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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小的用不了那麼大的……”武二郎眼一瞪,祁遠立刻把後牛句話進肚子裡,“二爺的意思是……”
“不願過河的都留下!反正馬車也過不去,留一名護衛帶著往回走!等水退了再追咱們!”祁遠只聽了一半就知道武二郎是對的,這些奴隸都是程宗揚挑細選的老弱病殘,勉強下水只怕有一半要死在河裡。當下祁遠分配人手,留了一名護衛帶著馬車回去,奴隸們只揀了幾個強壯的隨行過河。
這一下去掉了三分之一的人手,隊伍準備的速度快了許多,六名護衛、五名奴隸加上程宗揚、祁遠和武二郎,十四個人還有十餘匹座騎、走騾,用一長繩捆成一串。武二郎跟在程宗揚後面,毫不客氣地佔了中間最安全的位置,也沒人敢跟他爭。
程宗揚一邊打繩結,一邊不安地四處張望,心裡嘀咕著:凝羽去哪兒了?
兩支隊伍收拾完畢,易彪和吳戰威搶著要走水勢最急的上游,最後易彪當先跳進河裡。為了增加負重,他身上背了五把長刀,還有兩面分量十足的鋼盾。河水混了泥沙,衝力更大,易彪在水中卻穩如磐石,顯然下盤功夫極好。這邊吳戰威看見也自愧不如,熄了跟對方爭風的念頭。
兩支商隊並肩過河,雲氏商會清一的護衛,只有雲蒼峰和那名中年人走在中間,每人隔著三米多的距離陸續下水。白湖商館是兩名護衛中間夾一名奴隸,雖然慢了一些,也勉強能跟上對方的腳步。
過河路徑並不寬,雙方人馬緊緊挨在一起。雲蒼峰和程宗揚走在一處,後面是武二郎和那名中年男子。
雲蒼峰一手扶著馬鞍,說道:“小哥也是常走南荒的?”程宗揚這個自稱生在南荒的商人,最怕別人問起南荒的事,含糊道:“這裡是第一次走。”
“哦?”雲蒼峰訝道:“小哥以往走的是東邊的海路?那條路從夜叉珊瑚邊緣經過,風高急,老夫痴長這麼些年,還沒敢走過。”程宗揚乾笑道:“也算平常吧。”一個
頭打來,雲蒼峰身體一晃,程宗揚連忙攙住他的手臂。老人的手臂很瘦,握在手裡彷彿一把乾柴,骨頭卻很硬。
雲蒼峰抹了抹鬍鬚上的水漬,嘆道:“真是老了。這樣的頭都經不住了。
往後,是你們這些年輕人的天下了。”程宗揚道:“年輕有什麼大不了的?哪個老人沒有年輕過,可哪個年輕人敢說自己老過?”雲蒼峰嗆了一口,然後哈哈大笑,“甚是,甚是!此言甚是!”測面的河冰雖然湍急,但前後都有繩子扯著,只要小心踩到河底的石頭上,並沒有太多危險。程宗揚扶著雲蒼峰過了一個漩渦,然後放開手,“雲老哥,怎麼這麼大年紀還走南荒?”雲蒼峰笑道:“雲氏是商人,當然是逐利了。南荒雖然道路險惡,但盛產砂金,山林裡又往往有珍禽異獸。六朝的貴人們喜好新奇玩意兒,我們把內陸產的絲、器具運來,換些南荒的物品回去,來回掙口飯吃。”
“利潤很高吧?”雲蒼峰微笑道:“南荒有一種妖物叫峭魅,在內陸的幾家會館裡,那些貴人開出的價碼是一萬枚金銖。”
“一萬枚金銖!”程宗揚被這個價格震住了。一萬枚金銖等於是二百個阿姬曼。那個峭魅究竟是什麼東西?能值這樣的高價?
