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鋪上一通神侃,花一枚銀銖買了一大包供香,然後帶小紫和夢娘走進廟門。

小紫和夢娘一下馬車,麻煩立刻來了,廟前幾乎所有的目光都落在她們兩人身上。老成些的捋著鬍鬚,險些把鬍子捻斷,幾個年輕些的登徒子眼睛黏在兩女身上,就跟淌了糖似的,從頭到腳來回打量。程宗揚暗惱失策,以往死丫頭大都待在房中,出來進去都是自家兄弟,見過夢孃的更是沒幾個,這會兒一出來,自己就後悔沒讓她們戴上面紗,瞧周圍的目光,只差沒人衝過來,用大號狼豪筆把“鮮花牛糞“這幾個字寫到自己臉上了。

小紫一副乖巧的樣子跟在程宗揚身後,夢娘左顧右盼,滿眼都是好奇。周圍的目光盯著她們看十眼,才空瞧程宗揚一眼,雖然只是一眼,眼神裡說什麼的都有,大致總結一下,就是羨慕嫉妒恨。程宗揚又是得意又是惱火,很想摟著兩女大吼一聲:就是我的女人!怎麼啦!來咬我啊!

好不容易進了大門,面是一尊笑口常開的彌勒佛。程宗揚出香,在佛龕前的長明燈上點燃,雙手合什拜了幾拜,“保佑死丫頭平平安安,被她害過的倒黴鬼早升極樂,阿彌佗佛。”程宗揚把香進香爐,然後道:“死丫頭,你也來上一柱。”小紫笑嘻嘻接過香,往長明燈裡一放,那支燈足有小指的長明燈火光一搖,直接熄掉了。

“好大的風哦,”小紫無辜地說:“再換這一盞好了。”程宗揚一把拉住她,咬牙小聲道:“幾百號人看著你呢!還沒進門,兩盞長明燈都讓你滅了,小心廟裡的和尚跟你翻臉!”小紫悄悄朝他做個鬼臉。程宗揚沒好氣地把香遞給夢娘,“夢娘,你來!”夢娘將三柱香並在手中,在長明燈上點燃,接著手腕一折,熄滅了香上的火苗,奉入香爐,然後屈膝跪在錦墊上,雙手合什。

程宗揚有些訝異地看了小紫一眼,夢娘對燒香的事似乎很悉呢。可夢娘跪下後卻不知該說些什麼,眼神越發茫。

忽然廟內一陣喧譁,有人嚷道:“在哪兒呢?在哪兒呢!”一群人從裡面出來,當先一名公子哥,二十來歲年紀,身著華服,後面跟著十幾名惡僕,一看就是城中的紈褲子弟。

有道是強龍不壓地頭蛇,程宗揚往後讓了一步,準備讓他們過去,沒想到一名家奴朝自己這邊一指,竟是衝著自己來的。程宗揚暗叫糟糕,這麼狗血的事居然讓自己碰上了。他連忙朝後看去,誰知就這麼一眨眼工夫,死丫頭竟然不知跑到哪兒去了。

程宗揚不想惹麻煩,伸手去拉夢娘,只見那公子哥兒在佛像前蹲下來,從袖裡摸出一把摺扇,挑住夢孃的下巴,接著嘴巴張成鵝蛋形,眼睛直勾勾盯著夢孃的臉龐,整個人都看得呆了。

夢娘怔了一下,然後朝他一笑,這才慢慢回頭,看著自己的主人。程宗揚一把將夢娘拽到身後,很想拿香蕉把她的小嘴住,被人調戲了還笑,你也太傻了吧!

公子哥狂了一口氣,然後拿摺扇指著夢娘,對左右道:“她朝我笑了哎!

笑了哎!”家僕們七嘴八舌道:“公子風采過人,難怪小娘子看著動心!”

“郎情妾意,天作之合!”

“這是佛爺成全!緣份!”程宗揚拉起夢娘,臉不善地盯著那公子哥。

那公子哥本沒看到他的臉,兩眼眯眯盯著夢娘,一邊道:“小娘子這花容月貌,令人愛煞……”公子哥兒一邊說,一邊恬著臉往前膩。程宗揚又氣又好笑,抬手張開五指按住他口。

公子哥這才看到他,“你是誰?”程宗揚道:“你是誰?”旁邊立刻有家僕拇指一挑,橫眉立目地說道:“瞎了你的狗眼!這是王團練的公子!筠州城有名的王家大少爺!”王團練?還真巧。沒想到雲家搭上的線竟是這麼個貨。不過話說回來,如果不是這種人,也未必會被雲家暗中收買。本來自己想暴打他一頓,給這小子一點教訓,這會兒倒有些不好下手。

程宗揚略一猶豫,立刻被人當成軟弱。王公子脯一,“你是哪兒鑽出來的!”程宗揚還沒開口,外面已經有人認出他來,“這是程公子!昨天在城南施粥的大善人!”

