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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敞著懷,有的把道袍掖在間,絲毫不像修道之上。

祁遠臉凝重起來,“是太乙奐宗!”不用問,肯定是來找自己的。程宗揚低聲道:“太乙員宗是什麼來頭?”

“那可是天下第一教派,六朝內陸到處是他們的觀堂。教內弟子怕有好幾十萬。如今他們的掌教從了軍,擔任左武衛大將軍,門下弟子都跟著他到了西北邊陲,立過軍功的也不少。”祁遠咧了咧嘴,“嘿嘿,你心裡明白就行,咱們白湖商館跟太乙員宗向來不大對盤,這次怕有麻煩。”

“老哥你來應付,太乙員宗的人我也不,還是先避避吧。”說著程宗揚頭一縮,溜進艙內。

太乙員宗名頭雖然不比當年,終究是名門正道,光天化之下找上門來,如果閃避,未免折了白湖商館的面子。祁遠升起商館的旗幟,一面高聲道:“白湖商館在此,岸上是哪裡的朋友?”船身微微一沉,一道高大的身影落在船上。

“太乙員宗元行健。”那人沉聲道:“敢問:從草原回來的那個年輕人,叫程宗揚的,是否在你船上?”祁遠心裡打了個突,他還不知道程宗揚竟然是從草原回來的,想起王哲身死的傳聞,當下加倍客氣,“不知尊駕找他有什麼事?”元行健沒有理會這個不起眼的乾瘦漢子,揚聲道:“程宗揚!姓程的!給我出來!”凝羽道:“你不出去嗎?”

“我有種不好的預……”程宗揚壓低聲音,表情十分鄭重。

凝羽道:“莫非你知道太乙真宗的什麼秘密,他們才三番二次地來找你?”說到秘密,王哲倒是給過自己一張白紙,可就算自己出去,藺辨泉那老傢伙也未必相信。那天晚上偶然聽到的暗殺,使程宗揚對太乙真宗門下深具戒心,當即搖頭否認。

“我到草原上,只是和一位姓文的參軍做生意。”程宗揚打了個哈哈,“我一個小商人,怎麼會知道太乙員宗的秘密?”凝羽卻面,“姓文的參軍?影月宗的文澤?”程宗揚愕然以對。

凝羽道:“影月宗是一個小教派,擅長用水鏡傳送訊息。文澤在影月宗號稱出類拔萃,據說他使用水鏡,能瞬息之間將訊息傳遞到數千裡外。六朝最大的幾家商館競相出重金招攬,可文澤卻投身軍伍,做了王哲帥帳的參軍。你居然能和他做生意……”凝羽上下打量著程宗揚,顯然不相信這個販賣具的無良商販,會和森嚴勇決的左武軍拉上關係。

“呶,就是這個東西。”程宗揚拿起揹包,亮出拉鍊。

凝羽一怔,她和蘇妲己都見過這個揹包,但那時拉鍊是開著的,誰都沒有在意這個看似裝飾的小物件會有這樣的妙用。

“文參軍本來想買一批,用在軍士的甲冑上,所以才找我商談。”凝羽正要說話,忽然外面“撲通“一聲,船頭的鐵錨被推到水裡,正順風疾馳的船隻立刻橫了過來,船身一陣搖晃。

幾名護衛喝道:“太乙員宗的就敢在這裡耍橫嗎?”元行健冷笑數聲,“讓姓程的出來!不然你們就別想走!”

“喂,”程宗揚悄悄戳了一下凝羽,“幫個忙。”凝羽道:“這個忙我可幫不了。那姓元的功夫很好,我未必能贏過他。”程宗揚嘆了口氣,起身出了船艙,“我出來了。可以走了吧?”幾道目光同時了過來。那些太乙真宗的門人雁行守在船頭,為首的一名漢子身材高大,雙臂極長,濃眉下一雙眼睛兇光四,跟他比起來,那個行事狠辣的趙行楷還能稱得上道貌岸然,而這幾個若不是披著太乙真宗的道袍,簡直就是一群兇強霸道的悍匪。

元行健虎視眈眈地地盯過來,“你就是程宗揚?”

“是我。”元行健哼了一聲,“林教御吩咐,要你往龍池走一遭!”程宗揚以為他說的是“藺教御“他本身對藺採泉沒有什麼惡。只不過那老頭看上去仙風道骨,教出的弟子不是陰險毒辣,就是行事蠻橫,可見他老人家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藺教御有命,在下當然不敢不從。只不過現在我還有事,等這點事忙完,一定去龍池拜訪。”元行健跨前一步,毫不客氣地斜身用肩頭一扛,擋在程宗揚身前的祁遠立足不穩,踉蹌幾步,“撲通“跌進河裡。元行健視若無睹地盯著程宗揚,森然道:“林教御讓你現在就去。”