“走南荒,都是拿命換的。南荒的白爪鷹運到內陸能賣一、二百枚銀銖,翻了幾十倍的利潤,但要一條人命才能換來一隻活的白爪鷹。何況是峭魅這種只在傳說裡才有的東西。”程宗揚嘖嘖作聲,“在北邊草原,十幾枚銀銖就能換一匹好馬。”
“小哥見聞倒是廣博,連北邊的草原也去過。但小哥可知道,北邊的駿馬運到內陸要花費多少?”不等程宗揚回答,雲蒼峰便道:“從草原販馬到內陸,至少要用上三四個月的時間。來回的花費要一百多枚銀銖,若是運十匹馬,加上運費已經翻了一倍,路上跋山涉水,能有七匹運到內陸就不錯了。再加上官府收的稅,十五枚銀銖買的馬,到內陸賣六十銀銖才能保本。”程宗揚算了一會兒,苦笑道:“那不如販人呢。”雲蒼峰道:“販人花費的成本也不比販馬低多少,但六朝止販奴,價格就水漲船高了。”程宗揚很意外,“是嗎?”他記得市場的奴隸比馬還便宜些。
雲蒼峰微笑道:“只有五原那些邊荒城邑才有公開的販奴場。唔,醉月樓是貴館的產業吧?難怪貴東家會把商館設在五原。”程宗揚笑道:“雲執事也光顧過醉月樓?老哥有沒有中意的?等回到五原,小弟給老哥挑幾個好的。”雲蒼峰哈哈大笑,說道:“小兄弟真是快!只要到時候你莫嫌老哥哥不客氣就好。眼前先過了河,等回到內陸,少不了要打擾小兄弟。”河水越來越深,起初齊
深的河水慢慢沒到
口,腳下的石頭也彷彿越來越低,每一步都要緊緊抓住馬鞍,試探幾次,才能放下。那些馬匹和走騾都被矇住眼睛,雖然看不到湍急的水
,但越來越深的河水,還是讓它們驚惶起來。
程宗揚用手摸著馬鬃,低聲安撫著黑珍珠,“等過了河,就給你吃雞蛋,還有蘋果。喂,你吃過蘋果沒有?又甜又大,味道可比你吃的破草料強多了……”水面上不時有折斷的樹枝漂過。忽然一樹枝朝雲蒼峰漂來,老人費力地避開,樹枝卻重重畫在座騎的脖頸上,樹枝尖銳的斷口雖然不足以刺穿馬頸,但那匹馬還是受驚的嘶鳴起來,一邊在水裡划動四蹄。
一馬嘶鳴,群馬都不安地發出“灰灰”聲。一旦馬群受驚,就算每個人都能及時割斷繩索,所有的貨物也付之東。
程宗揚先對黑珍珠喝了一聲,“閉嘴!”然後去扯旁邊馬匹的韁繩。眼前刀尖一閃,一把短刀驀地飛來,筆直刺入馬匹後額。
接著武二郎的吼聲傳來,“割斷繩釦!”刀鋒入額,準確地切斷了馬匹的大腦神經。那匹健馬龐大的身體在河中晃了一下,然後慢慢朝一邊倒去。雲蒼峰立即拔出短刀,割斷系在鞍側的繩結。繩結剛剛斷開,馬身就帶著負重倒在河裡,擦著程宗揚的身體朝下游漂去。
程宗揚緊緊拽著黑珍珠的韁繩,生怕自己的愛騎不小心被絆到。幸好那一刀來得及時,馬嘶聲沒有傳開。被蒙著雙眼的馬匹騷動片刻,漸漸安靜下來。
經過這樣驚險的一幕,眾人都加倍小心起來,遇到上游漂來的雜物,就搶先撥開。兩支隊伍都拖了十幾丈長,等隊伍最後一個人下水,前面的易彪和吳戰威剛走到河水中央。
論功夫易彪比吳戰威要強上幾分,論經驗,走過兩趟南荒的吳戰威可比易彪豐富的多。眼看著易彪一腳就要踏空,吳戰威急忙叫道:“小心!”一邊扯住他身後的繩索。
易彪一腳踏空,發現腳下不是岩石,而是一個深不見底的漩渦,他也真是好功夫,腳下二泛,單腳釘子一樣牢牢釘在溼滑的岩石上。但他的座騎就沒有這麼好運,前蹄失足踏入漩渦,頓時一頭栽進水中。易彪當機立斷,拔刀砍斷繩釦,將座騎推進水裡。
這時程宗揚才發現,身後的武二郎堪稱定海神針,他走在隊伍中間,一個人牽了一匹馬和兩頭走騾,那大的繩索在他
間前後拉得筆直,武二郎卻像走在平地上一樣輕鬆自如,讓人懷疑就算單靠他一個人,也能把這整支隊伍連人帶馬統統拉過河。
陰霾的天際星月全無,沒有一絲光線,走到河水中央仍看不到對面的河岸。
吳戰威越來越心驚,這河底滿是大大小小的亂石,過河的路徑也不是直的,若是白天還能分辨方位,這會兒除了眼前幾尺的水面,什麼都看不到,若是走錯了路徑,這樣拖拖拉拉的兩隊人馬,就是想拐也拐不回來。
易彪失了馬,也不敢再冒進,乾脆把繩索背在肩上,一手攀住吳戰威座騎的韁繩,跟他並肩而行。
吳戰威吐了口水,“兄弟是第一次走南荒吧?”易彪齒一笑,“差點兒連累了大哥。”吳戰威嘿嘿一笑,“說什麼連累不連累的。走南荒就是你靠我,我靠你,大夥互相拉扯才能走出來。”易彪看到吳戰威神情有異,不由問道:“大哥,怎麼了?”吳戰威冷笑道:“孃的,遇上鬼打牆了。這塊石頭剛才走過兩次。”易彪心裡一沉,連忙踩了踩腳下的石頭,沒有辨別出來有什麼異狀。鬼打牆他聽說過,本來走
的路,突然怎麼也找不到出口,幾步就能走到的地方,卻怎麼也走不到頭,連續幾個時辰都在原地來回轉圈。但他們身上都綁著繩索,怎麼也不該走了回頭路。
“不用看了。剛才咱們繞開的那樹枝,八成就是後面的繩子。-吳戰威攀著座騎的韁繩道:暑一麼久還找不到岸,肯定是走錯了。你看,這會兒河水都是斜著過來的。”
“我說這水怎麼變了方向,還以為有個大漩渦。吳哥,這會兒怎麼辦?”易彪一邊解著繩索一邊道:“要不要我游過去看看?”