“原來是個外地的客商。”旁邊一名家僕道:“少爺!我瞧那小娘子有些眼,莫非拐來的?”聽說是外地的商人,這些惡僕膽氣立刻又壯了幾分,“八成是拐來的!拉他見官!”程宗揚只好道:“沒錯,在下姓程。”他壓低聲音,“這次來筠州,正是與令尊作筆生意。”聽說程宗揚的身份,王聞龍心裡微微有些忐忑,但看到夢孃的容貌,那點不安立刻飛到九霄雲外。

“原來是建康來的程公子。久仰久仰,這小娘子倒像是我們宋國人。有言說是拐來的,這事可要問問。”程宗揚微笑道:“朋友好,仇家難做。王少爺,想清楚了。”

“既然是相識,就不給你上鎖鏈了。”王聞龍斜身倚在供桌上,得意洋洋地說道:“本少爺只帶這小娘子回去,待摸清她的底細,便還你一個清白……”家奴們都聽出自家少爺話中的意思,頓時發出一陣笑。周圍的香客雖然氣憤,但都不敢作聲,顯然這夥惡僕倚仗家勢橫行城中,沒人敢惹。程宗揚一陣光火,往夢娘身前一擋,準備動手。就這麼一群惡僕,自己放開手腳,至少能打死一半。

鬨笑中,王聞龍忽然一聲怪叫,接著有人叫道:“火!火!”王聞龍倚在供桌上,那盞已經熄滅的長明燈不知何時又燃了起來,正燒中他的衣衫,接著火苗躥到他頭髮上。

旁邊的家僕立刻大亂,程宗揚拿衣袖遮住夢孃的頭臉,一邊叫道:“還傻站著幹嘛!趕緊救火!快把王少爺衣服扒了!”幾名家奴七手八腳過去撲打,剛才叫嚷最兇的那名惡僕正在著急,耳邊忽然聽到一個甜美的聲音,“用水潑啊。”那惡僕一拍額頭,趕緊四處找水,又聽到那聲音指點道:“那邊缸裡啊。”那惡僕腦中暈騰騰的,扭頭看到供桌旁放著一隻銅缸,裡面盛著半缸清水,拿起來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朝少爺身上潑去。

半缸燈油淋上去,火焰頓時大起,連帶旁邊幾名家奴也被沾上,慘叫聲頓時響成一片。

一幫惡僕雞飛狗跳,旁觀的眾人個個稱心,誰也不上前幫忙。那些奴僕正不知如何下手,忽然一個聲音嬌笑道:“我來!”旁邊一尊泥塑的金剛像晃了一下,接著直倒下來,轟然一聲倒在那些惡僕身上,頓時煙塵四起。剛才還慘叫連聲的幾個人立刻安靜下來,也不知是死是活。

程宗揚掩住撲面的灰塵,過了會兒甩了甩衣袖,嘆了口氣,“真慘……大夥兒別亂動,趕緊報官,等官府來救人!”說著他挽住夢娘,施施然走進廟內,接著一把扯住正在偷笑的小紫,壓低聲音道:“死丫頭,你太狠了吧。”小紫笑道:“你不是讓救火嗎?你瞧,一下子火就沒了,好快呢。”

“人都壓死了,當然快了。”

“泥做的空心像,壓不死啦。要不我把彌勒佛推過去,那個是銅的,”小紫笑道:“壓過去,他就變成一勺一勺的了。”

“真噁心!”程宗揚扭頭對夢娘道:“記住啊,以後見到不認識的人,不許笑。”夢娘有些茫然地點了點頭。

程宗揚心裡暗歎,這夢遊美人兒太過香穠豔麗,放在外面實在不安全,燒個香就燒出這場風波來,難怪是紅顏禍水呢。

幾名知客僧匆忙奔出來,顯然是聽到外面的動靜,過來查看。程宗揚怕小紫再惹禍,連忙拉住她道:“走吧。”小紫笑道:“廟裡這麼好玩,我才不要呢。”

“別鬧了。香也上了,金剛也砸了,你不會還想把這廟給點了吧?”

“好啊好啊。”小紫抱著他的手臂道:“先從中間那個大房子開始燒吧。”

“那是大雄寶殿!你要把它燒了,全廟的大和尚都會找你拼命!”

“小氣鬼。過新年,一點禮物都不給人家。”程宗揚心頭一軟,“想要什麼禮物?”小紫眼珠轉了轉,“香竹。”

“你想我把這寺買下來給你?有病吧?”

“大笨瓜,你不是說這寺裡有幾株很香的竹子,才叫香竹寺的嗎?你去砍一株香竹給我。”

“不好吧?”

