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列之一 【完美的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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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很少有真正的捷徑,拉賈走得很累,一來他確實不適合做科研,二來他表妹的生育能力極強,接二連三地生娃,也牽扯了他許多力。拉賈的博士論文拖了一年又一年,最後沒辦法,只好去求老齊。老齊是個好人,看不得別人的可憐相,雖然他自己也很可憐。老齊給了拉賈一些數據,又幫他做了一些。老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打發拉賈畢業走人,時間上和艾琳是前後腳。按說拉賈和老齊艾琳夫婦應該關係很好,可事實恰恰相反。這怨不得拉賈,始作俑者是老齊。

答辯之後,拉賈邀請老齊夫婦週末到家裡吃飯。這邀請是真誠的,老齊當場就答應了。等老齊回家和艾琳一說,麻煩來了。艾琳恰好懷孕三個月,正在害口,聽說是印度飯,連連搖頭。和大多數中國人一樣,艾琳不喜歡印度人,也不喜歡與印度有關的東西,包括飲食和飲食的方式。老齊犯了難,他覺得這樣做很傷人面子,可又不願意難為小子。老齊犯了兩個錯誤:第一,他沒有馬上通知人家有變故,請人家原諒,不要再麻煩了,而是磨磨蹭蹭捱到週五的下午,才吐吐地告訴拉賈。第二,他竟然沒有隨便編一個理由,而是實話實說,說艾琳一聞咖喱味兒就噁心想吐。拉賈生氣了,他認為老齊和艾琳是故意羞辱他和他的文化。

就這樣,好事變成了壞事。

拉賈和老齊夫婦結了冤,而且,這冤越結越深。艾琳和拉賈都是零一年秋答辯的,因為炭疽菌的事情,艾琳年底就找到了工作,也就是現在這家生化公司。

當時公司用人心切,居然沒有在意艾琳的大肚子。拉賈就沒有那么順利了,按照答辯委員會的要求,他呆在學校裡,又花了三個多月修改論文。過了年,他猜想艾琳公司可能還需要人,就請艾琳幫忙在內部投簡歷,這樣希望會大得多。艾琳理所當然地回絕了,因為她看不起印度人,不僅不能做事,還特別喜歡搶功,放在哪裡都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後來,拉賈憑嘴皮子和漂亮的簡歷,混進了聖地亞哥一家草創的小製藥公司。印度人擅長動嘴皮和編簡歷,在世界上是無以倫比的,中國的悻悻學子們絕對自嘆不如。又過了兩年,聖地亞哥那家小公司,被艾琳這家大公司連人帶藥收購了。那時候,老齊在艾琳的幫助下也進了公司,就在子手下做研發。拉賈,老齊,還有艾琳,又成了同事,真是世事難料。更讓人噓唏的是,隨著美國經濟的益空心化和泡沫化,企業的盈利不再取決於科學和技術,而是更多地依靠股市投機,行業拆分併購,以及外包和裁員。在這樣的大環境下,公司裡做實事的人越來越吃不開,而耍嘴皮子的卻有了用武之地。拉賈,這位曾經幾乎肄業的差生,終於時來運轉,踏上了平步青雲之路。

拉賈終於擦乾了身體。他扔掉浴巾,抬起左臂,嗅嗅,還好,沒有狐臭,放下,又抬起右臂,嗅嗅,也沒有狐臭,又放下,然後,拿起盥洗臺上的印度香,往腋窩和下噴了一些。要是在平時,拉賈不會對個人衛生如此計較,但今天不同。今天,他要在這裡完成一件大事:和艾琳發生兩關係,或者更直接地說,拉賈的器官,即將進入艾琳的身體,,推送,獲得快,達到高,然後

