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進步的兩棲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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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安娜笑了開來。我不知道這有什麼好笑,但她的笑聲染力極強,我們爆出了一場鬨堂大笑。
現在約翰來了,手上拿著一杯啤酒。他和那對美國來的少年佳偶閒聊了一會兒,但是始終在我們桌邊徘徊,因此必然聽到許多我們的談話內容。
我們在桌邊多擺了一些椅子,不久我們就成了六人小組,因為馬利歐很快帶著一杯白蘭地回來,嘴裡哼著一首普契尼歌劇裡的調子,我想是《蝴蝶夫人》。馬利歐向羅拉自我介紹,而羅拉也向安娜與荷西介紹了自己。
這位英國人說:“我不巧聽到你們在談什麼‘意義’或‘目的’等等。好,很好。但是,我相信像這樣的問題應該要由一個規則來判斷,而且要回溯既往。”沒有人聽懂他話裡的意思,然而這並未阻止他繼續說下去。
“某一特定事件在發生的當時,意義往往不很明顯,一直要到很久以後人們才會瞭解。因此事物的成因都是事後才會變得明朗起來。這是因為每一個過程都有一個時間軸。”還是沒有一個人點頭,甚至沒人要求他說得更明白一些。
“想象一下,”他說“如果我們在地球上的這個地方見證到某些事件,假設現在是三億年前。我覺得我們的生物學家應該可以讓我們對那個時期有些認識。”我立刻接受了這個挑戰。我們正處於石炭紀末期,我說。然後我簡略說明當時的植物生態,第一隻會飛的昆蟲,以及最重要的,第一隻爬蟲類,它剛逐漸演化成形,因為地球上的環境已經比泥盆紀和下石炭紀時期乾燥。不過兩棲類在陸棲脊椎動物來說,還是佔絕大多數。
約翰切入道:“在羊齒類植物與線軸一般的爬藤植物之間爬來爬去的,是一些大型的,像蠑螈之類的兩棲類,還有一些爬蟲類,包括那些即將孕育我們這個物種的爬蟲類。如果我們處於當時的那個環境,幾乎可以肯定的是,我們會覺得眼前所見的一切荒謬絕倫。一直到現在,回頭看看,才能看出一點道理。”
“因為沒有那個,我們今天就不會坐在這裡?”馬利歐問。
英國人迅速點了下頭,而我則補充一句:“不過你的意思並不是說,我們是三億年前的那一切發生的原因吧?”荷西對約翰的加入莫名,要求他繼續。
“我只是認為,三億年前,如果我們要說地球上的生命毫無意義,或是沒有目的,那就未免太早下定論了。它的目標只是還來不及開花結果。”
“那麼目標又是什麼呢?”我問。
“泥盆紀是孕育理的胚胎階段。我相信,我們可以合理地說,胚胎的形成有其目的,但是我無法主動認同一個生命在孕育的前幾個星期,它自己便能夠有任何目標,一個胚胎絕對做不到這點。因此,如果今天我們要相信自己能夠針對自己存在的意義,提出妥當的答案,同樣也稍嫌過早了一些。”
“你的意思是我們還在尋找答案的路上?”羅拉問。
他再度點了點頭。
“今天我們是跑在前頭,但還沒有抵達終點。只有在一百年或一千年或十億年之後,我們才會看到自己的目標是什麼。因此,在遙遠未來的某一個時刻,便將是此時此地發生的一切的原因。”他繼續說了一點,解釋他所謂的“理的胚胎階段”指的是什麼,但我認為桌旁絕大多數的人都會覺得他所說的一切,只不過是一個作家海闊天空的想象罷了。
