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初試命運:週薪四塊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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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前在哪裡幹過嗎?"他問道。
"沒有,先生。"她說。
"那麼,你想在這一類批發行找到事情做,幾乎是不可能的。你到百貨公司試過嗎?"她承認還沒去過。
"嗯,如果我是你的話,"他溫和地看著她說,"我會到百貨公司試試。他們經常僱些年輕姑娘做店員。"
"謝謝你,"她說。這一點友好的關切使她心裡好受了許多。
"沒錯,"當她朝門口走時,他又說,"你一定要去百貨公司試試,"說著他就走開了。
當時百貨公司剛剛興起,為數不多。美國最早的三家百貨公司都在芝加哥,是大約1884年創辦的。嘉莉從《每新聞》的廣告得知了這幾家百貨公司的名字,現在她就出發去找它們。麥克曼納斯先生的話多少使她恢復了業已低落的勇氣,她開始萌生了一線希望,也許這條新路子會給她帶來點什麼。她在街上瞎轉悠了一會兒,幻想著能碰巧找到那些百貨公司。這種想法是人們在面臨那些大
為難卻又非做不可的事情時的一般心態。做出一副找工作的樣子而實際上並沒有真的在找,可以自欺欺人,讓人心安理得一些。不過最終她還是向一個警察問了路。警察告訴她,過去兩條馬路就是"大商場。"百貨公司是些龐大的百貨零售系統,即使它們有朝一
永久地消失了,也將在我國的商業史上留下有趣的一頁。在此之前,世界上從來沒見過像零售這樣不起眼的行業竟會發展成如此大規模的大買賣。這些店依據最有效的零售組織的原則組建,一個店綜合了幾百家鋪子的買賣。商場的設計和佈局既富麗堂皇又經濟實用。這些百貨商場氣派熱鬧,生意興隆,僱傭了大批店員,顧客絡繹不絕。嘉莉走在熱鬧的貨架之間,被陳列的各種漂亮的首飾。衣服。文具和珠寶
引住了。各個櫃檯展出的東西都光彩奪目,令人眼花繚亂,留連難捨,她不由
到每件飾物和珠寶都在向她招手,但是她沒有停住腳步。這裡沒有一樣商品是她用不上的,沒有一件東西是她不想擁有的:那些
美的舞鞋和長統襪,飾有漂亮縐邊的裙子和襯裙,還有花邊。緞帶。梳子。錢包,這一切的一切都
起了她的種種慾望,但她痛苦地認識到這裡沒有一樣東西是她買得起的。她是個求職者,一個無業遊民,店員們差不多一眼就可看出她,一文不名,急需就業。
你不要以為,有人會把她錯當成一個神經過。多愁善
。容易
動的人,不幸被拋入了一個冷漠無情
於算計缺乏詩意的社會。她肯定不是這種人。不過婦女對於服飾一類的東西特別在意罷了。
嘉莉不僅對於一切新穎漂亮的婦女服裝羨慕不已,而且傷心地注意到那些穿著華麗的夫人小姐們擦身而過,對她視而不見,好像她本不存在似的。她們推推搡搡,急於去看商場裡
引了她們目光的各種商品。嘉莉不
悉城市婦女中那些幸運兒們的穿著打扮,她也不知道女店員們的模樣和氣質。現在和她們相比,她覺得自己被比下去了。她們大多數長得不錯,有些甚至算得上漂亮,帶著一種獨立不羈,滿不在乎的神氣,這給其中的那些幸運兒們平添了幾分魅力。她們衣著整齊,許多人服裝華麗。每當她和哪個女店員目光相接,她可以看出對方在用尖刻的目光打量她的境遇她衣著上的缺點和她舉止上的那一點兒土氣她認為這點兒土氣在她全身都透
出來,人家一眼就能看穿她是個什麼人,到此幹什麼來的,她不由得妒火直冒。她隱隱約約地認識到了城裡所擁有的東西財富。時髦。安逸婦女企盼的各種各樣服飾,於是她一心渴望起那些衣服和所有美麗的玩意來。
