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心情轉好那個階段,我和班裡的大部分人都有了接觸,但有幾個人我還是從來不搭話的,蕭思雲就是其中之一。事實上她也是一個讓我到奇怪的人:第一眼的印象裡我覺得她該是一個很嬌氣的千金小姐,脾氣一定很大。可這些天的同班上課我又覺得她不是這樣的人聽那幾個球場上的兄弟說過她老爹是北京有名的大型私企老總,身家幾十億。
班裡有幾個富家子弟整天圍著她打轉,殷勤獻得讓人?心。而對這些紈?子弟的糾,蕭思雲總是處理得很好,從沒有對誰表現得過於親近或疏遠,對每個人都都保持著適度的距離,她的人際關係處理得很成
。班裡有兩個圈子富人和普通人,惟獨她是在兩個圈子都有很好人緣的人。在學校裡,她也沒有什麼富家小姐的嬌貴習氣(那輛跑車除外,據說那是她已經過世的母親送給她的最後一件生
禮物),她學習很努力,各種活動也參與得很積極。
太雨文學舍是我校最大的社團,也是全國知名的學生社團之一,而蕭思雲以一個大一新生的身份剛剛進入社團就得到了社長(一個大四女生)的賞識,憑藉著過人的文才和組織能力(只是聽他們說,我心裡總覺得也許還有其他一些不?人知的能力比如家庭背景),現在已經是副社長了,而那個社長正忙於考研複習,實際上,現在文學社的工作和活動都是她在負責,而且井井有條。
我知道她和我並不是一類人,所以並沒有打算過和她接觸,老實說我甚至有些討厭像她這種在什麼地方都可以把眼球引住的人,於是今天她的出現也讓傷心的我有了點吃驚。
「你拉的真好聽,我還是第一次聽到這樣動人的《二泉映月》呢,真謝謝你!」她見我停了手,就輕輕地走了過來,看得出來她似乎在我旁邊站了好久,依稀中,眼中還閃著淚光。
她今天穿的是一襲天藍長裙,微微的晚風中好像一朵清幽的水仙??向我飄來。可惜在我看來卻是那麼的剎風景,我心中那股翻騰的抑鬱之氣並沒有得到絲毫減弱,甚至還有轉向暴戾的勢頭。
「對我,你們永遠都不用說謝謝,記住我是個小偷」我轉過頭來,擦乾臉上的淚,繼續凝望著平靜的未名湖。
「我……對不起……我知道你現在的心情很不好……我……我相信那是他們誤會了你,不是嗎?」
「誤會?哈哈,真他媽可笑,一個『盜竊嫌疑』就能給我扣一個留校查看的大帽子,你們這些人還真會誤會啊!不過那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不需要你的憐憫。」我語氣轉冷,這個時候她這個校內各方的寵兒站在這裡只能讓我的心更。
「對不起,我知道這樣打擾你很……很冒昧,但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從這裡路過聽到了你憂傷的琴聲,觸動了一些回憶,才會想到……想到過來和你說說話……」她大概從來都沒有學會過道歉吧,說軟話都說得這麼無辜。
我冷冷的看她一眼,被我的眼神掃過,她的身體似乎顫了一下。
「對不起,你可以走了,我想一個人靜一靜。」我聲音平淡地下了逐客令。
「對不起,打擾你了,最後跟你說一句:一切都會過去,不是嗎?再見。」
「等一等!」
她站住了,「還有事嗎?」
我突然覺得這樣對她有些過分,但在她面前終究還是有些自卑夾雜著氣憤的情緒,山裡人最後的一點傲讓我不甘於這麼輕易地就該低頭,所以本來打算說的一句「謝謝你」到了嘴邊就變成了另外一句,「拜託你下次不要胡
施捨你那虛?的
心,有的人
本不需要!」
「林鵬你得罪我了真想不到你是這樣一個人你記住:我會報復的!」這次我是真的傷了她,她眼裡是委屈的淚,衝著我大喊,富家千金就是富家千金,再溫柔也會有脾氣的。
少年心的我又是正在氣頭上,如何忍受得了?「哈哈,你們這些?富不仁的?夥就只會把能耐都用在弱勢的窮人身上嗎?來吧,老子受夠了!」
「你等著嗚嗚我絕對不會原諒你的!」她哭著跑了。
面對這個結果,我笑了,很苦的比哭還難受的笑,明天……明天又會有怎樣的「驚喜」在等著我?那天晚上,我沒有再回宿舍,就這樣在林間草地上靜靜坐著,回憶兒時和大人們一起出遠山挖藥夜宿山間的子,蟲鳴鳥叫,山泉淙淙,大人們圍著火堆兒喝酒聊天,小孩子就在樹林裡藏貓貓,那樣的單純美好,無憂無慮……
遠處,校園間點點燈光亮起,沖淡了星光,也沖淡了人心,我心中一動,掏出隨身的圓珠筆,在紙上留下這樣幾句:煙雨樓臺,飛捲去,霞霧塵土殘。
繁華市井笙歌夜,何訴孤苦涼?