“林教御?”旁邊一個醉醺醺的聲音道:“是林之瀾那小子嗎?”那些太乙真宗的弟子怒形於、紛紛喝罵道:“林教御的名諱,可是你能叫的?”武二郎打著呵欠起身,一邊睡眼惺忪地提起酒罈,有些不甘心地搖了搖,又看了看元行健的腦袋,然後手一翻,那口酒罈硬生生扣在元行健頭上。

武二郎出手看似隨意,元行健卻本來不及反應,“砰”的一聲,酒罈把他整個腦袋都扣在裡面,直至肩部。

程宗揚不忍地撇撇嘴,出同情的眼神。那酒罈的壇口看上去比元行健的腦袋還小了一圈,真不知道武二郎是怎麼扣進去的。

周圍幾名太乙員宗門人喝罵著撲過來。武二郎一紮帶,掄開雙臂,搶人人群。他身高腿長,在船上這種狹小的環境中佔盡優勢,活脫脫就是一頭猛虎闖入羊群,三拳兩腳,便把這群人全部放倒。

元行健在酒罈裡發出變調的叫喊聲,雙臂揮舞著扳頭上的酒罈。武二郎醉眼朦朧地晃著身體過來,張開大手往壇底一拍,元行健身體頓時矮了半尺,叫聲也變成斷斷續續的息。

武二郎響亮地打了個酒嗝,敲著罈子道:“孫子,說什麼呢?”罈子裡“唔唔“兩聲,連程宗揚都聽出來他是在求饒,武二郎卻然大怒,臉上的虎斑彷彿跳了起來,吼道:“骯髒潑才!敢罵二爺!”怒吼聲中,武二郎抬起長腿,一腳踹在元行健兩腿中間。元行健頭上扣著酒罈,悶哼一聲,兩手搗住下腹,直跪在船上,渾身搐。

武二郎餘怒未消還要再打,元行健那些同門撲過來央求道:“二爺!二爺!

小的們有眼無珠,沒認出二爺,求二爺饒他這一遭。”武二郎衝著眾人說道:“你們可都聽到了,這小兔崽子竟然敢罵二爺!這不是打二爺臉嗎?二爺不給他點顏瞧瞧,以為二爺是吃齋的啊!”祁遠渾身是水地爬上來,聞書立刻跟護衛們一道把頭點的飛快,都證實自己親耳聽到元行健這不長眼的,竟然敢當著武二爺的面罵人。武二爺什麼脾氣?能容他放肆?沒有當場廢了他,只能說武二爺心太善,姓元的兔崽子命太好。

武二郎手一指,“你們幾個,都聽到了嗎?”跟著元行健來的同門只剩下點頭的份,紛紛表示元行健竟然敢罵武二爺,大家這頓打捱得一點都不冤。

武二郎得意洋洋抱住肩膀,“誰讓他罵人嘛,罵人捱打,天經地義,就是林之瀾來了,也抬不過這個理去,你們說是不是?”武二郎拳頭最大,說的當然是正理,大家無不心悅誠服,“二爺說的一點沒錯。”武二郎對大夥的表現還算滿意:“太乙員宗跟二爺情不錯,今天就放你們一馬,還不快滾!”那些人來時如狼似虎,去時如喪考妣,心有餘悸地扶起元行健,看也不看程宗揚,轉眼就走的一個不剩。

回到艙中,程宗揚又是驚訝又是好笑,“太乙真宗怎麼這種德?”武二郎卻收起傲態:“這些傢伙都是林之瀾招的外門弟子,只掛了個太乙真宗的名號。換作內堂弟子,就沒有這麼好打發了。喂,林之瀾找你幹嘛?”程宗揚苦笑道:“我連林之瀾是誰都不認識,怎麼知道?思……也許王大將軍死的時候我正好在旁邊,他們找我是想知道王大將軍把掌教之位傳給了誰。”武二郎出怪異的表情,難以置信地說道:“紫陽真人死了?”程宗揚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

武二郎又是惋惜又是嘆氣,又有幾分看不起王哲的執著,“將軍有什麼好當的?心甘情願地替人賣命,哪裡比得上我武二逍遙?”破天荒的,他這次沒有自稱二爺。

嗟嘆半晌,武二郎問道:“王紫陽死了,那掌教是誰?”

“王大將軍沒有說。”武二郎拍拍程宗揚的肩,同情地說道:“這下你可麻煩了。太乙真宗六位教御,誰不想當那個掌教?不管紫陽員人有沒有留下話,你這個最後見過紫陽真人的,都逃不了關係。”說著武二郎咧嘴一笑,“好在咱們要去南荒。那地方,除了要錢不要命的商人,誰都不走。你要死在南荒,就少了這些麻煩。祁老四!不去競州了!從白龍江口直接南下!這趟南荒能不能活著出來,就看誰的命硬!”第四章惡兆“呸!這鬼天氣!”吳戰威吃力地牽著馬,爬上泥濘的山樑,看清路徑然後朝後面揮了揮手。

