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卅二折 劍衛江山,哪堪言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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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10月6第卅二折·劍衛江山·哪堪言武以耿照的武功,大可掠出涼亭留住他,少年卻罕見地遲疑起來。

闕入松稱得上城府深沉,若有更好的辦法,沒有犧牲愛子的理由——儘管闕牧風被逐出舟山,似令闕二爺蒙羞之甚,但父子倆情並未因此疏離,比起雙胞胎兄妹,闕入松毋寧更以次子為榮;於此念茲在茲的,說不定只有闕牧風自己。

那必是一樁令他痛徹心肺、不惜與師門決裂,乃至於自我放逐到遐天谷,苦熬六年才得重遊故地的醜聞。耿照猜測與女子有關,或許就是他想見的那個人。

猶豫間,闕牧風已掠上山道,身形晃顫,一下似乎變得極遠,忽又恢復原本的距離,影影綽綽,虛實不定。以整座山頭為範疇的陣法,效果竟強到眼可見,委實令人駭異。

印象中只有指劍奇宮的護山大陣,和逄宮的覆笥山四極明府有此能為,此二處耿照皆不曾去過,無從比較,但亦知追入不智,站在那巨大的“玄覽”二字下焦急張望,伸長了脖子探頭半天,忽無預警地撞上一團溫綿。

那對裹於滑潤紫綢的妙物又軟又糯,不可思議的柔軟中帶著同樣不可思議的彈,馨香透出懷襟,更無半分脂粉煙火氣,若有似無的薄薄汗沁人慾醉,無有鹹臊,說不出的好聞。

少年一觸便知是女子,“蝸角極爭”心法發動,背急仰、步履錯,倏忽已在一丈開外,來人的紫袖只來得及動一動,輕輕“咦”了一聲,略低的嗓音充滿知,亦極動聽。

女子身形修長,居然比舒意濃還高些,生了張巧致的瓜子臉,鼻若懸膽,似鮮菱,眉目如畫,杏眸下的臥蠶十分飽滿豐盈,更襯得眼波濛,充滿難以形容的神秘,令人印象深刻。

耿照平生多識美女,其中不乏明橫等絕,此姝美則美矣,樣貌決計不能壓過舒意濃,氣質卻是莫可名狀,沉靜中帶著從容,淡漠不減靈動,不應以“聰明”二字形容,“通透”或許更為妥適。

她外披月牙白的窄袖長褙子,曳地的玄百襉裙形制樸實,領襟綴的繡邊亦不浮誇,連帶使褙子裡的紫綢抹低調起來,多瞧兩眼才見其豔,巧妙將女人味融於書卷斯文,秀麗得十分典雅。

這種壓倒的知之美,意外使女子的年歲變得難以估量。不同於小姑姑的天真顯幼,眼前之人從二十五六到四十許人都有可能,倒與那一頭不簪不髻、如瀑傾瀉的濃髮莫名合襯,平添幾許人靈氣。

喀的一聲輕響,先於女子邁步下階,耿照這才留意到她右手撐著手杖,率先探地的不是繡鞋尖兒,而是厚厚的粉靴底,百襉裙應是為遮掩長短腳的缺憾,才較常製為長。

少年正告罪,餘光瞥見她左手裡拿著闕入松的拜帖,不由一震:“莫非……她便是不應廬之主?”將女子的腿腳與山間滑道聯想起來,頓覺恍然,恭恭敬敬行禮:“在下趙阿,拜見山主——”

“闕牧風人呢?”女子匆匆打斷,順著他投向她身後的視線,登時會意,卻未回頭,柳眉蹙緊,彷彿到這會兒才意識到自己的無禮,情緒一下又收斂起來,淡然說道:“我叫石欣塵,勉強算是闕牧風的師傅。闕二爺的請求我可應允,你等毋須憂心。”取出一方血玉玨,讓耿照掛於頸間。

“戴上這個,行於後山便不受陣圖影響,我告訴你作坊怎麼走,你自往便了。稍晚我讓伍伯獻找你,無論生活或鍛造所需,可請他為你安排。那‘棄劍石內莫言武’的令,想必伍伯獻也同你解釋清楚了?”耿照知她表面平淡,其實急著找闕牧風,以免他做出傻事,沒敢耽擱寶貴的時間,長揖到地:“晚輩牢記在心,多謝山主。”自稱石欣塵的女子言又止,搖了搖頭便即離去。