江淹才減,蜀安遊逝,寒凍杜陵亡。
莫笑強愁,終是燈影星光。
秋風落葉,非是兩點塵土,一分水足傷。
燈下朝朝暮暮,年輪依逝路旁!
遠城獨坐斟觴飲,心無語淚兩行。
故人已杳,酹樽空敬四方。
天明瞭,我的心也逐漸冷靜了下來,我知道我昨天又犯了個衝動的錯誤,蕭思雲這樣的人不是我能得罪,也得罪不起的,也?那是蠻橫的態度到有點兒後悔,也許她並不是我想像的那種人的,我對她第一次?生了一點稍稍的歉意。不過隨即釋然:她並不是我想像的那種人?那也只是我的幻想只是也許而已,誰知道今天我又會怎樣的生不如死?天下烏鴉本就是一般黑的,他們也只會向我們這些窮人炫耀他們的金錢和勢力。
課是不能不去上的,儘管我心裡一萬個不願意呆在那間周圍是詫異嘲笑的眼光的教室,老師在臺上的照本宣科也絲毫提不起我的興趣,但我畢竟只是剛剛報到不過一個月的大一新生,對翹課這個大學生的必備素質還只是敢想不敢做。
出乎意料的是,今天我像往常一樣垂著頭最後一個走進教室的時候,似乎沒有和往常一樣覺到教室裡的議論聲突然一滯,然後每個人都迅速拿起書本裝模作樣,即而無比
抑鬱悶的
覺籠罩在教室上空。人人都在埋頭看書,
本沒有人?頭看我連坐在最前排的蕭秋雲也沒有?頭,但從她沒有完全低下的臉上我瞟見她的眼睛有些腫。大概是昨天哭了很久吧我心裡再度湧上一點歉意。
這大概就是人說的梨花帶雨總能讓人起憐吧,面對一個傷心哭泣的美女,自大男人們總會忽略她們犯下的任何錯誤,媽的,這叫怎麼一回事!
我下心中的一點愴然,靠著牆走到教室最後一排的角落坐下。離上課還有幾分鐘的時間,正當我拿起圖書館借的教材想看看今天該講些什麼的時候,蕭思雲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很抱歉,打擾大家一下」她的聲音還是很溫靜,只是嗓音有些沙啞。
我心道來了,剛剛還對她抱有的一絲幻想徹底破滅了,想不到她也是那樣的人。希望沒有了,我心裡剩下的只是憤怒和不齒:來吧,我倒要看看你用什麼樣的手段報復我。我?起頭冷冷地望向站在講臺上的她。
「我是想向大家宣傳一下:我們太雨文學社正在舉辦一次面向全校新生的徵文大賽,文章內容不限,長短不限,題材也不限,只要是各位同學的原創文章即可。其實本來文學社馬上就要張貼大幅海報的,但是但是由於這是我第一次組織這種面向全校學生的大型活動,所以請大家積極參與,實在不願參與的也請幫忙宣傳一下就當幫我的一個忙好嗎?」
同學們自然大聲附和,我卻大跌眼鏡,這本是八杆子打不著的兩回事嘛,我還在哪兒胡想什麼?我有些不好意思,本來冰冷甚至充
挑意味的眼睛也緩和下來,暗怪自己未免有些小肚
腸疑神疑鬼自作多情,那些摩擦是我們兩個之間的,她還沒有卑鄙到在全班同學面前解決吧。我對她竟有了一點莫名其妙的好
。
這時,坐在前排的張曉丹提出了一個問題:「思雲,我想問一下,既然是大賽,那取得名次的作者會有什麼獎勵嗎?」
張曉丹據說是蕭思雲外我們班第二才女,只是長得沒有蕭思雲那樣明,但也是很清秀的女孩子,好像來自江南水鄉蘇州。