早在南加州大學的時候,拉賈就對艾琳動過心思。拉賈是印度南部人,膚偏黑,對皮膚白皙的女人有著天生的嚮往。他試著約過艾琳幾次,當然沒有成功。

拉賈倒沒有生氣,因為想和艾琳約會的男生很多,被一口回絕的也很多,更何況,拉賈是有家室的,人人都知道。艾琳嫁給老齊的時候,拉賈和其他男生一樣,著實失落了一番。後來大家各奔東西,拉賈也就把這點兒情愫慢慢淡忘了。誰曾料到,山不轉水轉,拉賈又和艾琳成了同事,而且是在同一幢樓裡,天天見面。那時候的艾琳,已經做到了項目經理,還是兩個孩子的母親。歲月,褪去了她學生時代的青澀,換上了少婦成的魅力,還有職業女經理人特有的風韻。回到家中,看著老婆暗褐糙的皮膚,還有益臃腫的身材,拉賈失眠了。印度人也講緣分,中國的緣字,其實是來自印度佛經的外來語。拉賈相信,自己和艾琳,還有老齊,都是有緣的。拉賈試著盡棄前嫌,每天碰到艾琳或老齊,都主動打招呼,還像美國人那樣,有事沒事開幾個玩笑。老齊還好,多多少少回應幾句,算是給個面子。艾琳就不同了,仗著自己有靠山,本不把拉賈放在眼裡。有一次,拉賈在例會上提議,研發部門也要搞六西格瑪和黑帶,別人不吭聲,就艾琳毫不客氣站出來要他閉嘴。拉賈甚至還聽說,艾琳把他幾乎不能畢業的舊事,也有意無意地透給了許多同事。

拉賈悵然若失而又惱羞成怒,他把新仇舊恨疊加在一起,化作了往上爬的動力。別的印度職業經理人,往往幹個三年就跳槽,拉賈卻一直留了下來。他鞍前馬後地討好上司,不動聲地在各部門安親信。幾年下來,竟然也成了氣候,樓裡面印度人越來越多,別說中國人,就連本地白人,都快成了少數民族。拉賈自己,也一步步地從二樓爬上三樓,從三樓爬上四樓,又從四樓登上了頂樓,把四樓的艾琳和三樓的老齊,都踩在了腳下。金融危機以來,別人憂心忡忡,拉賈卻十分淡然。古印度哲學說得好,危機就是轉機。去年,拉賈終於把皮埃爾擠掉,當上了艾琳的頂頭上司。直到那時,艾琳對拉賈的態度才開始轉變,有了起碼的面子上的尊重。太晚了,實在是太晚了。拉賈已經不滿足於把艾琳踩在腳下,現在他想要的是,把這個漂亮女人下。多少次,拉賈在電梯間遇見老齊,一面禮節地寒暄,一面惡狠狠地發誓:你等著,總有一天,我要扒掉你老婆的褲子,扯開她的腿,狠狠地幹她!又有多少次,會議室裡,拉賈一面貪婪地盯著艾琳妙曼的身影,一面意和冥想:應該讓她脫光了幹,還是穿著衣服幹?還有,應該幹她上面的嘴,還是下面的嘴?

拉賈對著浴室的鏡子,把頭髮了又,直到自己徹底滿意。和艾琳做愛,在拉賈看來是頭等大事,不能有一點兒馬虎。從兩個星期前,拉賈就開始準備:停止吃咖喱和其它辛辣食品,以免口氣和體味過重,還有就是和老婆分房,好攢足力,全力以赴完成與艾琳的。在印度教看來,,不僅僅是男歡女愛,更是一種古老而莊嚴的儀式:通過體的合,實現靈魂的躍遷和淨化。今天,拉賈就是要完成這樣一個儀式,與老齊的子進行一次暢快淋漓的媾,以洗盡心靈深處積藏多年的自卑。

拉賈對於自己的身材和體力,還是信心十足的。另外,他自幼酷愛印度古典文化,讀過各種版本的經,而且一直身體力行。雖然拉賈出身在印度南部,但並不矮小短。這些年來,為了擠入上社會,拉賈一直在模仿主生活方式。

他定期去健身房,打高爾夫,玩沙灘排球,還曾經學過沖。與書呆子老齊相比,拉賈的體質當然要強壯得多,更何況,印度南部,斯里蘭卡和孟加拉等地男人的能力,是亞洲知名的,很多有錢的本女人,每年都要專門去那裡買

