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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手捧上。漱玉節接過一掂,對弦子使了個眼,忽將古劍往戰圈擲去,清叱:“老神君接劍!”耿照背向漱、弦二姝,乍聞腦後風至,回臂一勾,輕輕巧巧將靈蛇古劍抄在了手裡,冷不防薛百螣雙手連擊,更不消停,如雷奔電掣一般;耿照單臂連揮帶格,硬是擋去了七八手,終究還是“啪啪啪啪啪”連挨五記,被打得向後飛出,百忙中轉身一印,“砰!”與漱玉節對了一掌,只覺她掌心溫軟,轟出的掌勁卻十分強橫。

耿照的身形借力一拋,穩穩落地,忽有一道烏影黏纏直上,彷彿自腳底的影子裡竄了出來!來人搶握靈蛇古劍的直柄,順勢一,森冷的銀光由下而上,“颼!”一聲掠過耿照的咽喉鼻尖,若非先天胎息生出應,他搶先一步挪開分許,眼下便是一分而二的死狀。

(好……好厲害的逆手拔刀術!)耿照躲開致命一擊,踉蹌兩步,一雙鐵鑄般的鷹爪已扣住頸背肩胛,勁透筋脈要,掐得耿照膝彎一軟,半身脫力,不由得單膝跪倒,手中的靈蛇古鞘匡當落地。

身後,傳來薛百螣不滿的聲音:“宗主!你這是瞧不起老夫麼?”

“老神君言重啦。再打下去,只恐驚動了旁人,難免走漏風聲。”漱玉節溫婉一笑,抿道:“老神君覺得如何?”

“確實不壞!有一拼的本錢。”耿照半邊身子痠麻,被扣住的肩臂劇痛難當,弦子劃傷的虎口兀自淌血,不覺惱怒:“你們在胡說什麼?堂堂一派之主,竟然出爾反爾,也不怕江湖人笑話!”薛百螣怪眼一翻,嘿嘿怪笑:“江湖打滾,出爾反爾的多啦!卻非是咱們五帝窟。”

“什麼?”

“你不是要看誠意麼?這便是我家宗主的誠意!”薛百螣手一鬆,推得他向前幾步,差點翻個了筋斗。耿照握緊創口,活動痠麻的腕臂,濃眉緊蹙,一下子摸不清這幫人打的是什麼主意,索閉口不語。

葛衣白巾的黝黑老人怪笑幾聲,負手道:“若無誠意,咱們就該綁了你去見嶽宸風,雖不能解去雷丹的威脅,起碼也能換幾年解藥;若想要了你的小命,方才亦可動手。不殺你也不會賣你,這便是我們的誠意。

“再說了,你若能祓去雷丹,武功修為必定不弱。老夫前兩次與你手,卻似乎不是這麼回事……為防有個什麼變量,只好試你一試。要不,我們的誠意既已拿出,你的誠意又在哪裡?”耿照半信半疑,漱玉節斂衽施禮,垂頸道:“適才多有得罪,請典衛大人原宥則個。”從裙裳裡拈出一枚晶瑩可愛的羊脂方墜,隨手給了弦子。

“這是敝門的療傷聖藥“蛇藍封凍霜”,對於外門金創極具療效,請典衛大人笑納。”弦子握著玉墜子走到他身前,彎拾起刀鞘,將靈蛇古劍還入鞘中,斜後,小心旋開玉墜頂端的珠狀樞紐,這方墜竟是一隻工雕琢的玉瓶。

她將形如鼻菸壺的羊脂玉瓶往掌心點了幾下,倒出一大把蛙卵似的晶瑩小珠,珠內一點漆黑藥心,十分巧致。

耿照與她貼面而立,相距尚不及一尺,見她修長的身子當真薄到了極處,渾如一片冷玉雕成,肩若刀削、鵝頸尖頷,如此高挑窈窕的人兒,纖卻堪可盈握;略一俯身,懷襟裡飄來一股溫溫融融的幽淡清氛,竟似晨霧間託著珠的鮮花草,分外宜人。

弦子拉起他的傷手,耿照很是不好意思,忙道:“我自己來好了。”弦子看都不看他一眼,從懷裡取出一條雪白的手絹,濃睫微顫,冷道:“你知道怎麼用?”耿照一時語,神情十分尷尬。她將大把藥珠送入口中,姣美的尖頷一陣輕動,低頭將嚼碎的藥末唾在他的創口上,用撕成長條的白絹紮起。

耿照頓覺傷口一陣清涼,疼痛大減,不知是心理作用,抑或是那“蛇藍封凍霜”的藥所致,彷彿連她的津唾都有一股新鮮青草似的芳香,絲毫不覺汙穢。弦子執起他另一隻手掌,掌心裡的斑剝長痂才剛要剝落,癒合大半的創口鼓起一條蜈蚣似的醜陋疤,橫掌而過,正是那奪採藍之劍所遺。