程宗揚舉著一張芭蕉葉遮住頭頂的雨點,著氣道:“老四,你不是說晚霞一出,第三大肯定是個晴天嗎?”祁遠被雨一淋,臉更加青黃,他小心地牽著座騎,免得泥中看不清的碎石劃傷馬蹄,一邊道:“就說南荒這地方呢……好端端的就下起雨來……吳大刀!在前面找個地方,大夥兒避避雨!”吳戰威把馬給同伴,舉起長刀砍開茂密的藤蔓,硬生生開出一條路來。

這是進入南荒的第三天,上午啟程時還風和麗,一轉眼就暴雨傾盆。幾乎是一瞬間,到處都是豆大的雨點,打得人眼都睜不開。

南荒氣候溼潤,到處是茂密的蕨類植物,明明是開好的路,幾場大雨一下,瘋長的植物就把道路完全遮蔽,好幾次都是祁遠在藤蔓下找出幾許蛛絲馬跡,眾人才沒有路。

吳戰威砍開一叢茂盛的鳳尾蕨,眼前是一棵爬滿藤蔓的大樹。那棵樹有十幾米高,高處大的葉柄傘狀分開,葉柄兩側對稱生長著羽狀的葉片,每一片都有一兩米長。樹下雖然還在滴水,但比外面的驟雨好了許多,幾名護衛一起動手,清理出一片足夠容納車輛和馬匹的空地。

看著佈滿鱗片的樹幹,程宗揚問道:“這是什麼樹?”

“桫蛇木。”祁遠抹了把臉上的雨水,慶幸道:“幸好還沒進山。”

“怎麼?山裡比這兒還難走?”眾人從白龍江口南下,進入南荒前最後一次補充了物品,到現在還沒有碰上一座村寨。路上相處幾天,祁遠已經知道這個自稱盤江南來的年輕人其實對南荒一無所知,不過祁遠也不計較。人生在世,誰能沒有些秘密呢?這年輕人雖然不懂南荒,人倒不壞,一路相處下來,大夥已經是朋友了。

“倒不是路難走。進了山,一道一道都是山谷,這場雨一下,少不了要發山洪。”祁遠說著還心有餘悸,“上次進山也遇上大雨,我們等了兩天,水都退了才走。誰知道上游被衝下來的石頭堵住,剛進了河道,山洪突然下來。那次我們二十多個人,只活下來三個。”祁遠搖了搖頭,取出酒葫蘆抿了一口,遞給程宗揚。

灌了一口腥苦的藥酒,程宗揚銜著嘴道:“這附近沒有人家嗎?”

“過了前面的黑石灘才有。南荒樹比山多,山比水多,水比人多,有時走上三五天也碰不到一個村子。”祁遠嘖了嘖嘴,“有些村子在路口結了草,碰到了也不敢進。”

“為什麼?”

“南荒大族十幾個,小的一個村寨就是一族。有村子跟人結仇,把整座村子都搬到山裡。路口結了草的,就是不歡外人進去。有些走南荒的不懂這規矩,進去了就沒有再出來。”奴隸們推著馬車來到樹下,他們衣服單薄,一個個都被雨水淋透了,放下車就疲力盡地躺了一地。祁遠過去一個個把他們踢起來,“把衣服擰乾!身上的水都擦淨!不想把命扔在這裡的都坐起來!睡著的都叫醒!”吳戰威和那個叫小魏的年輕護衛都是走過南荒的,不用祁遠吩咐,便解下馬鞍,卸下走騾的負重。

程宗揚也卸下馬鞍,擦去座騎身上淋的雨水。他的座騎是一匹黑駒,由於是山林裡騎乘,這匹馬並不像草原上馳騁的戰馬那樣高大,耐力卻是極好,通體皮烏黑髮亮,子也溫馴。程宗揚騎了幾,越看越是順眼,給它起了個名字叫黑珍珠。

林子裡的藤蔓野草似乎很不合黑珍珠的口味,它探出又軟又大的鼻子東嗅西嗅,然後打了個響鼻,不層地昂起頭,懶洋洋甩著尾巴。

這群人裡最舒服的也許就是武二郎了,這一路程宗揚可算見識了這傢伙好吃懶做的無賴行徑,大夥拼命趕路,他在車上呼呼大睡。做好的飯棻,這傢伙第一個先下手,吃飽喝足還要來上一曲。這位爺不是來幹活的,本是有人管吃管住,往南荒來旅遊的,讓程宗揚直後悔不該給他一個銀銖的高價。

凝羽跟武二郎完全相反,這一路上大夥滿眼滿耳鬧心的都是武二郎,卻很少人見過凝羽。她大多時候都像消失一般,只偶爾出現……

程宗揚情不自出一絲微笑。這個女人確實帶給他很多意外的驚喜。

忽然黑珍珠頸後的鬃抖動了一下,它昂首發出一聲嘶鳴,然後揚起前蹄,似乎想掙脫韁繩。

程宗揚在馬頸上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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