“別!南荒這鬼地方,寧願在河裡等天亮,也別分開。咱們先停下,等後面的都跟上來。”吳戰威狠狠呸了一口,“他孃的,上路前不該碰那個寡婦,沾了她孃的晦氣!”易彪顧不上發笑,他揹著長刀鋼盾,腳下使了個千斤墜,牢牢穩住身形。領頭兩個的停住,後面的人不斷湧來,不多時程宗揚和雲蒼峰也跟了過來。聽到吳戰威的述說,程宗揚這個不知道南荒厲害的冒牌商人還好一些,雲蒼峰卻是倒一口涼氣。
這會兒商隊一半人都聚在河中央,及的水
越來越急,護衛們還能撐住,那兩名奴隸都被衝得站立不穩,神情越發驚懼。
那水淹到眾人口,卻只到武二郎
下。那廝差不多是把馬扛在肩上,扯著兩頭騾子大步走來,在後面嚷道,。”怎麼了?”程宗揚道:“老吳碰上鬼打牆了,在河裡繞圈子。”武二郎呸了一口,“
的鬼打牆!前面姓吳的,你小子有種沒!”吳戰威不耐煩地道:“有
快放!”
“呵!敢跟二爺叫板!”武二郎叫道:“要是帶種的,就在額頭上砍一刀,把血抹在眼皮上!”吳戰威二話不說,提刀在額頭一抹,用手沾了血抹在眼皮上。
忽然遠處亮起一團火光,接著又是一團。三堆火光在對面熊熊燃燒,映出河岸的輪廓。突然出現的火光刺痛了眾人的眼睛,這時眾人才驚覺自己真的走錯了方向,往下游偏出十幾丈。本來已經靠近的河岸,在黑暗中卻越偏越遠,再走下去只怕永遠靠不了岸。
火光中映出一個曼妙的身形。隊伍裡有人驚叫道:“峭魅!”眾人都驚惶起來。峭魅是南荒傳說中一種妖物,依靠絕美的姿容和天籟般的歌喉誘惑行人。一旦看到她的身影,聽到她的聲音,無論什麼人都會沉醉。
雲蒼峰眯起眼看了看,“是人。”程宗揚也認了出來,一下放寬了心,笑道:“是自己人。”一行人蹬著水上了岸,幾乎都累得癱倒在地。
凝羽立在火堆旁,長髮在夜風中獵獵飛舞,幾點火星飛起,映出她潔白的面孔。
程宗揚解了繩釦,道:“你怎麼過來的?哦,是游過來的。”凝羽身上的斗篷都溼透了,緊緊貼在身上,勾勒出嬌軀凸凹有致的曲線。不知道是不是因為
收了奐陽的緣故,她表情雖然還是淡淡的,但不再像以往那樣冷漠。
程宗揚拉著雲蒼峰的手臂,笑道:“這位是雲氏商會的執事,雲老哥。這位是我們商館的侍衛長,凝羽姑娘。”雲蒼峰道:“虧得貴館幾位朋友相助!若不是這位姑娘,老朽只怕就留在河裡,跟南荒的水神作伴了。”凝羽淡淡用手指掠過髮絲,沒有開口。
凝羽冷漠的樣子程宗揚已經見怪不怪了。他拉著雲蒼峰走到一邊,兩人劫後逢生,談得分外投機。說起馬匹受驚遇險,程宗揚朝武二郎笑道:“還是武二反應夠快,喂,你那柄短刀哪裡來的?”武二郎悻悻道:“不是二爺!”
“那是誰?”旁邊一直默不作聲的中年人站起身來,溫和地朝眾人拱手,“謝藝。匆忙出手,讓老哥損了一匹好馬,還請雲老哥見諒。”雲蒼峰一怔,然後哈哈笑道:“沒想到是這位朋友救了老朽一條命。我說謝兄弟怎麼敢一個人獨走南荒,果然是好身手,好見識!”程宗揚等人這才知道這個中年人和雲氏商會不是一夥的。這個自稱謝藝的男子臉上始終帶著淡淡的笑意,一眼看去,就令人心生好
,卻又保持著足夠的距離。
這一番同舟共濟,使雙方親近不少。雲氏商會都穿著水靠還好一些,程宗揚等人渾身都溼透了。雙方商量幾句,此地離蛇彝人的村寨已經不遠,乾脆結伴同行,到村子裡找住處換了溼衣,好好歇息一晚。
易彪和吳戰威都是血漠子,幾句話就好得跟親兄弟似的。說起剛才的鬼打牆,兩人都哈哈大笑。易彪道:“早知道你們商館有人過來,吳大哥也不用挨這一刀。”吳戰威不在意地抹了抹額頭的血跡,“說不定南荒這鬼地方就是想讓老吳出點血,才肯放咱們過去。你看那幾堆火,剛點上的怎麼會燒那麼快?八成早就點上了,大夥兒誰都沒看見,老吳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