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黑腹蜘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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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萬年前，人們稱它們為鬼火一樣若隱若現的念頭，但克只是盯著它們，就像對所有那些從他身邊過去的東西一樣，漠不關心。只有渴望提高文明水平的人才試著去解釋他見到的每一件事物。野蠻人和孩子常常是滿足於觀察而不去深究事理，除非有人不斷向他們重複那些渴望掌握知識的聰明人所講的傳說。

克看了很久。巨大的螢火蟲發出的螢光，可以照亮周圍幾米遠的地方克知道，螢火蟲足有他的梭鏢那麼長，它們在河面上忽明忽滅。它們從克頭頂上飛過時，柔軟的翅膀撲扇起的一股股氣打在他身上。

空中滿是長翅膀的動物。它們的叫聲、它們看不見的翅膀拍動的聲音、它們極度痛苦的喊叫和配的呼喚，打破了夜晚的寧靜。在他的頭頂上，昆蟲世界永恆的、緊張的生活永不停歇；可是他自己卻坐在那隻脆弱的傘菌獨木筏上左右顛簸，他真想大哭一場，因為他正在漂離他的部族，漂離莎婭那個有著輕快的腳步、潔白的牙齒、羞澀的微笑的莎婭。

克一定是得了思鄉病，但他思念的主要是莎婭。他鼓起極大的勇氣到了新鮮的食，準備作為禮物送給她，那是他自己捕獲的食，部落中還從來沒有誰捕到過食。可是現在，他卻正在離她遠去！

他鬱鬱不樂地躺在那葉小舟上，在茫茫的水中漂呀漂，夜晚已過去了一大半。‮夜午‬之後很久，傘菌小舟輕輕撞上一個淺灘，它擱淺了。

早晨天亮時，克機警地環視四周。他距河岸大約有二十米。小船已被撞裂，現在被綠的浮垢包圍著。這裡的河面變寬了，透過水麵上的薄霧，他能勉強看清河岸，但是較近的河岸看上去很堅固，也不像他的部落的聚居地那樣充滿危險。他用梭鏢探探河水的深度，那件多用武器觸到了河底，水深只會稍稍超過他的踝骨。

他因怕水而微微顫抖著，他走進水裡，以他最快的速度向岸邊跑去。他到有一個軟軟的東西在他的一隻腳上。一陣恐懼使他跑得快，結果驚慌失措地絆倒在岸上。他盯著自己的腳，見到一個奇形怪狀的軟墊一樣的的東西，附在自己的腳後跟上。在他看著它時，它慢慢膨脹起來，同時，粉紅的褶皺的顏越來越深。

這不過是一隻水蛙。像世界上所有的動物一樣，它也變大了，但克不知道這一點。他用梭鏢扎它，然後發狂似地刮它，它終於掉了下來，他的腳上留下一大塊血漬。它躺在地上翻滾抖動，克飛快起身，逃之夭夭。

他突然發現自己置身在一片他悉的傘菌林裡，他終於停下腳步歇口氣，心裡仍然鬱鬱不樂。他知道身邊那些菌類植物的特，不一會兒，就開始吃了起來。克一見到食物就會產生飢餓他缺乏儲存食物的本能，這是他的本能為彌補這一不足而採取的聰明措施。

克心裡十分害怕。他遠離部落，遠離莎婭。用今天的話說，他離開他們也許不下60千米，但是克沒有考慮到距離。他已漂到了河的下游。他正處在一個他從不知道，也從未見過的地方。而且，他孤身一人。

他的周圍全是食物。圍繞著他的所有蘑菇都是可食的，它們形成了一個克的整個部落幾天也吃不完的食物倉庫。可是，這一事實使他更加強烈地想起莎婭。他蹲在地上，大回大口狼虎嚥地吃著淡而無味的蘑菇，頓時，一個念頭強烈地震撼著他的心靈。

他要把莎婭帶到這兒來，這裡有食物大量的食物，她會非常高興。克已經忘了身後用布條掛在脖子上的又大又肥的魚，但他站起來時，魚打在他身上，他重新想起了它。

他拿著它從頭到尾地撫摸著，雙手和全身都塗得滑膩膩的，可他再也吃不下去了。想到莎婭見到這條魚會有的高興勁兒，他的決心更加堅定。

一個孩子或野蠻人，一旦做出決定，就不會有片刻的猶豫，他立刻出發了。他是順著河水漂下來的，現在就應該沿著河岸走回去。

他在密匝匝的蘑菇林裡艱難地擇路而行，睜大眼睛，豎起耳朵，密切注意可能出現的危險。有幾次，他聽到了無所不在的螞蟻們在木頭裡幹著五花八門的營生時出的咔嚓聲，但他並不在意，它們不會有什麼危險。它們是糧襪徵收員，而不是獵手。他只害怕一種螞蟻，那就是兵蟻，它們有時成千上萬一大群一大群地前進，將所有它們碰到的東西一掃而光。甚至在過去，當它們還是些微小的生物、不到2釐米長的時候，最大的動物見到它們也會落荒而逃。如今，它們長達30釐米，甚至肚子厚達1米的貪婪的蜘蛛。也不敢與它們較量。