“但是無論如何讓我們將時光倒轉,”他說“假設我們見證到太陽系的形成。我們得看著大自然那怪獸一般的力量,想想是不是會覺得有點不安?大多數人當然都會信誓旦旦地說,眼前所見只有毫無意義可以形容。我想這樣的說法也是言之過早。”安娜與荷西都在點頭,這位英國人繼續道:“或者我們可以再回溯到更早。想象我們看到了宇宙大爆炸,宇宙時空形成的基礎。如果我見證到當時發生的事,我相信我會厭惡地吐口口水。這麼誇張的爆竹是要秀給誰看?但現在我會說,大爆炸的原因,就是讓我們可以坐在這裡回想它。”
“我們!”羅拉大叫“為什麼始終都是我們?為什麼不是青蛙或是大熊貓?”約翰定定地瞧著她,一邊作了總結。
“那些認為宇宙沒有任何意義的人或許錯了。要問我個人的意見,我強烈覺得大爆炸有其目的,雖然它背後的目標還看不見,至少我們是看不見。”
“我覺得你把每一件事情本末倒置了,”我反對道“當我們談到原因時,總是指發生在前面的事。原因絕不能屬於未來。”他乜斜著眼睛望著我。
“這可能就是我們錯誤的地方。但是無論如何,讓我們把整個觀點倒轉過來。假如這個星球上的生命不是從第一隻兩棲類演化而來,我們才能夠說,地球上的生命荒誕無稽,毫無意義。但是誰能夠取代我們,說青蛙有能力回答薩特的問題?”羅拉完全無法容忍這樣的觀點。她狠狠地瞪了約翰一眼,說:“好吧,青蛙就是青蛙。比起人類就是人類來說,我看不出來為什麼它就比較沒有意義。”英國人同情地點點頭。
“沒錯,青蛙就是青蛙。因此它們做的就是青蛙的事。但因為我們是人類,所以我們做人類該做的事。我們會問每一件事情有什麼意義或目的。泥盆紀的生命充滿了意義,這是對我們說的,對青蛙而言卻並不然。”羅拉一點都不服氣。
“我的看法完全不同。所有地球上的生命都一樣有價值。”我還無法確定約翰打算說到哪裡,但他似乎還沒打算結束。
“這個星球上,很可能本就沒有生命。那麼很明顯地,我們可以說,這個世界除了單純的存在之外,沒有什麼偉大的目標。但誰會來提出這點呢?”沒有人回答,於是他下了結論:“如果沒有大爆炸,一切都將完全虛無而沒有意義。當然,對虛無本身來講,它或許比青蛙和蠑螈還不清楚何謂沒有意義。”我注意到安娜和荷西不斷地
換眼
,私下將約翰的言論,和他們在島上游蕩時所說的那些神秘的西班牙格言牽連在一起。它們之間有所關聯嗎?這是事先安排的遊戲嗎?那個英國人會是這些奇特詩文的作者嗎?幾乎所有馬拉福的觀光客都在談論同樣的主題,豈非太不尋常?
安娜延續自我介紹的過程,詢及羅拉的來處。她說她是舊金山人,讀的是藝術史,不過近來她在阿德雷德擔任記者。最近她得到美國一個環保基金會的某種工作獎金,而她的任務基本上就是要找出所有破壞環境的力量。更明確地說,羅拉的工作就是要作出年度記錄,寫下有哪些個人和機構為了利潤而公開威脅到地球的生存環境。
馬利歐想知道為什麼這趟旅行有其必要,羅拉於是藉機說明了目前地球的狀況,都是很普遍的觀點。她相信生命已經受到威脅,長時間下來,地球可使用的資源將逐漸減少,雨林會被燒光,豐富的生態正在慢慢稀釋。她強調,這個過程是完全無法扭轉的。
“很好!”馬利歐同意“但是把一堆罪犯的名字列在一個刊物上有什麼意義?”
“他們必須受到制裁。”她說“截至目前為止,證明的擔子全落在環保行動身上。這是我們試著要改變的。我們要把話說明白。”
“然後呢?”羅拉開始比手畫腳。
“或許有一天會有個法律程序。有人得替青蛙出面。”
“但你真的相信你這個報告有能力阻止人們對環境的破壞嗎?”她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