經理辦公室在二樓。經人指點,她朝那裡走去。在經理室,已有別的女孩比她先來了。她們也是找工作的,但是身上有一股自信和獨立的神氣,這是因為她們已有城市生活的經驗。這些女孩子仔細地打量她,令她渾身不自在。等了大約有3刻鐘,輪到她進去了。
"說吧,你在別的店裡幹過嗎?"一個乾脆利索的猶太人問道。他坐在靠窗的翻蓋寫字桌旁邊。
"沒有,先生,"嘉莉回答。
"噢,你沒有,"他說著用銳利的目光打量著她。
"沒有,先生,"她答道。
"是這樣,我們現在需要的是有經驗的年輕姑娘。我想我們不能用你。"嘉莉站在那裡等了一會兒,不知道這會見是否算結束了。
"別磨蹭了!"他吼道,"我們這裡很忙。"嘉莉慌忙朝門口走。
"等一下,"他又把她叫了回來,"把你的名字和地址留下。我們有時也用女孩的。"等她終於安然地來到外面大街上,她幾乎剋制不住眼淚往下掉。這倒不單單因為她剛剛受到這番斷然回絕,而是因為這一整天奔波的結果太令人失望了。她又累又乏,心裡忐忑不安。她不打算到別的百貨公司去求職了,現在只是在街上漫無目的地走著,混在街上的人群中,心裡到一陣安全和輕鬆。
就在她心不在焉的閒逛中,她轉彎拐進了離河不遠的傑克生大街。她沿著這條莊嚴漂亮的大街南側往前走著,這時一張釘在門上的招貼引起了她的注意。那是張用包裝紙寫的啟示,上面用不褪墨水寫道:"招聘女工包裝工和縫紉工。"她猶豫了一下走了進去。
這家斯貝傑海姆公司是專門製造男孩帽子的,佔據了這幢建築物的一個樓面,五十英尺寬,八十英尺長。這地方光線很暗,最暗的地方亮著電燈。到處都是機器和工作臺。工作臺旁許多姑娘和一些男工正在幹活。那些姑娘看上去邋邋遢遢,臉上沾著機油和灰塵,穿著單薄難看的布衣,腳上的鞋子不同程度地磨損了。許多人挽著袖子,出胳膊;有的人嫌熱,衣服領口大敞著。她們屬於接近最下層的女工階層滿不在乎,不修邊幅,因為整天關在車間裡臉
有點蒼白。她們可不是靦腆膽小之輩。這是些膽大好奇,說話
野的潑辣女子。
嘉莉朝四周打量了一下,到心煩意亂,不喜歡到這種地方來工作。有人在用眼角打量她,讓她
到不自在,但是沒有人搭理她。她就這麼等著,直到全車間的人都注意到她。於是有人給工頭傳話,那個工頭就朝她走來。這人穿著襯衫,繫著圍
,袖子一直捲到肩上。
"你是找我嗎?"他問。
"你們需要人手嗎?"嘉莉已學會了直截了當。
"你知道怎麼縫帽子嗎?"他反問道。
"不會,先生,"她回答。
"你對這類工作有點經驗嗎?"他詢問道。
她回答說沒有。
"這"工頭沉思地搔了搔耳朵。"我們確實需要一個縫紉工。不過我們想僱有經驗的女工。我們沒有什麼時間教新手。"他停了下來,目光移向窗外。"不過我們也許可以讓你做做掃尾工作。"他思索著結束了他的話。
"每星期的工錢是多少?"嘉莉試探著問。那人的態度溫和,說話樸實,使她膽子大了起來。
"3塊半,"他回答。
"噢,"她聽了簡直要驚叫起來,不過她忍住了,沒有把自己的想法出來。
"我們並不非常需要人,"他含含糊糊地繼續說,就像打量一個包裹一樣,把她上下打量了一番。"不過你星期一可以來上班。"他補充說,"我會給你安排活的。"
"謝謝,"嘉莉無打采地說。
"來的話,帶一條圍。"他又加了一句。
他走開了,撇下她一個人站在電梯旁,甚至連她的名字也沒有問一下。
儘管這車間的外表和每週的薪水對嘉莉的期望不啻是當頭一,但是在轉了一大圈找工作卻處處碰壁以後,能找到一份工作總是令人欣
的。不過,她並不打算做這份工。儘管她的期望很低,她可過不慣這種
子。她以往的
子比這要強得多。她從沒做過女工,鄉村自由自在的戶外生活使她對車間的閉
和侷限不
反
。她還從來沒有在骯髒的環境裡生活過。她姐姐家的房子也是乾乾淨淨的。可這地方低矮骯髒,女工們一個個吊兒郎當,一副老油子的樣子。她猜想他們一定思想人品都很壞。不過總算有人向她提供了一份工作。既然她在第一天就能找到一份活,芝加哥看來還是不錯的。她也許還可以在別的地方找到一份好一些的工作。