他走到了蘑菇林的盡頭。一隻得意洋洋的蝗蟲正在大嚼它找到的美味佳餚，它的後腿折起來放在身下，隨時準備起飛。天上飛來一隻巨大的黃蜂，它垂懸在蝗蟲頭頂上不遠處，突然落下來，逮住了這倒黴的食客。

免不了一場搏鬥，蝗蟲終於體力不支，黃蜂靈巧地屈起柔韌的腹部，將螫針刺進俘虜甲殼的結合部，剛好紮在頭下面。螫針像外科醫生的手術刀一樣練而又準確，一針下去。搏鬥就停止了。

黃蜂抓起尚未死去，但已癱瘓的蝗蟲飛走了。克著氣繼續往前走。剛才，在黃蜂從上面撲下來時，他躲起來了。

地面變得凹凸不平，克的旅行很費勁。他越過了一個又一個山崗、高地，艱難地爬向陡坡，又小心翼翼地從另一面走下來。在一段路上，長著密不透風的小蘑菇，他不得不用他的梭像打折它們，開出一條小路爬過去，蘑菇進出火紅的體，噴在他的身上，又從他沾滿魚油的脯上滾落下來，滲進地裡。

現在，克心裡到一種奇異的自信。他不像先前那樣謹慎了，他更為大膽地大踏步向前走去。剛才，他打倒了一些攔路的障礙物並摧毀了它們，這一微不足道的成功，給他帶來了不可思議的虛構的勇氣。

他慢慢登上了一座紅土懸崖，懸崖大概有一百米高，由漲水時氾濫的河水慢慢沖刷而成。克能看見河水。在過去某個洪水氾濫的時期，河水曾經拍打過克腳下崖頂的邊緣，而現在，河水距此已不下400米。

崖壁上差不多長滿了崖菌，大的、小的、黃的、橘紅的和綠的都有，它們極其混亂而繁茂地長在一起。在峭壁半中有一面蜘蛛網，它2釐米的絲繩一直牽到崖底，蛛網奇異的幾何圖案閃著不祥的光。

在崖壁上傘菌叢中的某個地方，有一隻龐大的怪物在等待著，等著有不幸的犧牲品落入那張巨大的羅網，等待它或他掙扎得筋疲力盡。那隻蜘蛛一動不動地等待著，它有著永不放棄的耐心，對獵物的到來深信不疑，對它的犧牲品決不會心慈手軟。

克蹲在懸崖邊。他是一個智力退化、皮膚粉紅的小動物，一條魚在脖子上晃來晃去，一片拖髒的蝴蝶翅膀圍在間，手裡握著一柄長長的、用彌諾陶爾甲蟲角做成的梭鏢。他蹲在那裡，輕蔑地俯視身下的閃光的、白的蛛網。他曾打擊蘑菇，它們在他面前紛紛倒下，他什麼也不怕。他毫無畏懼，大搖大擺地往前走著。他要去見莎婭，要把她帶到這片長著無邊無際的食物的樂土。

在他前面距他60步遠的地方，多沙的黏土裡有一個垂直挖下去的。這是一個被心地挖得圓溜溜的，壁四周附著絲網。大概有10米或者更深，底挖得更寬，形成一間小屋，的主人和挖掘者可以住在那裡。頂蓋著一塊活門板，門板上塗上泥，撒上土，偽裝得和周圍的泥土分毫不差。經過此地的人或動物，必須有一雙機警的眼睛才能覺察到這個口。但此時正有一隻機警的眼睛從裡往外窺視著，這是那位建造地下室的工程師的眼睛。八條生的腿長在那個傢伙身子的周圍，它靜靜地吊在墊襯著蛛絲的頂端。它的身體是一個碩大的、奇形怪狀的圓球，呈骯髒的褐；兩對兇殘的大顎伸在它兇猛的嘴部之前；兩隻眼睛在黑暗的裡閃著幽光；整個身體上，長著一層糙的癩痢皮。

這是一種有著深蒂固的惡，其兇殘程度讓人難以置信的動物。它就是褐的獵蛛，美洲塔蘭圖拉大毒蛛。它的直徑有60釐米，或者還要大，腿伸出來可以罩住方圓3米的地方。它盯著克，兩眼放光。口水從它嘴裡湧出，並從顎上下來。