拉賈確信自己準備好了。他從架子上拿起一條浴巾,圍在間,打好一個活結,然後,推開了浴室的房門。

拉賈的眼前突然一暗。他停下腳步,睜大雙眼,過了好一會兒,才慢慢適應了新的環境。房間裡,深褐厚重的落地窗簾,遮住了陽光,也遮住外面的一切:海,沙灘,棕櫚,民居和對過的辦公樓。寬大的軟,靠牆擺在房間正中,柔軟純白的罩,散發著淡淡的溫暖。頭兩邊的牆壁上,各有一盞小小的黃的壁燈,暗淡的光暈,柔和而又曖昧。尾的一角,側坐著一個女人:飽滿的前,結實的肢,豐滿的,修長的雙腿。她就是老齊的子艾琳,拉賈曾經的同學,現在的同事和下級。只見她含羞側頭,神態平靜安詳,髮髻已經解開,烏黑的長髮披散下來,遮住了半邊臉龐,而那妙曼的身體,也只剩下最後一絲遮掩:紫鏤空的罩和內褲,透明的長筒絲襪,還有黑的半高跟皮鞋。拉賈的心,咚咚地跳著。他屏住呼,慢慢地移動著目光,沿著女妙曼的曲線,把艾琳的身體仔細審視了一遍,然後,緩緩挪開,最後,停在了頭。那裡,隨意擺放著一件淺藍的真絲襯衫,一條深灰豎紋的西服套裙,還有一副無框近視眼鏡。

拉賈的家裡,也有這樣一件淺藍的襯衫,和一條深灰的套裙,只不過都是大號的尺碼。這些年來,隨著拉賈在公司裡地位的上升,他的慾和情趣也在不斷提高。他厭倦了印度女人慵懶的紗麗,也不喜歡白種女人過分暴的背心短裙。艾琳,這個來自中國的白領麗人,成了拉賈心中美麗,端莊,成,以及其它一切美好覺的化身。他默默地記住艾琳的常穿著,給老婆買了同樣的職業裙裝。每隔一段時間,拉賈就會勒令老婆打扮成艾琳的模樣,趴在書房的桌前,分開腿,高撅肥,褪下內褲,而他本人,則意氣風發地立在後面,一手叉,一手扶,狠狠地,野蠻地衝撞,瘋狂地吼叫。

哦,艾琳!

哦,老齊的子!

浴巾,無聲無息地落在地上。

(三)街對面的辦公樓,三樓的大辦公廳,被隔成一個個低矮的格子間。高級研究員們每人一間格子,據說比二樓的要大一些。格子間的位置很有講究,靠窗的,歸老員工或老闆的紅人,靠走廊的,屬於資歷淺或不招人待見的員工。格子間裡沒什么擺設,一張桌面,一把椅子,一臺電腦,一個人。隔斷很矮,抬起頭,整個大廳一覽無遺,毫無任何私密。據說這叫做開放式辦公,便於提高效率。

靠窗的一個方格里,端坐著一箇中年男人,神情專注,緊盯著面前的電腦顯示屏。他就是艾琳的丈夫老齊。老齊已經過了四十,微微有些謝頂。少時的貧困,影響了發育,使他看起來有些單薄,但也更突出了他碩大聰明的腦袋。上個週末,老齊寫了一段程序,用來批處理基因序列的數據,可以極大地提高工作效率。現在,他正在做最後的調試。

老齊出生在淮北,自幼父母雙亡,是吃嫂子的存活下來的,也是靠兄嫂和其他窮親戚的幫襯,才讀完了初中。老齊沒有辜負鄉親們的期望,初中畢業,就考取了科大少年班,後來,又公費赴美,完成了博士學業。老齊沒有按期學成歸國,而是滯留了下來,還藉著國內的政治風波,在九二年拿了綠卡,也就是所謂的血卡。老齊一直認為,這是他一生欠下的第一粧孽債,也是最大的一樁。從那時起,老齊開始年不利,事事坎坷。老齊的科研做得很好,導師也非常賞識他,竭力給他寫推薦信,可是,他就是找不到工作,無論是在學術界還是在工業界。

沒辦法,他只好一期又一期地做博士後。就這樣,小齊變成了老齊,同學們看他的眼神,也由羨慕和崇拜,變成了同情和憐憫。老齊在科大有過一個女朋友,是他的學姐,安徽桐城人,非常愛慕少年才子。老齊出國的時候,指天發誓決不辜負學姐。世事難料,後來老齊拿了血卡,不敢輕易回國,而學姐又無法出國,就這樣,他背叛了誓言。在今天,這只是一件再小不過的事,但老齊認老理兒,把這當作了自己的第二粧孽債。