這無疑是很多人都想知道的,很多人馬上也發問,「對啊對啊,有什麼好東東嗎?」「是啊,我也想知道。」連我也有了點興趣。
蕭思雲水般的眸子掃了大家一眼,「其實獲獎作品除了可以登在我們下一期也就是十月份的《太雨》雜?上外,並沒有什麼特殊獎品。」
聽到她的這般說辭,同學們又是譁聲一片,有不的,也有高興的。
「哇,好小氣啊,還是全國第三大學生社團呢!」
「也不錯啊,《太雨》可是國家承認的省級期刊,還面向全國發行呢,有稿費就不錯了,況且還會有那麼多人看到,沒準兒啊還會有美女讀者來信呢,到了那個時候……嘻嘻……」
「做你的大頭夢去吧,那可是像蕭思雲和張曉丹那樣天才的事,和你有什麼關係啊,就你的兩把刷子,你別告訴我你是想拿個獎回來?」
「也不是沒有有可能啊,『最佳小學生作文獎』和『最佳水帳獎』一定非你莫屬,是不是啊張子健?呵呵」
「去你的,那『最難辨認字體獎』也一定非你莫屬。」
「請大家靜一靜,我知道光有稿費體現不出大賽的特點,而我也是第一次辦這樣的活動沒有太多的經驗,贊助商也沒有聯繫到,不過可以告訴大家本次大賽我們請到了著名作家王曉波先生和《中國大學生》雜?的主編鐘巖先生,還有我們H大人文科學院院長郭敬儒教授作評委,而且獲獎的作品將有機會在《中國大學生》雜?上刊載,並被評委推薦到其他國內著名文學雜?,另外三位評委老師還可能會現場指點一下獲獎作者。由於是第一次,所以這已經是我能做到的極限了,請大家原諒。」
紛紛的議論並沒有讓站在臺上的蕭思雲有半分緊張,她的語調仍不緩不慢。
這幾句話一出果然教室裡再也沒有了不的情緒,對一些文學
好者來說能有機會和王曉波這樣的作家面對面還是指點自己,那其他什麼稿費發表機會都是次要的了。
我也有些動心了,高中的時候看過王曉波的《黃金時代》和《青銅時代》,非常喜裡面的兩篇小說《我的黃金時代》和《萬壽寺》,如果有機會可以和他
,我當然會非常高興。
參加?還是不參加?我心裡很矛盾:這個機會非常難得,對自己的實力我還是有點信心,雖說人外有人我自己也不認?我一定會拿到好名次,但寫出一篇有特點的文字以引起幾個評委的注意,我還是很容易就做得到的;參加?班裡的同學會怎麼嘲笑我?把文章給蕭思雲她又會怎麼看我譁?取寵?還是懷疑我的本
認?那只是我不知道從哪裡抄過來的?真是好笑:我本以?我可以不在乎這些了,可這些真的要襲到我身上的時候,我發現我還是沒有任何承受力,我該怎麼辦?
整整一上午我心成一團,思來想去一直在琢磨這個,老師講的內容我居然沒有聽進去一點。
中午去食堂吃飯的時候,我看到了太雨文學社關於這次活動的大幅宣傳海報,上面還特別
代了投稿方式可以在太
雨的主頁論壇上註明「太
雨徵文」字樣並在文後寫明作者姓名及院系班級,也可以以班級?單位統一
到教3樓C區202室太
雨文學社……我馬上
覺心口通暢無比,
在上面的大石頭突然不知所蹤,困擾了半天的問題
刃而解,原來不用一定經過蕭思雲的手啊,我還一個人在那兒犯傻個什麼勁兒?