可是她接下來的經歷可不令人樂觀。在所有那些環境較好較為體面的企業,人家都用冷冰冰的客氣話把她打發走了。在另外一些她去求職的地方,人家只僱練工人。她到處遭到回絕,讓她痛苦不已。最尷尬的一次是在一家服裝廠。她來到四樓這家廠去求職。
"不要,不要,"工頭回答。那是個暴肥胖的傢伙,管著一個光線昏暗的車間。"我們誰也不要,走開!"她的希望。勇氣和力氣隨著下午的逝去也在漸漸消失。她這天一直表現出驚人的毅力和頑強,像她這麼努力找工作,照理該有個更好的結果。可每次碰壁以後,在她
疲力盡之餘,這個大商業區顯得越發的高不可攀,冷漠無情了。看起來她已被摒棄在外,無門可入了。這樣的苦苦掙扎實在太艱難,她看來一籌莫展了。熙熙攘攘的人
,有男有女,從她身邊匆匆走過。她
到這不斷的人
,像生活的滾滾波濤,在奮鬥在逐利。她儘管並沒完全意識到自己像浮在生活大
上的一棵小草,卻充分體會到自己的孤苦無依,無可奈何。她徒勞地四處求職,但卻找不到一個她敢邁進去的大門。每次情況總是老樣子:她低三下四地請求,人家三言兩語把她打發走。她
到身心
瘁,便轉身朝西,向
妮家的方向走。她姐姐家的地址她是
記在心的。她現在這模樣,就和別的求職未得,傍晚回家的失意人一樣,步履沉重,無
打采。在經過第五大街,向南朝凡布倫街走,去搭電車時,她走過一家大的鞋子批發行的大門,透過厚板玻璃窗,她看見一位中年紳士坐在一張小寫字桌的旁邊。在一連串的失意以後,一陣絕望的衝動突然攫住了她。這是人在連受挫折,思想一片混亂時萌生的最後一個念頭。她堅決地走進大門,一直走到那個先生面前。那人看著她疲憊的臉,不
產生了幾分興趣。
"你有什麼事?"他問。
"你能給我一份活幹嗎?"嘉莉說。
"我不太清楚,"他和氣地說,"你想要找什麼樣的事做?你不是打字員吧?"
"不是,"嘉莉說。
"是這樣,我們這裡只僱傭會計師和打字員。你可以繞到側門到樓上問問。樓上前兩天還需要人手的。你去找布朗先生。"她急忙繞到側門,乘電梯到了四樓。
"去叫一下布朗先生,威利。"開電梯的工人對旁邊一個小夥子說。
威利去了一會兒回來,告訴她布朗先生要她坐會兒,他馬上就到。
這地方是貨房的一部分,看不出是哪一行的。嘉莉想不出他們做些什麼買賣。
"這麼說你想找個工作。"布朗先生在詢問了她的來意以後說,"你以前在鞋廠幹過嗎?"
"沒有,先生,"嘉莉說。
"你叫什麼名字?"他問道。嘉莉告訴他以後,他又說,"唔,我也不知道我有什麼活給你。一週4塊半工錢你肯做嗎?"嘉莉屢經挫折早已灰心喪氣。聽了這話不能不到極大的寬
。雖然她沒想到他出的工錢會低於6塊錢,她還是默許了。他就記下她的名字和地址。
"好吧,"他最後說,"你星期一早上8點到這裡報到。我想我還是能給你安排點活做的。"他走開時,她相信自己總算找到了一份差事,於是各種希望又在心裡復甦了。熱血立刻悄悄地遍全身,使她的緊張心情鬆弛下來。她走到外面熱鬧的街上,
到街上的氣氛與剛才大不一樣。瞧,行人們一個個步履輕快。她還注意到男男女女都在微笑,斷斷續續的話語聲笑聲飄進她的耳朵。周圍的氣氛是輕快的。人們已結束了一天的工作,從那些大樓裡擁出來。她看得出他們心情愉快。想到姐姐家,想到等著她的晚餐,她不由加快了腳步。她急急忙忙地走著,雖然疲倦,腳步卻不再沉甸甸的了。
妮知道了,一定會興奮得滔滔不絕。啊,長長的一整個冬天都留在乏加哥燈光,人群,種種娛樂!這畢竟是個令人振奮的大都市。僱傭她的那家公司看上去漂亮氣派,窗子都是用巨大的厚板玻璃做的。她很有希望在那裡幹出些名堂。於是她又想到了杜洛埃,想到杜洛埃告訴她的那些東西,
到生活變得美好,輕鬆,活潑。她興高采烈地登上電車,
到血
在全身歡快地
動。她心裡不斷在對自己說,她將住在芝加哥,她將過一種比以往更好的生活她將會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