弦子的十指便如她的人一樣,極細極長,尖端如玉質般微透著光,指尖的觸微涼,若非還有勻了層粉似的酥滑,幾與上等的羊脂白玉無異。

耿照的手被她捧在軟滑的指掌之間,膚觸又細又涼,呵癢似的酥麻之直要鑽進心竅尖兒裡,耿照臊得耳火紅,正要尋個什麼藉口推辭,弦子忽從靴筒裡出一柄蛇匕,冷不防地在他掌上劃一刀,傷疤頓時迸裂開來,鮮血汩汩而出。

她的身手固然快絕,仍快不過先天胎息的應,只是她這一著不帶絲毫殺氣,耿照雖已察覺,卻沒有身應變,靜靜看著她嚼碎藥珠、唾在新割的傷口上,仔細用絲絹包紮妥當。

“用了蛇藍封凍霜,”她垂首打了個小結,依舊不看他一眼,低聲道:“以後就不會留疤。”

“多謝姑娘。”耿照訥訥點頭。

弦子也不理他,徑自轉身離開,苗條的背影冷若冰鋒,未受脂粉沾染、鮮洌如沾草般的處子體香卻在耿照鼻端縈繞不去,便如掌上她那涼滑細膩的指觸,萬般纏人。

耿照暗提一口真氣走遍全身,不似有中毒的跡象,神反而更加暢旺,雙手傷處已無疼痛之,那“蛇藍封凍霜”果然是極名貴的金創靈藥,稍放下心來,衝著漱玉節遙遙拱手:“多謝宗主賜藥。”漱玉節搖頭微笑。

“是妾身謝典衛大人才對。敝門受制那廝多年,飽受欺凌折辱,若無大人援手,只怕苦子便如漫漫長夜不見天,不知伊于胡底。”耿照連連搖手,想了一想,又道:“有件事,在下須向宗主說明。”將方才遭遇符赤錦的事說了一遍。

“我見符姑娘與嶽宸風的關係不同一般,若將少宗主的無心言語洩漏給嶽宸風知曉,後果恐怕不堪設想。”漱玉節笑容倏凝,薛百螣見她神情不對,身形微晃,倏將昏不醒的瓊飛遠遠抱開,怪眼一翻,沉聲道:“小孩兒不懂事!說都說了,殺了她也沒用。”何君盼快步走過長廊,提著裙角衣帶娉婷而來,也幫著勸:“宗主勿惱。都說是“拿賊拿贓”,空口白話,不止難以取信於人,若是撲了個空,料想嶽宸風也放她不過。須找一處安全的地方,安置典衛大人才好。”漱玉節狠狠地瞪了女兒一眼,咬牙道:“為了這個小畜生,我們還要擔上多少風險,付出多少代價!嘯舟……唉!”頓了一頓,似想起還有外人在,歉然道:“典衛大人,為防那廝突然殺來,妾身想在這阿淨院裡另覓一處房舍,讓大人暫時棲身,不知典衛大人意下如何?”五帝窟眾人均駐守在王舍院中,這話是將他當作了盟友來徵詢,不但充分表示信任,也將耿照的安危置於第一優先。

“便按宗主的意思。”他也不想身處帝窟眾人之間,行動難免不自由;思考片刻,突然抬頭:“不過,我想先見一見我的朋友。”◇◇◇耿照隨漱玉節等回到王舍院的大院裡,漱玉節命人安置了昏不醒的瓊飛之後,親自領著耿照來到後進的一小間獨院之中。院裡的廂房門窗鏤空雕花,並無加上鐵鏈鎖頭之類,天井處有一片種滿菜蔬的圃畦,環境十分寧靜。

院外僅有兩名潛行都的黑衣女郎看守,一見宗主前來,紛紛躬身行禮。

漱玉節玉手一揮,轉頭對耿照微笑道:“貴友便在房中,典衛大人請自便,妾身在此候著,不打擾二位啦。”耿照微微頷首,徑自穿入月門、越過苗圃,走上簷前階臺,推門而入。

房中佈置潔,一人身穿雪白中單,赤足盤坐在錦榻上,模樣像是行功已畢,正緩緩吐出一口濁氣;一頭黑髮梳理齊整,在發頂上挽了個髻,更襯得容貌清秀絕倫,直比女子陰柔之美,卻不是阿傻是誰?

當夜渡頭一別,恍若隔世,耿照難掩心情起伏,邁步入,卻不小心踢到門坎,差點栽了個大跟斗。

阿傻雖聽不見,但再細微的震動都逃不過先天胎息的應,倏地睜眼,卻見一名年輕的蘭衣僧人站在門前,呆呆望著自己,五官既悉又陌生,不覺傻了,兩人就這麼隔著大半個房間直髮愣。

片刻他忽然醒覺,雙目圓睜,張大嘴巴,好半天才擠出一句:“耿……耿照!”畸零的語調嘶啞怪異,缺乏起伏,卻再也悉不過。耿照大叫一聲,張臂衝上前去,阿傻光著腳板奔下來,兩人在房中央撞成了一團,四臂纏、又叫又跳;半晌耿照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滿臉是淚。

“看見你平安無事,真是……真是……”耿照橫臂抹臉,咧著嘴大笑:“真是太好了!”阿傻無法淚,神情卻也十分動,無論如何比劃也趕不上心急,嘴裡咿咿呀呀亂叫一氣。耿照不住去撥他的手:“慢點……慢點!我看不懂!”四條手臂你推我搪的,最後索朝天一掀,兩人滾倒在地,放懷大笑;笑得累了,這才並頭不動,膛不住起伏,肚皮全朝向屋樑頂。