半個月後,剛剛過完國慶長假回校的蕭思雲在公寓裡打開了自己的DELL筆記本,「咦?這是誰的作品?竟有如此功力!」剛登陸到太雨的論壇,就發現了好多徵文,隨手打開一篇就讓她吃了一驚。
這是一首詞:
念奴嬌並序:
作者:山之殤
辛巳初秋,未名湖畔傷懷,得此篇。
煙雨樓臺,飛捲去,霞霧塵土殘。繁華市井笙歌夜,何訴孤苦涼?江淹才減,蜀安遊逝,寒凍杜陵亡。莫笑強愁,終是燈影星光。
秋風落葉,非是兩點塵土,一分水足傷。燈下朝朝暮暮,年輪依逝路旁!遠城獨坐斟觴飲,心無語淚兩行。故人已杳,酹樽空敬四方。
蕭思雲雖生於富貴之家,但受爺爺影響,從小就很喜
中國傳統文化,也是一個才女,當然讀得出這該是異鄉學子因思家而起兼懷古之作,字裡行間都透著哀傷,雖然淡淡的,但卻更持久地縈繞心頭。
她很想知道作者是誰,忙把帖子拉到最後,卻發現除了長長的一堆網友回覆之外本沒有作者其他資訊,她眼中忽然浮現了一個坐在湖邊邊拉二胡邊傷心哭泣的背影。
「怎麼可能是他?真是奇怪!」
她輕輕搖了搖頭,彷彿要把那個不該出現的人從腦中甩出去。可她發現總是失敗,她越想忘,那道身影就越清晰。她又記起了那天晚上他望著湖水時極度傷心的眼神,她見過很多女孩子哭,可從沒有見過一個身高一百八十多公分的「大男人」也能哭得這麼委屈,她也從來沒有想過一雙淚水不斷湧出的眸子裡可以出那麼多那麼濃郁的悲傷和絕望。
那一曲《二泉映月》也一樣輕易地就打動了她的心,她也不由得回憶起已經離她而去的母親,從前聽CD的時候也會黯然神傷,但卻絕對沒有那天聽他演奏那樣印象深刻,他……究竟是個怎麼樣的人呢?
「叮呤呤」一陣手機鈴聲打斷了蕭思雲的回憶,她匆忙掃了一眼電腦顯示屏,天吶自己居然這樣走神了近一個小時,今天我是怎麼了?拿起手機的時候,她輕聲問了一句,顯然很?自己今天的失態納悶兒。
一看來電顯示,是父親的好友郭敬儒的電話。
「喂,郭伯伯你好。」
「小云啊,回學校了?假期還玩得開心吧。」
「哎呀,開心什麼?郭伯伯你和靜雯姐姐又不來我家,都無聊死了。」蕭思雲小女孩一樣噘起小嘴在電話裡和H大人文科學院院長郭敬儒撒著嬌。
「呵呵,好了小云伯伯不和你打諢了,這幾天是真的有事,最多下次伯伯賠給你好不好?對了我想問問你:關於你組織的那個徵文活動,你訂的截止期是哪天?」
「是10月31號啊,人家告訴過你的伯伯,你居然不放在心上,哼!氣死我了,再也不理你了。」
「呵呵,真的嗎?那我可要開一瓶老酒慶祝一下,以後身邊少了一個人
呢。真好,這下最少多活10年呢。」看來郭院長也很開朗而且對這個小姑娘還十分溺
,居然也在開著玩笑。
「郭伯伯就知道欺負人,當心我到伯母那裡告狀」
「呵呵,別別開個玩笑嘛,別扯到她那裡去。我哪裡捨得我們美麗可的小云呢?沒了你在身邊
我,我這幾天還真有些不習慣呢。」
看來這個大院長似乎有些懼內。
「噢,又只顧和你說笑忘了談正經事了,是這樣的,伯伯20號要去美國,可能要一個月才回來,所以關於你給我的那個評委的任務,我看好像是要呵呵要完不成了。」
「不行,這次絕對不行,伯伯人家和你說過的,這是小云第一次組織這麼大的活動,你怎麼能讓我失信於人嘛,伯伯」蕭思雲又使出了她小女孩的看家本事。
「這次是真的沒有辦法推了,人家已經約了我好幾次,都被我以工作太忙?理由推掉了……」
「那這次你是真的工作忙啊,也推掉啊。」
「這次美國那邊三個學校聯名向我發出邀請,我再不去不是顯得中國人太不識抬舉了?所以很抱歉小云,這次伯伯是真的要失約了。」
「哦,是那樣啊,那我就……不行,要不這樣好嗎,郭伯伯?現在我們也已經收到很多稿件了,你能不能把現在的這些全部看一遍?」
「噢,那好像還可以,這樣吧,你明天把現在你認?有水平的稿件送到我辦公室來,唉!真是怕了你這個小丫頭,非得榨乾我的最後一滴汗不可,呵呵。」
「好的,伯伯,我明天上午就給您送去,你可不許不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