一戴血玨,視界裡擾人的朦朧頓時霧散,最明顯的變化是周圍突然吵雜起來,非是人聲鼎沸,而是蟲鳴鳥叫乃至風搖林葉,憑空增加一倍不止,彷彿原本被陣法所隔絕的聲響,一股腦兒傾瀉而至,才驚覺先前委實安靜得過分,不似在山野間。

沒有了陣法的屏蔽干擾,石欣塵在山道間的移動瞧得分明,即使腿腳不便,她一撐即起的曼妙身形絲毫不受影響,當真似游龍驚鴻,幾個起落間已難覓蹤影,無論是縱躍的跨度或橫向的位移,都堪稱驚人,恁誰也想不到是由殘疾之人使出。

有蠶孃的例子在先,耿照不敢以外表年齡看待她,內功若臻化境,去老還少、長保青也非絕無可能。

女山主的條理也反映在口說上。

以她至多三年通一藝、可同時鑽研數門的手眼,這小小丘陵間果然遍佈各種作坊,建物錯落,路徑曲折,令人瞠目。耿照甚至覺得陣法是多餘了,光這份暈繞便足以困人,石欣塵卻能在三言兩語間待清楚,少年按圖索驥,不多時便找到獨立於遠處的打鐵作坊,約莫考慮到鍛造時巨響擾人,才設置於此。

雖不知舟山門下有多少弟子,沿鋪石路蜿蜒拾級,一路上都未見有人,敢情全在前山,又或後山只是山主一人的遊玩處,本不輕易讓人來。如那被喚作季英的男童,擁有過人資賦,八九歲上便能教大人算學,才破例允許進出。

這十幾二十座的作坊、院落光看外觀,倒是收拾得乾乾淨淨,與石欣塵衣發潔纖塵不染的風格相契合,盡顯女山主的品味。

親眼見得山主是一名氣質出眾的女郎之後,耿照不浮想翩聯:莫非闕牧風想見的,是師傅的愛女,他歡喜師妹,求愛不成,才被逐出舟山的麼?但似乎也不太合理。

即使相識未久,闕牧風又自帶一股錦衣紈褲的輕佻,耿照對他卻沒甚惡,頗有結之意,或許是他腫著臉在衛城看女人的瀟灑自若,是耿照想要又學不會的;而他父子倆解兵登城,以及笑說“闕家不會寫‘造反’二字”的豪氣,更令少年心折,隱約覺得這位闕家二郎和老胡有些相像,都是嘴上花花、行止磊落的子游俠型,不致做出令山莊和父親蒙羞的出格之舉,此事必有隱情。

小師妹無意結親,婉拒便是,石欣塵何須冒著開罪闕入松的風險驅逐弟子,斷了香火之情?除非——某個極荒謬的念頭掠過腦海,想到石欣塵那駐顏如少婦的美貌與靈氣,少年不由得頭皮發麻,倒了一口涼氣。

若闕牧風所愛,是他師傅呢?

以這位大哥旁若無人的子,說不定腦子一衝便大膽示愛,石欣塵羞怒迸,攆人下山不說,還一狀告到二爺處。闕入松老臉掛不住,忍痛將兒子放到遐天谷醒醒腦子,讓他長點心眼,別再有乖倫悖常的非分之想……

這腳本雖沒少了破綻,但娶師傅卻比娶師傅的女兒,聽著更像是闕牧風會幹的事,唯此節的說服力無可比擬。要不是石欣塵怎麼看,也不像能以“老東西”呼之的模樣,耿照自己都差點信了。

他邊胡思亂想邊檢查作坊,但見行當齊備,馬上就能動手施作,角落裡甚至砌了座靠牆的石炕,上頭鋪有不易引火的皮,看來女郎埋頭鍛造時,也曾在此和衣而眠。炕面能讓少年躺著伸直雙腳,考慮到她身長堪比男子,也是理所當然。

耿照拈拈鐵錘的分量,隨手擱落,吐了口長氣,朗聲道:“門外的師兄跟了小弟一路,不知有幸結識否?還請現身相見。”約莫從山道的後半,便有一人鬼鬼祟祟地尾隨,跟蹤的本領相當了得,若無碧火功的應,未必能察覺,顯是習於烏衣暗行之輩。但山主口頭允他,暗中派人監視的可能也不是沒有,耿照未敢失了禮數,仍以“師兄”呼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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