“那就燒廟好囉。”

“在那邊的院子裡是嗎?在下慕名而來,就是想看看筠州名聞天下的香竹……觀音堂後面?好的好的!多謝老丈!”程宗揚打聽了方位,順利找到位於寺廟東北角僻靜處的觀音堂。溜門撬鎖的事他也不是頭一回幹了,先貼在門上聽了片刻,然後翻身躍入院內。由於外面香客太多,這會兒又燒傷了人,倒了金剛像,廟中的僧人都去前面幫忙照應,院內靜悄悄空無一人。

院中的石陛上立著一座佛堂,旁邊用碎石鋪出一條小徑,兩邊都種的花草,由於是冬季,枝葉大多凋零,沒什麼看頭。繞過觀音堂,只見牆角生著一叢翠綠的修竹。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空氣中似乎飄浮著一絲若有若無的香氣。

觀音堂垂著帷幕,不知裡面是不是有人。程宗揚輕手輕腳地走過去,仔細看了看。那叢翠竹有八九株,的猶如兒臂,細的還是幼苗。程宗揚找了棵比拇指略的,也沒有用刀,直接抬手一折。沒想到那香竹還結實,這一下居然沒能折斷。

程宗揚不信這,把竹子折過來,一腳踏住,用力一踩。這一腳他用上九成力道,連鐵也踩斷了,可香竹只彎了一下,便又彈了起來。程宗揚索兩手抓住竹子,一腳踩住,來回一通狠擰,終於將竹竿擰斷,翠綠的茬口散發出一股馥郁的香氣。

程宗揚一邊直起,一邊剝著竹葉,嘴裡道:“恕罪恕罪,借竹子用用,改天給觀音姊姊送份厚禮……”忽然程宗揚停下手,扭頭朝背後看去。觀音堂的臺陛上不知何時多了一個苗條的身影,她穿著一身青的僧衣,頭上光光的,卻是一個俊美的女尼。她頸中帶著一串佛珠,雙眉修長,年紀看上去並不大,不過她的佛法似乎不怎麼高明,至少看著自己的眼神沒有一點出家人的悲憫,反而充滿惱怒。

“嗨!”程宗揚抬手搖了搖,努力出一個大大的笑容,然後撒腿就跑。他距離寺廟的後牆不過兩步,抬腿就便蹬在牆上,接著身體向上升起,一手攀住牆頂,翻身躍上牆頭。

“哪裡走!”嬌叱聲中,一股風聲朝腦後飛來,程宗揚一手拿著香竹,一手向後反抄,入手微微一沉,卻是一顆佛珠。

那佛珠雖然不大,力道卻極強,剛一入手,掌心便傳來火燒般的劇痛,程宗揚慘叫一聲,從牆上直栽下去,脫離那女尼的視線之後,立即輕輕一躍,改變方位,掠到旁邊一條小巷內。

那女尼緊接著也掠上牆頭,四下觀望。如果拿的別的東西,自己隨便找戶人家溜進去,那女尼也未必會挨家挨戶的搜索,但自己拿的香竹,那香氣別說是練家子,就是普通人也能聞到。什麼誘敵、詐敵都不用想,有多快跑多快才是正經的。程宗揚用外衣裹住香竹,把摘下的竹葉扔進一戶人家,趁女尼目光移開的機會,弓著一路狂奔。

那女尼從牆頭飛身而下,風一樣緊追過來。自已實在很走運,寺廟前這會兒人山人海,四鄰八坊的人聽說金剛顯靈砸倒王家大少爺,都趕來看熱鬧。那女尼眼看著那竊賊鑽進人群,恨恨地一跺腳,轉身離開。

程宗揚一溜煙跑到車旁,把包好的香竹往車裡一,“死丫頭,真被你害死了!”說著扯開韁繩,躍上馬車,打馬便行。

小紫在車內笑道:“好香呢。阿夢,你來聞聞。”

“真的好香。”程宗揚策馬繞了幾個彎,沒看到有人追來,才放緩速度。他抬起手掌,只見掌心已經腫了起來。那顆佛珠有龍眼大小,通體紫黑,散發著檀木的香氣,仔細看時,珠身表面彷彿灑著無數若明若暗的金粉,宛如無數繁星,光芒動,竟然是名貴的金星紫檀。看到這顆佛珠,程宗揚頓時覺得手掌也沒那麼痛了,這樣上品的金星紫檀,拿出去賣,也很能值幾個錢呢。

奇怪的是香竹寺是和尚廟,怎麼會有尼姑?而且還是個美貌的女尼,難道香竹寺裡還有別的勾當?程宗揚心裡嘀咕著收起佛珠,一面駕車在城內大兜圈子,免得廟裡的和尚尼姑循著香氣直接找到自已的店鋪。

“公子。”剛回店鋪,林清浦便出來,躬身向程宗揚施了一禮,“六爺有請。”

“雲六爺?”程宗揚一怔,“他來了嗎?”林清浦笑道:“六爺想與公子說幾句話。”程宗揚拍了拍額頭,“差點兒忘了你的水鏡術。雲六爺還在晴州吧?幾千裡都能聯繫上,有夠厲害的!”林清浦笑道:“託公子的福,在下的水鏡術略有長進。請。”房間的門窗都被簾帷遮住,雖是白晝,房內卻暗如深夜,只在桌上放著一盞油燈和一隻銅盆。程宗揚知道影月宗的水鏡術對光線和空氣動都很,為了避免意外,都在靜室施術。

程宗揚在桌前坐下,一邊笑道:“記得你們的水鏡術分五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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