出國後,老齊一直沒有女人,直到遇見艾琳。艾琳是被老齊從機場接回來的。

老齊是實驗室裡的老梆子,又有車,組裡所有的從中國來的新人,都是他負責接機和安排頭幾天的食宿。老齊對艾琳,比對其他同學更照顧一點兒,註冊,租房,選課,都是老齊領著去辦的。學校在郊區,比較偏僻不方便,後來艾琳晚上做實驗,也是老齊陪著,甚至乾脆就是老齊替她做,更不用說搭車進城買菜之類的小事。要說老齊一點私心沒有,倒也不是。從機場的第一面,老齊就覺得艾琳有點像一個人,就是曾經餵養過他的嫂子。當然,老齊從來沒有告訴過艾琳,因為他知道,子肯定不認為自己和村婦有什么共同之處。必須肯定地說,老齊對小師妹沒有什么非份之想,他還是有自知之明的,然而,命運的安排,有時候會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老齊永遠不會忘記,零一年的一個夜,楊柳依依,月溶溶,他正陪著艾琳往停車場走,姑娘忽然停下哭了起來。老齊頓時不知所措,又是詢問又是安撫,好半天,艾琳才哽咽著說出了傷心事。原來,姑娘發了許多簡歷,都沒有迴音,又想到自己年齡不小了,連個男朋友也沒有,不由得難過起來。

老齊明白了,小師妹是在為自己的居留權和前程擔心。他於是用了半個多小時,現身說法,安艾琳,只要做了博士後,就可以延長簽證,絕大多數中國人都是這么過來的,至於婚姻大事,不必著急,新版產科教程已經做了修改,把高齡初產的定義由三十二歲提高到了三十五歲。不料,小師妹哭得更厲害了,最後,竟然撲倒在老齊的懷裡。

一個月後,老齊和艾琳去市政廳扯了結婚紙。

(初為人婦的艾琳,潔白的婚紗,鮮豔的花束,甜美的笑容。)老齊雖然迂腐,但並不愚蠢,他當然明白小師妹是個人。艾琳在國內怎么樣,老齊不清楚,但出國後這幾年他還是瞭解的。這位師妹,心氣很高,但同時也非常現實。這些年,她約會過的男朋友不下兩位數,除了黑的,白的黃的都有,還經常跟齊師兄簡明扼要彙報幾句。本地白人男生家境還可以,人長得也不錯,有立體,就是隻想玩兒,五年內恐怕不可能結婚。上海來的商科生素質太差了,講了一晚上他家如何有錢,在盧灣區有三處房,到最後買單還要各付各的。香港男人真沒趣,中文讓人聽不懂,英文更是稀裡糊塗,還自以為比大陸人高一等,去他妹的。啊呀,臺灣小男生太娘了,還說什么在臺灣,媳婦都要和婆婆一起住,真是嚇死人了。現在,艾琳需要同時解決居留和婚姻兩件大事,情急之下,選擇確實不多。艾琳需要這樣一個男人,有相似的文化背景,同等的受教育程度,還有,這個男人在家裡必須是弱勢的,因為艾琳有很強的控制慾。這樣一來,選擇就更小了。相似的文化背景,同等的受教育程度,使範圍縮小到大陸來的留學生或曾經的留學生,而這些男人,有綠卡的大多已經成家,單身的一般又沒有綠卡。

算來算去,艾琳算到了老齊的頭上。這事情看起來像意料之外,其實細想一下也是情理之中。有時候,老齊覺得自己的婚姻有點兒可笑,好像一樁易,不過,如今這世道,有幾件事不包含利益的換?

婚後,老齊是一個絕對的好丈夫,艾琳也努力做一個好子。因為丈夫的身高只有一米六八,艾琳扔掉了所有的高跟鞋,改穿半高跟或平跟鞋。他們的運氣突然好起來,就像老人們說的衝了喜。艾琳很快就懷了孩子,老齊的心裡踏實了。

緊接著,艾琳找到了工作,還是本地知名大公司研發,專業對口,待遇也好。孩子生下來了,是個男孩兒,老齊成了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孩子兩週歲的時候,艾琳升為小組長,老齊結束了他的博士後生涯,找到了一份工作:去艾琳公司裡做研究員。老齊自嘲地說:一半是天生我才必有用,另一半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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