永山醒了,抬起頭來。也許是心理作用吧,永山發現格羅的神態中帶着一抹寂寞。早晨的海風吹拂着它褐的體。格羅凝視着海面。

永山想起了格羅的前身。它脖圈上的牌子是東京目黑區發的。如果它是被主人帶到北海道來打獵的話,那它主人的家境一定很不錯吧?格羅面對大海所出來的表情很像是在做着一個安逸寧靜的故鄉之夢。

同是奔着東京而去的格羅和永山,到達目的地的境遇很可能截然相反,格羅能夠回到它的主人身旁去了。永山是被格羅在歸鄉途中病弱不堪地來到去來牛時悲愴的形象所動,才下了停止逃亡,拼着一死回到過去的生活中去的決心的。但是他個人的勇氣和罩在他頭上的死亡的陰影畢竟是兩碼事。一個巨大的、糾雜着政治背景的瀆職事件正漩渦似的翻卷着,是不是向檢察廳提出保護請求就萬事大吉了?他不敢下結論,很可能最終還是難逃一死。

“去吧,格羅。”永山站了起來。

百人浜,一望無際的黑沙,景荒涼。走沙灘是累的,但永山沒有到公路上去,在海邊上走也許能碰上一條被打上岸來的魚。

走出兩三公里後,腿發軟了。

無邊無際的沙灘使他加倍疲力盡。肚子餓極了,在通產省任職時他擔心的是肚子有點突出來,可如今身上已沒有一塊多餘的。人一旦發胖過,瘦下來時先瘦肌,腹部的脂肪要到最後才動。據説這是為了以備得不到補充時的不時之需。他覺得腹部的脂肪厚度連一釐米都不到了,用手一抓便能抓起一層薄得像紙一樣的薄皮。從這個狀態看,肌裏的蛋白質也該消耗殆盡了,肌中的蛋白質消失嚴重,人就會失去行動的能力。

格羅在海邊上海水,它也沒吃的,餓了就去海水。它的腹部也已肋骨突出。

他們休息了十來分鐘又出發了。

沙灘上留下一串深陷的腳印。

水邊並沒有被衝上岸來的魚,有的只是海草。一嚼,不是人能咽得下去的。海鷗在飛翔,永山想吃海鷗,可就是沒法抓住。格羅也曾追過兩三次落在沙灘上的海鷗,沒成功,現在也死心了。

走了大約一小時左右。

永山在海邊跪趴下來喝了一通海水。喉嚨渴得像火燒,水筒也在和棕熊遭遇時和背囊一起丟了。他沒有力氣去尋淡水,賭氣喝下去的海水沒能達到潤潤喉嚨的效果。走了幾步以後,口反而更渴了。與此同時,肚子也開始作起怪來。胃袋早就空了,大約是被大量的海水灌壞了,海水的鹽分引起了胃痙攣。

大約走了一公里光景,胃越來越疼,永山在海邊蹲了下來,用膝頭抵住腹部。他覺得自己也許馬上就要死了。

從去來牛出發是十月十九,今天是十月二十八。算來已走了九天,在這期間他沒吃過一頓像樣的飯,何況他本來就不是一個體質強健的人。他覺得自己已積勞成疾,身上最後的一點力氣也馬上要消失了。

格羅來到永山身旁,不安地看着他。永山抱住格羅的脖子,格羅的體温還很正常。而永山的體温開始下降,唯一一件防寒外衣被棕熊撕破了。十月的海風一直吹拂着他的部。睡袋也沒有了,病像是剛才在大樹後打盹時種下的。

“如果我倒下了,格羅,你就從這裏—直往西走。聽懂了嗎?”永山指着襟裳岬的突端方面對格羅説。少説也有七八公里長的海灘上不見人影,滿目荒涼。

大家正在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