克在懸崖邊大搖大擺地向前走著，因自以為了不起而趾高氣揚。對那張白的蛛網他只是到滑稽。他知道那蜘蛛不會離開蛛網來襲擊他。他彎折下一段長在腳下的傘菌。在他折斷的地方滲出濃稠的體，上面爬滿了蛆蟲，它們在瘋狂地著。克將那段傘菌扔下去，隱蔽在菌叢中的黑與銀白相間的蜘蛛，從藏身處盪出來查看落網者為何物時，克大聲地笑了。

而那隻塔蘭圖拉大毒蛛，則在裡窺視著，因急不可耐而顫抖。克距它越來越近。他正在用他的梭鏢當工具，掘出一傘菌，投在崖下巨大的蛛網上。那隻巨蛛慢地從一個地方爬到另一個地方，用它的觸鬚檢查每一個新落在網上的東西，當確認它們是無生命的蘑菇，而不是它渴望得到的美食時，便將它們丟在一邊。當一塊特別大的菌莖差點打中了下面那個黑傢伙時，他又大笑起來，就在那時那扇活動門咋塔一聲輕輕地打開了，克急忙轉過身去。他的大笑變成了尖叫。那隻巨大的塔蘭圖拉蜘蛛張開淌著口水的大嘴快得讓人難以置信地向他撲來。它的大顎張得大大的，毒牙清晰可見。那傢伙距克還有30步、20步10步。它一躍而起，眼兇光、殺氣騰騰地張開八條腿、齜著毒牙克又尖叫一聲，他揮起梭鏢戳出去以擋開巨蛛跳躍產生的衝勢。由於恐懼，他抓梭鏢的動作變成了拼命的掙扎。槍尖猛扎出去，塔蘭圖拉大毒蛛落在槍尖上，梭鏢差不多有四分之一紮進了那兇殘的傢伙的身體。

它被穿在梭鏢上可怕地扭打著，仍然掙扎著想夠上克，克嚇得呆若木雞。那傢伙發出一種奇怪的聲音，大顎咬得咯咯直響。突然，蜘蛛一條細細的腿挫過克的小臂。他恐懼地息著往後退去腳下懸崖邊的黏土塌了。

他一直往下墜去，手裡仍然抓住他的梭鏢，那隻巨蛛仍在槍尖上扭動。在空中往下墜落時，他因驚慌而目光呆滯，兩個動物人和巨大的塔蘭圖拉蜘蛛一起下墜。他到自己墜落在某種特別有彈的東西上面，發出吱吱嘎嘎的響聲。那是崖壁上的蛛網。

克恐懼到了極點，他早已魂飛魄散，他瘋狂地掙扎著。巨大的、黏的蛛網纏繞著他，他越是掙扎，便被綁得越緊。那個受傷的動物在極度的驚慌中戰慄著，離克只有一米遠它仍在齜著毒牙拼命夠向克克此時達到了恐懼的極限。

他像瘋子一樣奮力掙扎著，想掙斷纏住他的蛛絲。他的胳膊和前因塗上魚油而滑溜溜的，黏的蛛網粘不上那些地方，可是他的腿和大半個身子卻被那些富有彈的蛛絲緊緊地束縛著。那些蛛絲正是為他這樣的犧牲品準備的。

他已疲力竭，於是停下片刻口氣。接著他看到，在五米遠之處，那隻銀白與黑相間的魔怪還在耐心地等著他耗盡最後的體力。它斷定時機已到。在它眼裡，那隻塔蘭圖拉大毒蛛與這個人是同一個東西，是同一個落入羅網的倒黴的傢伙在掙扎。它們還在動；但現在已虛弱無力。蜘蛛在網上捷地蕩過來，身後一路放出一絲繩。

克的雙手是自由的，因為上面塗上了一層魚油，他瘋狂地對著一步步近的魔怪揮手，尖叫。蜘蛛停下了，揮動的手使它想到它可能會傷害它或猛擊它的大顎。

蜘蛛決不會放過任何機會。它們都是殘忍的傢伙，無一例外。它小心謹慎地接近目標，然後停下來。它的吐絲器和像手一樣靈巧的腿忙碌起來，開始投出一黏的絲繩，絲繩不偏不倚地落在塔蘭圖拉大毒蛛和人的身上。

克與那些不斷落下來的絲繩搏鬥，拼命想推開它們，可是白費力氣。大約一分鐘後，他從頭到腳已被一塊絲質裹屍布罩得嚴嚴實實，甚至眼睛也被蒙得看不見亮光。就這樣，他與他的敵人，那隻巨大的塔蘭圖拉大毒蛛，被蓋在同一塊幕罩下，而塔蘭圖拉毒蛛仍在竭力地移向克。

再也不見動靜，撒網的蜘蛛斷定他們已成為甕中之鱉。在蜘蛛移步向前，打算螫昏它的獵物，美味的血時，克到蛛網的絲繩在微微下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