“你沒事……真是太好了,阿傻。”耿照目光投向房脊,喃喃說道。

阿傻未見形,不知他說了什麼,但兩人之間似有默契,天生聾啞的白麵少年也跟著點了點頭。

耿照坐起身來,上下打量了他幾眼,嘖嘖稱奇:“她們對你不錯嘛!小白臉。”

“還好啦。”阿傻胡亂摸他的腦袋,嘻嘻賊笑:“你光頭好看的,小和尚。”

“去你的!”耿照輕輕揍他一拳,自己也笑起來。

回想起來,渡頭的那一夜簡直就像是前世的死別。記憶中越是艱險難當,重逢後便笑得越酣暢,彷彿那都是發生在別人身上的事,不過是茶餘飯後興之所致的趣聞談資,如此而已。

阿傻本就是男生女相,梳洗潔淨、換過新衣之後,儼然是濁世翩翩佳公子,文質娟秀清逸絕俗,若再手持玉笛什麼的,簡直就像不小心墜入凡塵的的月夜謫仙。漱玉節故意隱匿不報,原是為了不遂嶽宸風之意,但另一方面,也是因為這名少年身有殘疾,十分可憐,偏偏樣貌又討人喜歡,這才把他留了下來。

這幾不只負責阿傻常起居的侍女滿懷憐愛,曲意照拂,就連外頭看守的潛行都衛也頻頻趁職務之便,隔著鏤窗大飽眼福,藉機偷看這名蒼白纖弱、比女子還要美貌的俊美少年,姐妹淘之間常私下品頭論足。

耿照不知他在此間大受歡,明棧雪尚在之時,還著實擔心了幾晝夜。兩人隨手比劃,最後索席地盤腿,換別後所遇。

當夜渡江之後,阿傻與老胡這一路遭黑島埋伏截擊,阿傻很快就被制服,昏不醒,對其後之事也不甚了了。這幾受到五帝窟的善待,已是不幸中的大幸,自也無法得到更多的情報。

耿照將被嶽宸風追殺、破廟又遇天羅香,乃至赤眼失落等,扼要說了一遍,歉然道:“修老爺子的明月環刀我沒保住,應該也落到了嶽宸風的手裡。你別擔心,我一定幫你找回來。”解下背上的神術刀:“這是我新得的一柄利刃,你拿去防身,權當是抵押罷。待我取回修老爺子的寶刀,你再還我便是。”阿傻搖了搖頭,舉起疤痕累累、萎如枯焦的兩隻手,意思十分明白:“給了我也沒用,你留著罷。”本接過神術刀掂一掂,誰知細瘦的臂膀完全撐持不住。耿照見狀忙把刀接了回來,以免他砸傷自已。

阿傻勉強一笑,衝他比了比手勢:“我家的赤烏角刀很厲害,這刀還不夠沉。”耿照笑道:“我沒打算對上赤烏角。除非萬不得已,我見了嶽宸風肯定是腳底抹油,先溜為妙。”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噗哧兩聲,又是一陣捧腹。

好不容易收了笑聲,耿照從內袋裡取出一隻油布包,珍而重之的給阿傻。

油布包著的正是“夜煉刀”修玉善修老爺子的遺物,西山清河修氏的族譜《鑄月殊引》與《清河後錄》兩書。當老胡在鬼頭嶺的草廬中搜了出來,給耿照貼身收藏。縱使這一路歷經艱險,他始終不敢大意,妥善保管。

“這你拿著。”耿照看著他的眼睛,確保接下來要說的話不會被遺漏。

阿傻忽有所,咿咿呀呀地猛搖頭,要將油布包推回去,雙手卻被牢牢握著,動彈不得。

“你聽好,阿傻:若我有什麼萬一,我不希望這物事落到嶽宸風的手裡。我會想方治好你的手;在那之後,無論有多辛苦,你都要努力活下去,莫讓修老爺和修姑娘為你白白犧牲。”阿傻沉默片刻,才點了點頭,將布包謹慎地收進懷裡。

“要從嶽宸風處奪回赤眼刀,送白城山的蕭老臺丞,需要五帝窟的協助。她們有求於我,想必也不會為難你,你且在這裡安心住著。待我打聽到老胡的下落,再來與你會合。”阿傻點點頭,比了個手勢。

“我明白,我自已會小心。”耿照猶豫片刻,又道:“阿傻,我見到你大嫂啦。”阿傻慢地看了他一眼,無怒無喜,竟是毫無反應。

“明姑……明棧雪,她本來也在這裡。是她從嶽宸風的手裡救了我。”阿傻面無表情,片刻後才打手勢:“小心她害你。”耿照只得點頭,半晌無言,又道:“她……似乎很惦記你,想見你一面。”阿傻搖頭。

“我沒想見她。”

“你……還恨她麼?”耿照試圖望進他的眸中。

誰知,那雙比女子還要好看的清澈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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